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把我怎样?”
“你想把我怎样,我就把你怎样。”
“我想杀了你!”国燕雄忽然抬起头,尖叫着抡起手枪啪地朝范沉香开了一枪。
范沉香闪身一跳躲过,上前一脚踢飞国燕雄的枪,却听范小堇尖叫一声已扑倒在地。顷刻间鲜血浸出衣裳。
“小堇!”范沉香大叫一声,上前抱起范小堇,只见她胸前早被鲜血染透,忙问:“你怎么样?”
“爸爸,我……”范小堇话没说完,头一歪,就闭上了眼睛。
范沉香心如刀绞,抬头看见不能动弹的国燕雄脸上似浮露着一丝微笑,猛地跳起来,抓起炕上的日本洋刀大吼着朝国燕雄狠劈下去……
八
赵义卓把队伍留在村外,让二瓢把子郭守义压阵,只带了陈二斤半一个,跟随挎着洋刀的范沉香,直奔川岛所驻的大院而来。
门前的岗哨拦住了他们,嘴里哇啦哇啦地说着什么,范沉香拔出腰里的洋刀,指着刀把上的日文说:“川岛小日本儿朋友的干活!”说完,把刀往鞘里一插,朝赵义卓和陈二斤半挥挥手,拔腿就往里进。
那岗哨只听清“川岛”两个字,别的都没明白什么意思,要拦,怕遭受川岛责怪,不拦又怕失职挨批评,犹豫不定间,范沉香一行早已进了川岛的屋子。
此时川岛正给上司写报告,汇报霍乱患者用药后效果大好,以便给自己邀功请赏,忽见范沉香领着两个彪形大汉闯进来,不禁吓了一跳。
“川岛中队长好!”范沉香大声招呼道,“我给你带两位朋友来。这是我们闾阳山的大瓢把子赵义卓先生和陈二斤……先生。”他把陈二斤半的“半”字省略了,在日本人面前,还是少出洋相为好。
“幸会,幸会!”川岛太郎一听“赵义卓”三个字便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强颜作笑,“请坐,请坐。”
三人就捡方便坐了。
“川岛先生,”赵义卓开门见山,“听国燕雄说,你要在二十五晚上袭击我们?我怎么惹着你了?”
“没……没有!”川岛顿时张口结舌。
“川岛!”赵义卓倏地站起身,指着川岛的鼻子说,“你们日本人到中国来办铁路可以,胡作非为却不可以!你们得了霍乱,我们帮你诊治,你却挟私扣留我们的医生,你们真他妈的没有人性!范先生本来可以给你们点厉害尝尝,可想到不能把事做绝,又给你们提供了解药。这件事我们有理有节,你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事情是你们挑起的!可为了智远长老从你手中要回人质这件事,你竟要血洗我们闾阳山!我看你是把中国人都看成是国燕雄了吧?告诉你,姓国的身为地方官,却暗中里通外国,出卖民族利益,我们已经把他处决了!现在,我们特来警告你——想骑在中国人脖颈上拉屎是不行的!你要来血洗闾阳山,尽管来好了!别以为我们给了你解药就怕你了,笑话,在我们中国领土上,我们怕你何来?你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们也决不手软,用药把你们救活,有救活的道理,再用火把你们埋葬,也有埋葬的道理!你若不服,就来试试!”说着,把手叭地往川岛面前的桌子上一拍。
“巴嘎!”川岛早被赵义卓的训斥激怒,在自己驻地,他有恃无恐,岂能受此窝囊气,便抡起巴掌朝赵义卓就打。
赵义卓迎着川岛,轻轻一扬手,握住了川岛的手,冷笑说:“川岛中队长想掰腕子?好,我倒想试试你的臂力!”说着,便较上了劲儿。
川岛嘴里嚷了句日本话,也咬牙切齿和赵义卓掰起腕子。
经过几个回合较量,川岛终于被赵义卓把手腕反扣在桌子上。
川岛有些垂头丧气,却依然咬牙切齿,在桌子后面气得团团转,哇哇叫。
这时,陈二斤半从裤裆里掏出他那“骄傲的资本”,对着川岛的办公桌就尿。
范沉香立即鼓起掌来,大叫:“好!乾隆御酒,川岛中队长最爱喝这一口儿!”
川岛气得去腰间拔枪,陈二斤半向他扬了扬手,示意他的枪早在他手里了。
这时,听到川岛吼叫的几个日本军曹急匆匆跑进来,对着川岛哇啦哇啦叫着。
川岛有了上次被智远长老捉弄的经验,这次不再讲华语,而是用日语叽里呱啦向那几个军曹嚷了一阵。
军曹们没有后退,却反倒向前逼过来。
已经撒完尿的陈二斤半反应很快,双手齐按扳机,立即把那几个军曹撂倒在地。
谁知,门外立即又冲上来几个军曹,端起枪就要往屋里闯,陈二斤半见状不敢怠慢,招呼一声:“快冲!”便纵身顶上前去,举枪就射。军曹们立即又应声倒地。赵义卓见川岛凶相毕露,知道他这次不会老老实实听从摆布,便果断对他开了两枪,将他一甩,拉起范沉香,踹开窗户,便冲出屋来。
此时,院中又有几个日本军曹端枪聚拢过来,陈二斤半与赵义卓在前射击,范沉香在后面挥刀乱砍,很快全部撂倒。
“快跑,今天冒失了!”赵义卓说着,拉了范沉香就跑。
陈二斤半跑到门前,一枪撂倒岗哨,捡起他的枪挎上才跑。三个人刚刚跑出大院不远,后面的追兵就冲上来了,枪声十分密集。
这时,埋伏在村外的郭守义等人,听见动静也骑着马冲了过来,边冲边喊,声如潮水。
忽然,范沉香背上中了流弹,一个跟头扑倒在地。
跑在前面的赵义卓见状,急回来把他背起又跑。谁知,一颗流弹又击中赵义卓小腿,两个人同时跌倒在地。
陈二斤半为了保护他们,反身端着夺来的枪,迎着追兵冲了上去,边冲边扫射,又把追兵撂倒一片。
范沉香胸膛被子弹穿透,鲜血如注,大口喘着粗气。
赵义卓大声地问:“沉香大哥,怎么样?”
“没问题……我……命……大!”话没说完就昏过去了。
这时,援兵已经赶到,帮赵义卓和范沉香包扎了伤口。
“杀!一个不留!把小日本的营房统统烧掉!”赵义卓发疯地喊。
九
望京酒家坐落在雁栖河畔的官道旁,专为往来北平和奉天之间的官商提供膳食服务。由于这里可以饱览雁栖河与闾阳山的风光,往来人等均愿在此进膳,所以生意一向都很兴隆。
程少伯虽是药王庙镇之人,平日却很少有机会来这里进膳,现在即将离开药王庙镇之时,坐在这里凭窗眺望雁栖河的烟波与闾阳山的峰峦,心中不由感慨万千。去年春上随父还乡,匆匆一年半过去了,多少事历历在目。父亲无端为同行所暗算。肖聪甫大叔也为个秘方而丧命。范沉香岳父这次一时鲁莽,连累赵义卓一起九死一生,负了重伤。他起码要断一条肋骨。范小堇为自己搭上了命,自己当初却那么无情地休了她,现在怎对得起九泉下的她?虽然这次又给韩忠堂留下几个秘方,供他活命发财,可让他为自己失去爱妻,也终是对不住他。自己一年多来,辛辛苦苦、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懈怠,为的是继承好祖上悬壶济世的德业,可谁想到无缘无故招惹了这许多烦恼!与此同时,弟弟渡洋留学,同样也惹下许多是非!前次方志武的恶作剧还没法收拾。这次又来了个川岛太郎的恶意骚扰,连累赵义卓埋下与日军恐难化解的仇恨。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就因为是杏林世家!要不然哪里会有如此多的烦恼?此次进京,又该如何安顿自己、安顿家小?他心中一片迷茫,但又不得不去。所以,早晨他给范沉香手术取子弹和给赵义卓医治腿伤时,心里很压抑。现在,面对师父、师叔的饯行酒,他也不知该如何下咽。
“少伯,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智远长老盯着程少伯的眼睛说,“你感到迷茫,不知前程怎样走,对这‘杏林’二字有些困惑,是不是?”
“请师叔指点。”程少伯老实承认。
“按道理,有你师父在,没我说话的份儿。可我这人爱说,不说心难受——你干的这行,好汉不愿干,懒汉干不了。越干好了风险越大、烦恼越多,树大招风嘛。你看看古往今来,哪个名医有好下场?一出名,就被宫廷垄断。官府垄断,给这些人治病,就等于给这些人当奴才。治好病哈哈一笑,治不好说不定掉脑袋。可话说回来,光看这些就谁都不愿再当名医了。所以,还得想想另一面,想想‘杏林’二字——杏林是什么?是丰碑,一棵杏树一座碑,这是老百姓给树立的。因为这是你给他们解除了疾苦,你积了大德!想一想,这个世界上谁能有这么多丰碑?只有名医呀!这么想心里就没有埋怨了。也正是因为都这么想,这杏林高士,世世代代,才越出越多,咱华夏医药才能在天下各国独领风骚!”智远长老说到这儿,有些豪迈地敞开道袍,端起酒杯:“来,为咱们的华夏医药,世世代代发扬光大,喝一杯!”说完,不管别人,自己先干了。然后,又接着说:“话说到这儿,你要听明白,不仅不能不干,还得干好!干出名堂来!让自家门前的杏树越栽越多!不过,少伯,师叔劝你,别太往当官的人身边凑,更不能去当什么御医,那些王八蛋死绝了才好。给他们当奴才犯不上!他们也不会给你栽杏树!因为他们自以为是爹,其实他们是妖魔鬼怪,连人都不是!你们知道慈禧老佛爷吧,她自己守寡守不住,净拿太医们开心,非让给她治睡不着觉的病。可是,你给她配什么药她都不吃,非要吃太医的鸡巴。哪个太医敢跟她睡觉哇,逼得一个太医不得不割下鸡巴给她煮了汤。最后,弄得夫人上吊死了,他自己因为再没有男根,才被慈禧放出宫来,出家当了老道!”
“竟有这等事?”程少伯大为惊诧。
“不信问你师父。”智远长老说着,回头一看,苦杏道人早已转身而去,火狐狸跟在他身后拖着长而蓬松的尾巴。
“难道那太医就是师父?”程少伯恍然大悟。
“不然他为什么叫苦杏道人!”智远长老感叹说,“杏仁儿天生就是苦的,做杏林人就要甘于做苦命人哪!”
程少伯望着饭桌上一摞师父赠他的书稿《杏林禅宗》,顿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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