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当然不会。”
“这就是了!”罗卫民的脸上也不知道是出于激动还是出于什么而颤抖,“没有人会。陡然发现一个失踪的人,怎么会被吓死呢?谁也不会!你不会,我不会,同理,曹护也不会,这个张德全也不会。”
“那么?”
“那不是李护!”罗卫民斩钉截铁道,“那绝对不是李护!你看到她最多奇怪、惊吓,但你绝对不会转身就跑,像曹护一样跑到死路里将自己锁起来还钻进桌子下面,或者像张德全一样吓得跳到树上!然后还会被吓死!不管是什么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本事,将另外一个人吓成这样。”
罗卫民看着我,一字一句道:“那不是人。”
这样的判断,我并不是没有过。在第一次看到李护衣服的时候,我会被吓得神智失常,甚至短暂性的失忆、昏迷,都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
罗卫民急切地看着我,仿佛是要寻找什么求证一样:“你也知道这一点,对不对?你也听见了歌声,你还看见了那人影一样的东西!”
“我是看见了。我也确实无法确定那是什么。”
“你还摸到那衣服的不是?小李的衣服?小李失踪了的衣服又出现,然后又失踪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昨天晚上,那件该死的白大褂肯定又出现在了走廊上,伴随着歌声!诡异旋律的歌声!歌声一出现,白大褂出现,某个人被吓死!昨晚再次上演这一幕!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该死的衣服,天,你还摸过的!”他神经质的一缩手,将刚才还握紧我胳膊的手收回去。
我用两只手掌互相磨蹭着,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之处。但罗卫民的话如同盐水里加入了冰冻的药剂,一输入血管,那冰冷的恶寒便随着血液弥漫开来,从心脏开始,直到整个身体。
“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罗卫民哆嗦道,“肯定不是!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你相信吗?”
当然不,我苦笑着摇摇头,我情愿是最后一次。不过相比之下我更情愿昨晚死的这个人不是张德全,而是别的什么人。这样至少我有很大的机会跑出这个该死的地方。
“下一个是谁?可能是你,可能是我,可能是哪个护士,可能是哪个工作人员……你明白吗?我们在面临什么?”
我勉强点点头,吞一口唾沫,却发现口腔里干得出奇,什么也没有吞下去。水分都先从满背的冷汗逃离出来了。
“出现歌声,出现白色的人影,然后马上就有人被吓死,这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罗卫民总结道,“因为死亡的方式太怪异了。我甚至考虑过,如果这是连环杀手的可能性。在曹护死之前,那也许可能。也许懂药的可以用某种药剂制造出狰狞的死状,可以让毒杀看起来像是吓死的。同时在这之前利用李护失踪的事情,故意制造些气氛让人觉得这不是人干的。但这不可能,下毒逃不脱专业医生的解剖。何况,昨天晚上的事情再度发生,歌声在走廊,而受害人却死在建筑外面。这不是人力能做的事情。”罗卫民喃喃背出一条著名的定理:“排除一切可能因素,不管剩下的多不可思议,都是事实。那不是人……”
他的背书一出口,我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我打断他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排除了人力能为的所有可能,剩下的,只能是非人力才能所为。”
我看着他,他有点不自在:“怎么?说错了吗?”
“不,你也写过推理小说,对不对?”
“对。只写帝王将相风花雪月的,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定理。”
“果然如此,”我道,“前晚还和金惠生总结这是很大的可能性。”
“什么?”
“我们这些人,有第二个共同点:心思严密,逻辑清楚。”
住院的病人
1998-02-05 06:33 小雨
和罗卫民聊过之后,待天一亮,我又到新电脑房来记录。尽管心里有极大的不安。
总是觉得,有双暗处的眼睛,正在盯着我们这些人,择机而动。
或者择人而噬。
就像罗卫民所分析的那样,我也相信这“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是,下一个,会是谁呢?换个角度,之前的事情,为什么是曹护、张德全呢?
或者,并不需要理由,到谁,就谁。
罗卫民的话基本可以证明,他确实是我们中的一员,是可以被信任的。但出于谨慎考虑,在把脱逃的计划说给他听之前,我以为需要和心思同样细密的金惠生商量一下。
毕竟,之前他可是认为可以相信荣锋的话,现在也没有表明新的态度。
另一方面,我却下定决心,绝对不让任何人知道知道我在电脑里记录的事情。即使是金惠生或者罗卫民,也绝对不行。也许是因为我偏执,我始终认为,这是我最后一道不是防线的防线。在这个阴森的医院里,就算再可以信任,也有限得很。毕竟,头一天醒来之后的怪事始终在我脑海里盘旋。
这道所谓的防线,很难说能“防”得住什么。除了我自己跟自己对话,分析事情的经过,也许就只能作为一份记录保留在这里。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可以有机会让其他人得知事情的具体过程。
随时可能像曹护或者张德全那样死去,罗卫民这样的推论尽管可怖,却无从反驳。这一事实更提醒我记录的重要性。
不过说起来,我发现我写东西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而且每次打字,都有种莫名的快感,一种奇异的类似成就感一样的东西。我甚至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喜欢这样了。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天分,记得当初在刑警大队电脑培训上,学打字我是倒数几名。
在吃早饭的时候,我故意再试探了罗卫民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传染病的缘故?”
他一瞪眼:“去你妈的传染病,骗你大爷。”
这态度未免有点匪夷所思,我清楚地记得之前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老刘也给他讲过的什么。于是我问:“你不相信是传染病的说法?”
“当然不信!之前我觉得他们说得似乎有道理,合乎逻辑,再加上我又不懂医药这方面的,就没有多想下去。昨晚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前后仔细一合计,马上就明白了。如果得这个病会死,为什么我们这些住院的病人不先死,倒是没有症状的医务人员死得更快?这么简单的推理你这个刑警该不会想不到吧?实验这个词,可是你亲耳听到的。我认为他们就是拿我们做实验,没别的了,其它都是唬人的。”
我无言以对。只好埋头吃饭。
我当然知道荣锋关于病的解释根本就是扯,但另一方面,我又确确实实认为,青渓疗养院不至纯拿人做人体实验。荣锋的话里半真半假,但我仔细前后一想,疯颠颠的黄院长在情绪不稳的话却反而更值得相信。做药物实验是有的,但是为了治病的目的还是事实。虽然到底我们是什么病并没有完全说实话。这两天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是治疗出现效果的一个明显佐证。
当然,另一方面,我们病情突然之间在一起恶化,我敢肯定也绝对不是什么巧合造成的。我们身体的健康,完全受制于人,被人操纵左右。
两人默不作声吃了一阵,罗卫民忽然放下筷子,一瞪我背后,高声骂道:“他妈的狗屁,难不成我们的病是越病身体越好?最后病死之前身体没事完全是猝死?这病未免也太他妈神了。”
我回头一看背后餐厅的门,会意过来,呵呵笑道:“没错,就算要编,也总得编个不容易被识破的。要我编的话,也能比他们编的好。”
罗卫民道:“要我编的话,就把这个病说成是刚染上的时候特别严重,就像你和我这样;之后病情加重,身体会好转,最后看上去和常人没什么两样。这样可以来照料新的病人。所以这里的医护人员全是之前的病人。他们其实是最严重的,随时可以去死。症状越严重,程度越浅越安全。”
我装模作样:“那么为什么他们可以出去要把我们关上呢?”
“嗯……这得想想……嗯,可以编成这种病只有初期严重的时候有传染性。不错,是这样。”
“妙啊妙啊,多合理啊!这样一来,看起来像正常人的晚期病人照料初期有传染性的病人,不怕被初期病人传染上。”
罗卫民死死地盯着门口,哈哈一笑:“对、对!你说,他们会不会听到我们的话捡一个乖,一会儿直接这样去给金惠生解释?”
门外面,正准备走进来的荣锋僵在走廊边上,口罩和帽子,也不能完全遮住脸上泛的青光。最后他终于在我们的冷笑声中转身而去。
看来我们真不是配合治疗的好病人呵。
我和金罗三个人,分别从三个角度找出荣锋所谓解释的漏洞,各不相同。看来荣锋的话只能用漏洞百出来形容了。连我和罗卫民随口胡兜,漏洞也比他的解释少得多。
他的转身离去而不做任何解释,也似乎默认了我们的判断是对的,他是在欺骗我们。
只不过,既然找实验用品,为什么不找点容易打发的呢?这些思维周详擅长推理的人,显然不好糊弄,反而会增加自己的工作难度。
那么青渓疗养院还专门找这样的所谓病人做实验,又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是很奇怪。不过,与其这样浪费精力,研究为什么找我们进来,不如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密室上,放在怎么出去上。毕竟,只要能出去,能成功地脱逃,这些问题就都可以慢慢解决不是?既然罗卫民已经和他们挑明了不信任的关系,逃跑的事必须得抓紧。”金惠生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眨巴着眼睛。当我给他说罗卫民推论,人人都有可能像曹护张德全一样死去,他听了也并不震惊,依然没精打采。看来他其实心里早就这样想了。
说实话,我也一样。只是我没有把它那样清楚地向自己、向别人阐述出来而已。
关于下一步的计划,金惠生分析的道理都很对,不过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有另一层心思。我认为他想先解决这个密室问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