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道:“总记得你还是那么小便跟着父亲去了瀛台,不想转眼也已长大成人了,只是日后阮家只得你一个人了,切莫要叫父母担心才是……”说着声音渐渐弱了,几不可闻。阮纪堂见她困倦不堪,要睡去了,便替她盖上锦被,悄悄起身出来。
阮纪堂坐在殿前的石凳上,心中痛苦不堪,只是无处倾泻。容月见此,上前坐在他身旁道:“阮大人有何难受不如说出来,容月愿意听着,说出来便会好受些,您这样子让娘娘见了只怕也会难过的。”阮纪堂抬头看着她善意的容颜,更是心痛,却只能垂首苦笑着多谢她的好意。
二月十八,懿妃在繁翠宫病逝,元昊悲痛不已,谥为懿皇贵妃。
第四十四章 天花时疫
懿妃去后,容月并没有把真相告诉青萍,这样的真相太过伤人了,不如就让他们以为是恭妃下的手或者更好些。只是她自己却大病了一场,仍太医使尽全力也未能让她尽快好起来,总是精神不济,身子乏力。元昊日日来萼华宫看她,见她毫无起色也甚是担心,怕她步了懿妃的后尘,梦笙也衣不解带地在一旁照顾着,见他们担心的模样,容月心中很是明白自己是用心太过,对懿妃弥留时告诉她的真相始终是放不下。
转眼数月过去,已是初夏,容月的身子才慢慢好起来,才知道这六宫之事都交予恭妃处置了,容月便交待下去自己宫里的人不得随意走动,平日里也将宫门紧闭着,只怕恭妃会寻到什么空子。
青萍来回容月:“主子,三皇子的奶嬷嬷自前日起奶便不多了,可要去内务府着他们换个奶嬷嬷才是?”容月皱了皱眉:“即是这样,你便跟刘全德去奶子府另挑一个吧。只是要手脚干净,家底清白的才是,马虎不得。”青萍点头应了。
不到晚间便领了个嬷嬷回来,容月见她倒还算是体面,问答之间也还得体,便点头允了。青萍便带着她到弘儿的房间安顿下来。
因过不了几日便是端阳节,这日一早梦笙兴致颇高地过来容月这说起从前在家中见过民间划龙舟的盛况,还有那热闹的墟市,许多讨人喜欢的小玩意,如今这宫中自然是见不着了,只能感叹一番便罢。正说笑间,巧燕急急慌慌地奔进来:“主子,不好了,三皇子他,他起高热了。”容月手中端着的茶盏哐啷地砸在了地上,随着巧燕便疾步向弘儿的房间奔去,一进殿门就见弘儿小小的身子躺在榻上,小脸烧得绯红,气息也很是急促,容月忙上前抱起弘儿,轻轻唤着:“弘儿,乖弘儿,你这是怎么了,别吓着母妃了。”巧燕在一旁垂泪道:“今儿一早起身时便觉着他有些不对,懒懒的不大愿意吃奶,只是要睡,不过一会便起热了。已经叫青萍去请太医了,好好的,怎么会起热了。”容月紧紧抱着弘儿,细细地看着他,心中已经大乱,却突然发现弘儿的小手上起了两个小小的红疹,她赶忙解开弘儿身上的衣服,却见他身上已经长了不少的疹子,容月气急了问道:“长了这么多疹子了怎么都不知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林朝生给弘儿把完脉后,眉头紧锁,将容月等人都叫出门外,低声道:“三皇子得的是……天花。”容月一个踉跄,几乎软倒,嘴中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是天花?”林朝生让没有去过弘儿房间的宫女们立刻下去熬制艾叶水给容月等人净手,并速将身上的衣物换下,萼华宫的各殿都点上艾叶熏香。元昊赶来时,容月已经完全不知如何处事了,元昊一边安抚着她,一边问林朝生等人:“如何会得天花,这宫中并无人得此疫症,三皇子又怎么会得上的?如今该怎么办?”林朝生跪着答道:“只有着已得过天花病的宫人进去看顾三皇子,并且不得出殿,每日让人送膳食和药至殿门口,萼华宫必须封宫,所有人不得进入,此是唯一之计。”元昊急问道:“那你等可有把握医好三皇子?”林朝生为难地道:“臣死罪,天花时疫并无万全之法可治。”容月听到此处,不禁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元昊怀中。元昊将她抱至一旁的软塌上,一字一句对林朝生道:“给朕尽力救治,若是保不住三皇子,朕让你们陪葬。”林朝生叩首领命。
第四十五章 何人所为
萼华宫的宫人中并无人得过天花时疫,若是用别的宫中之人容月又极不放心,这让元昊十分为难,一旁的温启道忽然道:“奴才幼时倒是出过麻疹,不如让奴才进去照顾三皇子可好。”元昊一看,倒是放心了些,只是光他一人也照顾不了,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殿外立着的阮纪堂走近来屈膝道:“臣出过天花,可以进殿照顾三皇子。”元昊一惊:“纪堂,你……?不成,如何能让你去。”阮纪堂望着一旁眼带希冀看着他的容月,对元昊道:“如今正是危急之时,再寻他人也是来不及了,就让臣和温总管前去照顾小皇子吧。”元昊脸色沉重,思量片刻才点了点头。
容月与梦笙等人暂时搬到附近的宝善殿暂住,萼华宫已然封宫,温启道和阮纪堂则在内殿照顾弘儿,林朝生等人每日将药煎好送到殿门前,隔着门问询弘儿的病情。容月不在弘儿身边,如何能放心的下,便每日打发青萍去问温启道病情如何,常常一日去好几次,即使如此,容月仍是不思茶饭,或是向着萼华宫方向垂泪,或是长跪在内殿祈求上苍保佑,能让弘儿好起来。青萍见此很是难过,轻声对容月道:“主子,如今有温总管与阮大人在看护着三皇子,林大人他们也尽心医治,想来三皇子必然会平安无事的。只是您身子骨才好不久,如何禁得起这样熬下去。更何况现在三皇子如何会得上天花,只怕还需查探清楚才是。”容月咬着牙,站起身来道:“正是如此,好好的弘儿怎么会得上天花,只怕又遭了毒手才是。”忽然又对青萍道:“弘儿出事后,谁见着新来的奶嬷嬷了?”青萍也很是奇怪,自弘儿的病被发现那日一早便不见奶嬷嬷的踪影,大家乱成一团,又是封宫,又是搬物什,忙到现在,却毫不见她人影。容月恨道:“必是她,弘儿刚换了奶嬷嬷就得上天花,这宫中再无他人得此疫症。快着人去寻她,我倒要瞧瞧,是谁如此狠辣。”
萼华宫。阮纪堂已经两日未曾合眼休息了,一直坐在弘儿床边,小心地握着他的手,不让他抓破身上的疹子,怕落下疤痕。温启道上前道:“阮大人,不如你去休息会,让老奴看一会吧。”阮纪堂摇摇头:“温总管你年事已高,我还挨得起,不用担心。”正说着,却见弘儿又开始难受地四处抓挠,阮纪堂忙轻轻止住他,让温启道将送来的药汁敷在疱疹处,只见前些日子还一个个颗粒饱满通红的小疱疹已然有些干瘪凹陷,看似快要结痂了,温启道喜道:“看来快要结痂了,如此便好了。”阮纪堂也点点头,心中很是欣慰。
“主子,已经找到那奶嬷嬷了,只是她已经投井了。”青萍向容月回复道。容月强压怒火道:“可发现别的了,内务府那边查过没有?”青萍点点头:“内务府说她本就是刚到奶子府,因见她奶水颇多才会留下她的。奴婢让他们去她家查探过了,才知道她的孩子也是得了天花。”容月右手攥拳道:“若无人指使,她如何有胆量敢到内宫来做奶嬷嬷,敢把天花疫情带到宫内传给弘儿?!”她面如寒冰地对青萍道:“去请皇上,让皇上圣断。”
元昊听容月说完,面色阴沉吓人。他转身对青萍道:“去内务府传刘全德,让他立刻给朕滚过来。”待刘全德跪在殿前抖如筛糠般请安时,元昊望着他,冷笑着道:“你办的好差事,这奶子府的奶嬷嬷都敢随意用人,连家中得了天花的妇人都可以到皇子身边伺候了!你真是好大胆子!!”刘全德连连磕头,带着哭腔道:“奴才不敢,奴才死罪。因那名妇人是……是韵秀宫的柳意姑姑带来的,说是她在宫外的亲戚,奴才才没有多查,便收了进来。没想到她家里竟然会有人得了天花,奴才若是知道就是打死奴才也不敢收她啊。请皇上饶命啊,请皇上饶命啊!”刘全德头磕的砰砰作响,元昊连看也不看,便着侍卫将他带下送去慎刑司。容月在旁疑道:“韵秀宫的柳意?”她全然记不起自己与柳意有何过节来往,为何她会如此做?元昊已经道:“去请齐妃来,还有徐贵人。”容月不得不收起心思,安静地站在一旁。
齐妃带着徐宜君急急忙忙赶来,刚给元昊见了礼,元昊便问道:“柳意是谁那的宫人?”齐妃很是不解地上前回道:“是臣妾宫里的掌事姑姑。不知皇上为何会问她?”元昊把刚送来的刘全德已经画押的供词掷到她面前:“你干的好事!打量着朕不知道,便敢做下如此下作之事。”齐妃又惊又吓,拾起地上的供词草草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跪伏于地道:“皇上明察,此事并非臣妾故意而为,只是……”元昊微微眯起眼睛,睨着她道:“只是什么?你最好如实道来,若有不尽不实之处,休怪朕心狠。”齐妃一哆嗦,忙道:“这妇人本是臣妾娘家的一门远房亲戚,前些日子求上齐府来说是丈夫新寡,家中贫寒,想求个差事,臣妾打量她才生了孩子,奶水很足,又听说三皇子的奶嬷嬷要换,内务府正在访人,便寻思让她做个奶嬷嬷,倒是正合适,所以才让柳意带她去内务府。臣妾从不知道她家里竟有天花疫症,她也一直隐瞒未说。还请皇上恕罪啊,臣妾确然什么都不知道啊。”元昊恨恨道:“你不知?这会子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若是不知道你却能那么巧在弘儿换奶嬷嬷的时候把她荐了去?那么巧她会在这时寻上你?”他怒瞪着齐妃道:“朕就看看你真的是否什么都不知道。来人,传柳意上殿。”很快一个大宫女抖抖缩缩地走到殿前跪下,元昊喝问道:“柳意可是你将那名妇人送到内务府去的?”柳意一磕头答道:“是……是奴婢送去的。”元昊又问:“那之前齐妃可有跟你说过什么?她可知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