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了半天,完全是自说自话。
“瞳雪……你……”腰侧传来一阵又痒又痛的感觉让她皱起了眉。
瞳雪不说话,他很忙。
“你别再咬了,再咬我都变成金钱豹了……”丑门海郁闷地攥拳,砸了砸正握着自己另一只手腕,在肌肤上一路啃噬舔咬的男人。
“挤挤还能塞下一些。”瞳雪含糊说着公交车司机常说的话,唇齿继续流连,灰白色的发丝散落在对方身上,和被他留下的痕迹交织在了一起。
齿痕青红斑驳,很多都重叠了数层,有的伤处已经渗血肿胀,而且没有一个像表盘的形状。
有一些甚至是正方形的,不得不佩服瞳雪技术的神奇。
也正因为如此,瞳雪总是在用“咬得不太圆”为借口,一次次啃咬上下一寸脆弱的肌理。
“邮轮上的人终究太多,现在终于有点独处的感觉了。”他抱着丑门海,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海水,把船板带得原地转起了圈圈。
丑门海觉得头晕,只得把脸靠在瞳雪的肩膀上,拿出百分百乖顺配合的样子。
“尾巴……给我看看。”她说。
瞳雪自然很乐意地把尾巴从水里甩出来,又甩了甩上面的海水,才伸到对方面前,丑门海赶紧一把抱住,免得继续原地打旋儿。
瞳雪安静地俯视着她,最末端的尾梢在她怀里勾卷成一个黑色的圈圈。
幽深的锋利鳞片交错,在一片黑沉的底色上发出耀眼的苍白光芒,好像所有世界所有时间的星光都汇聚在她单薄细瘦的怀抱里。
原身化的利爪伴着灼热的呼吸拂在丑门海脸上,比过去温柔了太多的举止让她找不到理由抗拒。
她微微偏头:“别在这里耽误太久……”
“无妨。”瞳雪说。
海天之间,两人目光接触,又变成凝视。这片海天,这片海天所归属的世界,这个世界所归属的时间乱流,所有存在所归属的虚无,又被揽入怀抱之间。
过一秒,不会少一秒;过一分,不会少一分。
当坐标与维度全部失去意义,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休憩与对望,他想。
“青山不老,为你白头。”
低喃的字眼,消匿在交叠的唇间。
明暗两处,天各一方。
丑门海所居住的城市已经接近子夜时分。
“什么时候搬家?”章桓问。
弗里厄欢呼一声,随便拿出几张钞票塞进夜摊老板娘油腻的围裙口袋里,拉着反应不及的小片警就跑。
“走啦!收拾东西去!”
“喂……我手腕要断了!再拽说你袭警了!”被对方不知轻重地扯着跑,章桓疼得直咋呼。
深夜中的小巷,灯火昏暗,一张桌前的两人已跑得不见踪影,只剩下两碗残着汤水的鸡丝米线,在寒风中变回瓷碗该有的冰凉温度,不远不近地靠在一起。
血族曾经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六代血族去拜会弗里厄,不小心把客厅酒架上的一瓶红酒打翻了。
吃喝无忧的弗里厄自然不会因为一瓶红酒与那人计较,彼此客套了几句也就算了。
一个月后,那位血族再度上门,却发现瓶子还在地上躺着,唯一的不同就是酒已经流干了。
还有什么“弗里厄在脖子上套个面饼吃却只吃前半块因为懒得转动它”,什么“弗里厄一直没有后裔是因为懒得下口”……
所以说,二百五亲王弗里厄决不是行动派,说搬就搬不过因为他冒失而已。
当他看着章桓在自己租的房子里熟练地打包,自己只能干瞪眼站在一旁时,忽然觉得自己好碍事啊。
只见章桓把碗和盘子还有几个炒锅叠在一起,互相之间还用旧报纸垫起来防震,笔记本和小家电等等则先是用棉被和厚被单覆盖,再用胶带把插头固定起来,考虑得面面俱到。
章桓似乎看出对方的尴尬,笑笑解释:“刚找工作那会儿几乎三天两头搬一次地方。”
“工作变动这么频繁?”弗里厄不解。
“便宜房子不好找,”小片警一边微微笑着,一边低头把东西装箱,嘴角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要是有人出价高点,就会被赶出来的,然后只好再找下一个地方。”
房间里忽然静了。弗里厄吸了吸鼻子,默不作声。
“怎么了?”章桓不明所以地抬头,旋即了然而笑:“是不是灰尘太大了?要不然你出去等一会儿?”
“我会回来的——!”
亲王哭泣着推门而出,冲进夜色中,真是血族想跑路,拦也拦不住。
章桓看着被甩得扑簌扑簌落墙皮的门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继续归整物件。
他娴熟地,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所有东西都已经装箱。
看看天色,估计弗里厄今晚也来不了了。
“这家伙,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章桓自语道:“该不是开玩笑吧?算了,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再把东西拿出来。”
想着对方毛躁又胆小的模样他不禁失笑,把制服大衣铺在床板上,脱鞋靠在上面准备将就一夜。
“嘀——嘀——”门外忽然响起喇叭声。
“嘀——嘀——”一声又一声,似乎就在自己门外正对着的空地上,还有很轻的、发动机的声音。
章桓甚至能想象到在寒冷的冬夜,两盏车灯照亮一片地面的模样。
因为这喇叭实在是响个不停。
什么样的半吊才能在这个点钟按喇叭?他有些气冲冲地拉开门,看到一辆灰色的兰博基尼,趾高气昂地在自己门口大喘气。
弗里厄坐在驾驶上,另一面的车门一直敞开着。从那家伙红红的鼻子头和满口呼出的白气能看出,车门已经大敞许久了。男人非但不恼,还一脸邀功地看着自己。
章桓深吸一口气:“你这车才能装多少东西?”
“喂,”弗里厄的脸立刻垮了:“我还特意找的Gallardo系列,这种车门可以平开;如果是剪刀门的型号梗放不下东西。”
章桓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门怎么开和装多少东西有什么关系!你有这钱给我组个面包车不好吗!”
“啊?”弗里厄表示不能理解:“算了,先塞塞看,实在不行驾驶座上也放箱子,我再雇个拖车拉着它。”
章桓:和这种人一起住……天要亡我。
三十分钟后,最后一样东西放进后座。
那是章桓骑着用以穿大街转小巷的二八轮大梁自行车,据说是一辆九手自行车。为了这辆不离不弃的车子,只能敞着右边的车门,随着开车一掀一掀,好像一只开了胶的皮鞋。
“你自己的东西呢?”
“我找人用面包车先送去了。”
“算了,当我没问……”
夜黑风高,一个片警加一个血族亲王就这么开着一辆超级违规的车子,缓速驶向新家。
弗里厄握着方向盘,别提有多得瑟了。
千斤的重担别人扛,自己不仅不用勉强着做些做不来的事,还得到了去别人家白吃白住一探究竟的好待遇。
丑门海给他钥匙的时候说了,如果不是二人世界就不能住进去,否则用水断水,用电断电,睡着觉也会被雷轰至渣。现在,他拉上章桓这个垫背的凑够“二人世界”,他就能在丑门海的住所恣意翻滚啦!
“还有多久?”章桓问。
弗里厄看看四周的环境:“还有三千米左右就到了,别着急。”
兰博基尼,是跑车中的佼佼者,力量速度与霸气的代名词。
千米的距离,转瞬即到。
而能坐在兰博基尼的副驾驶上,和一个英俊多金的年轻男子一起出门兜风,与对方互诉衷肠,也是很多姑娘们心仪的场景,仅次于过去的大家闺秀们所梦想的,“我好想坐在马车里哭”。
此时的章桓就坐在副驾驶上,和一个不仅多金而且英俊的年轻男子一起喝冷风。看着一个凌晨便出门、靠锻炼恢复中风后遗症的老大爷慢慢地超过了他们的车,又慢慢地远去,他忽然觉得很困。
章桓默默地把脸埋在膝盖上。
“今天是周六,我周一还要上班,你快一点,谢谢。”他说。
暮霭渐渐弥漫,一种纷纷乱乱情绪在章桓心底升起。
有什么在面前一闪而过,还有撕心裂肺的声音……青灰色的烟在城市里四处生起,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游荡而来……
似乎又从这绝望恐慌的场景脱离而出,自己穿着墨绿色的雨衣站在雨夜里,有个人放下馄饨的勺子,只是皱了皱眉便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
“到了。”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说。
章桓茫然抬头,额头上印出两个浅浅的红印。刚才竟然真的睡着了。
车里的灯一直亮着,橘黄色的,很安静又很安心的光芒。很少有人愿意在夜里开车灯,有一种自己在明别人在暗,可以被随意窥视的感觉。
大概这车玻璃也是特殊材料的吧!他想着,一边往窗外看去,天竟然已经亮了。老天爷,他们究竟开了多久!这种速度,就算违章都可以辩解说自己在散步吧!
他推开车门,弗里厄已经先一步把那辆九手的自行车像捧着祖宗牌位一般,小心翼翼地请了下来——怕一个不小心给他弄碎了。
章桓只当对方上心,颇为感动;只是他不知道,能得到吸血鬼呵护的,必然是真正的古董。
把东西一样一样卸下来,他这才有机会打量自己要住进去的地方。
“不错吧?”弗里厄用手肘捅了捅他,一脸得色。
“又不是你的。”他白了快美上天的二愣子一眼,自己的嘴角也带了笑。
不知为何,这房子给人一种很高兴的感觉。不觉得羡慕,不觉得自惭,只觉得“来了,很开心”。
这房子外表乍一看有点像老北京的四合院。由青灰色的砖砌起的墙合围,门板是木的,中间却有防盗的夹层,一看便是有些年数的老宅子精心重装而成。
走入一看,又完全不是四合院。
推门而入,分里外两重院落,外面一重保留着古制,分东西厢房,通着铺砖的十字甬路,边角摆放石凳石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