上金銮之殿为大人正名!思之再三,今日无礼冒昧来到此地,望诸位大人为云裳做个见证,不求能上达天听,只求能为大人洗刷冤屈一二!云裳感激不尽!”
整个‘君醉’一片死寂,陆陆续续有人将目光转投向柳氏诸人看去。柳愈也在其中,脸色早已变得铁青。
白澈也来了气,觉得她这实在是太胡闹了,正要出言,谁想到云裳突然退至轩窗边,笑容在嘴角一点一点晕开来,明眸皓齿,美得如画中走出的一般。
“我想,我现在知道什么是长相守了……”她定定地望着将起未起的白澈,一字一字地用唇语道出。
白澈这才意识到不妙,猛地站起,大喊一声“云裳!”席面上的杯盘稀里哗啦都被震到了地上。
可是明显已经太迟了,云裳对他明睐一笑,转身借着旁力一蹬脚,整个人瞬间就摔下去。
白澈冲到窗边,连她的衣角都未碰到,只觉得心中眼中一片空白,只见一点红点迅速地漫开来,那一方秋香色,慢慢地,一点点地血色浸透,直到满世界只剩下一滩猩红,刺痛了他的双眼……
康宁殿
“馨儿,我是不是真的变了?”‘君醉’搂的事,第二天就传到了沁雅这里。
“主子,云姑娘确实有情有义,她也是心甘情愿的,文家没有对不起她什么,您更没有啊!”沁雅已经沉默了一下午了,一直坐在后院的小潭边,神色也不曾变过,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宁馨听她此言,知道她是在自责,想着话宽慰她。
“馨儿,你说,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沁雅看着一枚枫叶从枝头缓缓飘落,浅浅地惊碎了一泓静水,泛着圈圈涟漪,那么浓淡相宜地映在潭影里,静谧而恬静。
“觉得,我找不到原来的自己了……”沁雅自顾自地低喃,看着波心,低不可闻地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主子!你可千万别这样!云姑娘的死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宁馨跪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道。她知道沁雅此时有多么无助,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但是,至少这样,给她一点力量吧。
“还记得那个夜晚吗?我们抱头痛哭,不仅为姑母,为他,也是为我自己。那时候,真的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这里的女人,可是,如今,竟如此了……”沁雅紧紧反握住宁馨的手,觉得心好累好累。
“奴婢可不知道这些,奴婢只知道,我的小姐一直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美丽,那么善良,外表柔弱,可内心,比谁都要坚强,奴婢一直为有您这样的主子而感到骄傲!”宁馨眸中蓄满了眼泪,映着秋日的余晖,就跟眼前的潭影一样。
“是吗?”沁雅双手捧着她的脸,像个打碎花瓶的孩子,又不安,又迷茫……
“嗯!”宁馨用力地点点头,笑了。
“呵呵!”沁雅笑了,转开头去看草色烟光残照。
宁馨知道她已经想开了,这个时候总喜欢一个人呆着不被打扰,遂悄悄地起身,准备退下。
“馨儿!”沁雅忽然叫住她,道:“去把从家里带来的那把琴取来。”
“是!”宁馨答应了一声,去取。
“主子是要抚琴吗?”宁馨抱着琴盒回来,问道。
“不是,只是想看看它。”沁雅微笑了一下,打开琴盒将琴捧出,置于膝盖上。“好久好久都没有弹过了啊!久的连指法都忘记了。”
“这还不容易,主子继承了夫人的琴艺,手指一上弦,感觉就来了啊!”宁馨抱着琴盒笑道。
沁雅笑着没有接话,把琴小心地翻过来,露出背面的一行篆刻小字。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沁雅细细地用指尖婆娑过每一个字,继续念道:“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这是公子刻给小姐的。”宁馨也回忆起当年之景,黄梅雨季,姑苏整日整日都笼在雨幕里。夫人从京城派人送了一架琴来给小姐,说是一把绝世好琴,她一个丫头,也不懂那些,只知道看小姐和公子两个好玩。小姐说,琴上没有字,太单调,公子一听,笑着说,我给庆儿刻几个字。她当时太小,也不懂得什么意思,只觉得最后那句梅子黄时雨写的很好,很贴切,就在一旁咯咯直笑。沁雅两人不明所以,问她笑什么,她如实说了,引得二人也跟着哈哈大笑。文府的烟雨楼台里,他们的笑声一直飘到好远,好远……
“当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刻这首,”沁雅笑道:“如今看了来,倒是真贴切。”
宁馨低头在旁沉默不语。
“你再出宫一趟,把这个在云裳坟前焚了吧!”沁雅忽然低低一叹,站起身来,把琴放回了琴盒里,道:“现在,她比我更适合拥有它。”
青玉案
贺铸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唐…冯延巳…长命女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注释】:
绿酒:古时米酒酿成未滤时,面浮米渣,呈淡绿色,故名。
《柳塘词话》:冯正中乐府、思深语丽,韵逸调新,多至百首。有杂入《六一集》
中者,而其《阳春集》特为言情之作。此词清新明丽,语浅情深,有民歌风味,无亡国
哀音。
不负此心
……………………………………
“哼!就差一点点!”柳愈恨得攥紧了拳头一拳打在茶几上,震得细瓷杯盏一跳。
“还真是想不到,居然这样都能让文家逃过一劫!”柳梦溪坐在主位上,咬牙切齿道。
“要我说,小姑姑当初就该把这事告诉了太后,这样,皇后肯定不能安生!”柳愈不禁语含责怪之意。
“你懂什么!姑妈的脾气,你知道多少?!这事要是告诉了她,那才叫愚蠢!”柳梦溪怒目瞪视着侄子。
“这我就不明白了,皇后失德,与养兄有说不清的纠葛,这不正好可以废掉她,立姐姐为后吗?”
“哼!若是就这么简单,还要你来提醒我?”柳梦溪冷笑道:“咱们的太后娘娘心里最重什么?不是咱们这些人,是她那宝贝儿子!是这百年基业!”柳梦溪讥笑了几声,长叹一声:“皇后失德,最蒙羞的是谁?是文家吗?不是!是皇上!是整个皇家啊!”她转过身来看着柳愈道:“所以,就算我们像太后告状,她非但不会如你所说,立刻动皇后,而且会尽力庇护她,至少确保天下人不能有流言中伤皇家,当然,以后,她会找机会收拾皇后,可是,对于揭发此事的我们,你认为她会轻饶吗?即使现在不会对我们怎么样,难保她不会秋后算账啊!”
“可是,咱们是她的依靠啊!她敢吗……”
“我说愈儿!难怪你永远被文思齐压在下面永远抬不起头来!”柳梦溪恼道:“她是要依靠咱们,可是,跟皇上比起来,她随时可以牺牲咱们家!况且柳氏一门又不是只有咱们一支,惹急了,她完全可以找更听话的人来代替我们!谁都可以得罪,就是万万不可以得罪了老太太!上回安阳的事情,她虽说隐忍下来,可是心底的嫌隙是再难消除了。若不是看在皇长孙的面子上,她岂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好了好了!小姑姑如今真的越来越会训人了!您以前可不像现在这么窝囊……”柳愈一听到她提起文思齐,心里就不痛快,全世界的人都拿他跟文思齐比,天天在家被祖父和父亲训,难得进宫一趟,还要被训,激地他气道:“不就打了场仗吗!有什么了不起!”
“窝囊?哼!自从你们把安阳弄走,老太太就一直都不待见我,再不忍忍,难道还真嫌命长吗?!”
柳梦溪白了他一眼,道:“李如那贱人天天等着我闹出事来好坐收渔翁之利,哼!她还真当我好糊弄!当年皇后流产的事,我就不信她没有动手脚!把屎盆子全往我一人头上扣,让我失宠于御前,哼!这个仇,我早晚得报!”转身看着柳愈一脸愤愤不平,又气又好笑,道:“你要是真有这个志气,也向皇上讨个领军的差事去!”
柳愈垂着头,不答话。
柳梦溪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便缓了语调,道:“父亲和哥哥数落你,也是为你好,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谁也没真要你去!咱家可不稀罕那样出力不讨好的!你在外边干的多好,皇上的眼睛也看不到!你就好好办好你现在的差事,做出点成绩来,也叫皇上看看,并不只有姓文的会办事!”
柳愈丧气地点点头,仍道:“真不甘心!当初真该把那女子弄到皇上跟前,只要一眼,皇后就完了!”
“好了!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干嘛!”柳梦溪长叹一口气,虽也不甘心,但终归是无可奈何。
“我就不明白了!那日明明那么多人都见着了,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说像呢!”
“那些人中,虽然很多都见过皇后,但几乎都是远远地望着,就是近前的,也不敢细细盯着瞧,就单凭一双眼睛,谁会想到?!再说了,就是真的看出什么来,哪个不要命敢乱说?”柳梦溪冷笑道:“不过,这文沁雅还真有本事,让那个姓白的这么多年还对她死心塌地!连进了宫,还不放手!”
白澈的这场狎妓风波终究随着云裳的死而尘埃落定。
萧彻也没有深究,最终对此事不了了之。但市井之间的议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冷去。有人说,这云裳姑娘真是有情有义,叫人佩服!也有人说,这件事背后完全是柳贵妃家在操盘,目的是要斗跨皇后的娘家,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家这般厉害,居然让个青楼女子一死以谢天下,而且还临死指控柳家,这一招实在是高,人都死了,柳家不管做没做,都要受千夫所指了。总之各种谣言,断断续续,一直到和泰四年的腊月,才被过年的喜庆给压了下去。
自从云裳的事情以后,白澈整个人变了许多。对于朝中之事,更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