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最伟大的心理学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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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最伟大的心理学实验-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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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夫特斯也许是对的,她也引用这些研究印证自己的论点。不过她忽略了一件事:这些创伤经验不同于性侵害的创伤。性侵害受害者往往将创伤隐藏在心中,伪装成若无其事。我抛出这个问题,洛夫特斯回答:“如果私密是压抑的要素,为什么性侵害他人的记忆不受压抑?这些都是不可告人的事呀!”

我问:“你需要哪些证据,才能相信记忆确实会受到压抑?”她说:“很简单,眼见为实。”但这一点儿也不简单。赫曼对我说:“你自己也研究心理学。你该知道,有许多实例可以证明压抑的存在。”事实上,哈佛大学研究记忆的学者沙克特(Daniel Schachter)也提及,一名40岁男性脑中不断浮现10岁时被一群男孩包围攻击的景象,最初他不胜其扰,后来他终于想起与这事件相关的细节与受性侵害的创伤。一名当时也在场的表亲证实确有此事。所以至少有实例显示压抑记忆确实可能。不过,沙克特也写到:“目前还未找到有力的证据能证明,童年长期受虐或侵害的受害者在经历创伤后会立即忘记受虐经验。”

对创伤的记忆,真的刻骨铭心吗

洛夫特斯小时候有写日记的习惯。她日记本的封面是鲜红色的,内页画着淡蓝的格线。她知道母亲有时会翻阅她的日记,于是想出巧妙的办法来维护隐私。母亲能够接受的事,她就写在日记里,至于不想让人知道的,则写在另一张纸上,用曲别针夹在日记本里。如果她感觉母亲有偷窥的意图时,就把那张纸藏起来。洛夫特斯称之为“可移除的真相”。

洛夫特斯将记忆比喻为可移除的真相,批评者认为她引喻失当,尤其不适用于创伤记忆。范德库克说:“洛夫特斯告诉我们,被试以为自己小时候曾在购物中心迷路,这类经验与创伤记忆无法相提并论。人脑对于创伤记忆,自有完全不同的反应方式。”

风度翩翩的荷兰精神医生范德库克,住在波士顿南区的街道上,那里宛如童话世界,鹅卵石路面,煤气街灯,时间仿佛在此停驻。范德库克相信“身体必定留有印记”,家门前那条街保存着历史的痕迹,人脑也会留下时间的印记。范德库克认为,某人遭遇重大变故后,身心难以承受这些创伤经验,而无法诉诸一般的言语叙述,记忆因此转而贮存在脑部非语言区域,并以若干生理反应表现出来,如,肌肉疼痛、莫名的严重焦虑、突如其来的幻觉。意识还来不及反应,生理反应就已消逝无踪。范德库克认为,心理治疗的主要任务便是将这种非语言的生理反应,提升到脑部负责掌管语言反应的部分,这样才能消除创伤的诅咒,用言语来描述创伤,接纳其为人生经验的一部分,与其他事件融合共存。

洛夫特斯则认为,范德库克这番理论缺乏确切证据。洛夫特斯认为范德库克早有预设立场,他引用的证据只是在印证其假设。洛夫特斯甚至表示,就算范德库克对创伤经验的理论成立,也无法证实记忆会受压抑。人们对于引发创伤回忆的暗示,确实可能产生身心反应,如,焦虑、肌肉僵硬等。但身体留下害怕的记录,并不等于心灵全然忘记创伤。患有战斗疲劳症(shell shocked)的军人并不会忘记战场上的情景。

赫曼认为创伤记忆可信,刺激脑部即可产生反应,若干动物实验结果可以印证。例如,老鼠在高度紧张状态下学会某件事后,它们便很难消除这种行为。洛夫特斯对此解释说:“他们引用这个实验,就表示他们认为人和动物一样,创伤经验的记忆‘不可抹灭’。他们批评我把大学生和创伤受害者相提并论,可是他们却拿老鼠来解释人类。”

洛夫特斯开始广泛涉猎有关创伤记忆的信度(reliability)研究。有项研究就是以目睹士兵扫射校园的儿童为对象。研究者在枪击事件发生后,立即访问若干目击儿童,请他们说出当时身在何地,看到了什么。事发一星期后,这些儿童的记忆有些模糊,也可能受到扭曲,同样的问题得出了不同的回答。例如,一名女孩原先说自己身在运动场内,后来改口说她站在运动场的篱笆外。她的记忆似乎并不深刻,7天之内就发生了混淆。

洛夫特斯的同事研究了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爆炸对民众的冲击。埃默里大学的奈瑟(Ulrich Neisser)在爆炸的隔天访问若干民众,问他们事发当时身在何处,并加以记录。“我当时站在电话亭前”、“我在厨房里煎蛋,收音机放在窗台上”。3年后,奈瑟等人再度对这些受访者提出相同的问题,绝大多数人的回答明显发生了改变。原来在煎蛋的变成在切肉;原来在厨房的变成在海边;原来在电话亭前,摇身一变跑到博物馆里。受访者看到自己当年事故发生时的回答后,都大感讶异,反而认定此时的叙述才是真的。这一现象显示,虚假记忆渗透到被试的内心,改变了他们对真实的感受,在这混乱颠倒的世界里,明明是杜撰的,反而让人觉得是事实。

我们还可以相信什么

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爆炸时,我和姐姐正在塔夫茨大学的学生餐厅里吃着鲔鱼三明治,棕色面包边缘露出些许新鲜生菜。落地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与耀眼的天空形成了强烈对比。我印象中一直都是这样,不过现在我也不确定了。搞不好我其实是在老家客厅里,地上铺着粗呢的地毯,我看着电视画面中航天飞机的尾部冒出浓烟,分为两截。不过,似乎有点不对!那天好像还下着雨吧?搞不好我其实是和爱尔兰男友在酒吧里喝啤酒。

我问洛夫特斯:“挑战者号爆炸时,你在哪里?”她说:“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我想像她独自待在办公室里,洛夫特斯说:“我丈夫离开我是因为我放不下手边的工作。他想过正常生活,希望偶尔度个假,而我却只想坐在电脑前想事情。”

洛夫特斯没有丈夫,也没有子女,这让她深感遗憾。她说:“我们开始尝试,但为时已晚。那时我已经36岁了,每次看到月经来潮,失落感就更深一层。”我想像她独自在办公室和家里的模样。多数时候她都专注于追寻真理。我不禁思索,洛夫特斯如果是男性,她的观点是否也会受到质疑?我倒不认为性别有损其可信度。尽管她在某些方面未能达到社会对女性的期望,但这也不是问题的关键。重点是大势已定后,洛夫特斯似乎无法掌控全局。她似乎茫然无头绪,言辞总不得体,但她的记忆实验的确令人赞佩。

生活中的洛夫特斯

洛夫特斯打电话给我,却挂了电话,随后又很难为情地打电话来说:“天啊,我太没礼貌了!”她没多做解释,真怪!她说:“我就是想让因为不实记忆而分裂的家庭恢复完整,回到从前其乐融融的状态。”这位失去母亲的女孩,20年后又离了婚,到现在,客厅里还放着前夫的东西。她对我说:“我想让一切恢复完整。”但她似乎没有发现,一直以来她所有的尝试努力,都是徒劳无功。某种因素造成了她的分裂矛盾、悬而未解、抑郁寡欢、日益偏颇。她自己历经创伤,却还质疑创伤是否属实。这是她最大的盲点。

不过洛夫特斯的重大贡献不容抹灭。她力排众议,另辟蹊径,带给我们许多不容忽视的重要思想。我问她:“什么力量支持着你?如果记忆不可信,我们能相信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我们需要一些美好的记忆,才能在世界上找到信仰。然而要是你在洛夫特斯的世界里待上片刻,你会不知道该将信仰寄托何处。洛夫特斯没有回答,她只说:“我前几天写了一封信给我母亲!”她拿给我看。

亲爱的妈妈:

今天是星期天,外头下着雨,天空阴沉沉的。今天醒来,只觉得郁闷。你离开我们已经40年了……我想告诉你,过去40年来我所做的一些事。最近我到芝加哥参加了一个研讨会,发表了有关记忆的演讲,主办单位是美国国家司法受害者协会。我遇到26名男性、两名女性,这些人曾被误判死刑,差点冤死狱中,他们拥抱痛哭……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得以接触到这些饱尝社会不公不义的受难者。

我不做研究,也不上课的时候,就去研究受不实指控的案件。我不敢确定我要帮的这个人究竟是罪有应得,还是遭到误解。但想到这些指控可能是编造的罪名,我就无法置之不理。我一定得帮忙,不应该有片刻的犹豫。

我为什么这么沉迷工作?是想逃避某些痛苦的想法?还是想借工作弥补从前失去的重要事物?我现在忙着工作,没有太多时间去想我失去了什么。我失去了家庭的爱与亲密,这也是我想念你的原因。

永远爱你的女儿

贝丝

最后,洛夫特斯还是没说出什么力量支持着她,不过她倒是说出心中的失落遗憾。最后我们只看到她灵光乍现的远见及全然的痛苦。记忆不可靠,只会不断退化,那我们该相信、依赖什么?或许我们应该效仿洛夫特斯,堆叠过往的记忆,站上顶端,这样就能触及某个目标。

* * *

 1977年,Kenneth(Alessio)Bianchi与表亲Angelo Buono于加州犯下多起强暴谋杀案,受害者死前皆曾遭受残酷凌虐。1979年洛杉矶警方将两人缉捕归案。——译者注

'2' Lyle Menendez与Erik Menendez,加州洛杉矶富商之子。两人于1989年8月24日,冷血谋杀双亲。1990年遭逮捕,两人被判无期徒刑,不得假释。——译者注

'3' 1992年,雷根政府爆发了非法的对伊朗军售丑闻,诺斯中校在国会听证会上,一肩扛下所有责任,成为全美家喻户晓的人物。——译者注

'4' 横行于20世纪70年代,诱骗多名妇女,强暴后予以杀害,1990年判刑后处决。——译者注

第9章 想忘忘不掉 坎德尔的海蜗牛实验

引言

20世纪80年代,洛夫特斯根据“事实”,断定没有一种神经反应机制可以产生压抑记忆的作用。哥伦比亚大学医学教授坎德尔(Eric Kandel)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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