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黑。
随即柔和光线绽放开来,举目四望、已然置身于一座清秀山峰中,此刻苏景人在山脚下。
深埋地心、秘法结护的瞑目王墟。
与苏景阿骨王宫的恢弘壮丽不同,二明哥的府邸更像一座书院、结山而建、书庐遍布的清雅地方。觅明觅明的住处和他那副文静气意契合得很。
瞑目王之前说得明白,铃铛上的法力只够苏景来去一次,而苏景也不会在这里多呆,只等外面安稳下来后他就会重返地面,是以也没打算深入山中,就站在山脚下举目眺望,刚被收入洞天的同伴也纷纷跳出来,不听微笑赞道:“二明哥的地方,比着咱家可要清雅得多。”
才说了一句话,忽然间,凉爽微风间阵阵清香浮动,遥望山间一座座书坊画院中窈窕身影闪动,披长发、着白裙的年轻女子纷纷现身,曼妙凌空自山中迎接下来。
二明哥为王已久,曾以法术加持炼化自己这套宅院,这些相迎女子皆为他瞑目王墟中的侍女灵魅儿,看长相或许算不得如何美艳,但胜在个个眉清目秀,面貌清雅,唯独有一重:所有灵魅儿都是一头白发,给她们平添了几分鬼气。不过若再细看,那长发洁白如雪、干净得纤尘不染,又再衬出清丽。
乍看清秀、细看鬼魅、再做打量又更清秀。瞑目王墟中的人物。
见有许多女子,拈花大乐,手抚肚皮笑着说过:“个个清丽雅致,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属下!”
赤目的se心远逊拈花,有了媳妇之后就不再摘花惹草,对宫中灵魅儿不怎么在意,无聊之际捅了捅身边方画虎的膝盖窝:“我家兄弟之言,炎炎伯以为然否?”
炎炎伯哪敢说不,急忙点头:“正是,正是,正如拈花上师所言,有什么样的主尊就会有什么样的仙侍。”
赤目点头,又转身对苏景道:“苏锵锵,我们哥们是你的人,方画虎这小儿骂你五短身材!”
这次连雷动天尊都‘咳’了一声,没想到自家赤目恁地无聊。苏景都不搭理他,向前踏上半步,面带微笑影向众多白发灵魅。
而灵魅儿那边也看清楚来人并非十一王,面上欢喜散去、换以惊讶、戒备,不由自主减慢身形。这时候她们中一人轻声开口:“不可简慢,来者也是一方王驾千岁。”能一眼看出苏景身上王袍真假,足见其见识了。
开口女子的衣着与同伴并无区别,但只有她的额头上以玄蚕金丝绳相绕、垂了一枚紫魔驳天宝石,彰显出身份。
紫魔驳天宝石其形如泪,隐刻鬼篆‘瞑目’两字。
苏景身边也不是没有人,眼见对方大队人马,阿骨王身边一对细鬼儿齐齐踏上一步,嫩声漫唱:“阎罗神君驾前,十四王驾千岁阿骨王法驾在此。”
说话女子飞到苏景身前百丈便告落地,谨守古时幽冥规矩,以大礼相待苏景:“瞑目王宫内执事瞳瞳,率同王宫一百八十三魅儿奴,拜见王驾千岁。”
苏景摆手免去了她们的礼数,不忘对自己的身份和来到二明哥家中的缘由解释了几句,瞳瞳文文静静地听着,苏景等人都看得明白,这个女子双眸颇为古怪,每一眨眼眸子就会换上一种颜se,赤橙黄丽青蓝紫七se交替有序。不过瞳瞳得知自家王驾受挖心重伤时,面se陡然凄厉、双眸竟变得几近透明了,那份鬼魅凛然根本无以形容。
十一王‘浪荡’宇宙,痴迷于‘开天’之道,这许多年中连神君都不曾去拜望,又哪里会回家,干脆都把宫内一群灵魅儿忘记了。可主人行事随意,奴儿们仍忠心耿耿。
瞳瞳立刻叩拜于苏景面前,求请十四王开恩,允她如王袍去探望自家主人。
这种事情苏景怎会拒绝,当即点头。几乎就在瞳瞳纵身入鬼袍的同时,苏景小乾坤内奔雷绽放,屠晚第三次谋夺天命开始,剑魂最后的机会——
第八二五章 狂人死罪,戾剑转生
半个时辰。
浮玉杀阵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小小一片天地化为混沌后又复重新展开,回复原样。阵法威力范围之内,万事万物都不曾化烟飞灰归于虚无,而是被撕扯成三万碎片:小到一只蚂蚁,大到一座城池,每样东西不多不少、大小平均,都被阵法力量撕成三万片。
已经与苏景、与霖铃城相距千里遥远的叶非跌坐在地,饶是他本根狂傲,也被远处大阵暴发后散出的威势惊得有些呆滞,双目无神、望着阵法发作的方向,半晌后目光才有重新凝聚起来,喃喃:“死了?就这么死了?”
多半是死了,死定了,叶非不觉得后来出现的那个闭目无心的绝顶高人能扛住这样的杀阵。叶非可从未想到过,驭人手上竟还有如此凶狠的阵法,若这一阵落在了离山,不是几人能活。
不过苏景就这么死了,让他觉得挺无趣的:要想杀他,早在南荒初见时就杀了,留下苏景的性命只为让他能长大些、更强些再去杀。这就好像把羊养肥了才一次吃个过瘾的道理,如今自己的羊让别人给宰了?
叶非忽然笑了,唇角挂起的笑纹锋利、如刀。那是我的羊,除我之外无人能宰,谁杀它,谁就犯了死罪,叶非定的死罪。
叶非吐了口血、吸了口气,人已入荒山,寻了个偏僻石窝缓缓坐倒,闭目养神。
那盆水不在,他太累了。
三天三夜,小乾坤轰动雷暴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连绵大响于身内回荡,苏景都觉得头昏眼花了。
终于,雷霆散去,洞天寂静,一道灵识投影赶去。旋即苏景大喜过望:半空里,金云中,小小婴孩正睡得香甜,屠晚夺命,得灵体塑法身,转生成人!
大圣玦只有妖精能进,苏景一时兴起。从令牌洞天内抱了屠晚,又去黑石洞天内接了苏晴,一对婴孩都带到了外面,左右两臂一手抱一个,双胞胎似的。
左手的苏晴,黑袍青靴。夺命于正气小乾坤是以眉宇间也透出一股正气,可来自血色劫云的一头血发又显出了几分邪佞,值得一提的,此子头发总是有些湿漉漉的,似是随时会有血浆自发间滴落;
右手的屠晚,白袍白靴,夺命于妖邪小天地。袍色为金风天的惨白、靴色则是大圣玦真正主人九尾狐的无垢纯白,转生后的屠晚长相与苏景自是不存分别,但因他夺命的小乾坤本色,小脸上透出了浓浓的妖邪气意,可他的头发来自自身锐金剑意,是为纯金颜色,由此又显出了些辉煌圣洁。
屠晚的头发铁丝似的,又蓬又乍。显得他脸小脑袋大。
三尸、不听等人极好奇又欣喜,一会抱抱这个,一会掐掐那个,方画虎在一旁口中啧啧有声,恭维奉承如流水一般,只可惜,旧圆传承虽也不差但终比不得汉家言辞来得博大精深。方画虎的马屁拍得不算差劲,不过比起苏景的大妖奴六两先生,还差了一两个境界。
‘把玩’一阵,两个小娃送回本属乾坤。那里才是他们沉睡休养的最佳地方。
黑石洞天内,五色灵云仍相套、旋转着,苏景这次是借同伴修元、转五行相生,‘相生’是为灵机变,于灵元本身并不存太多消耗,此刻大事完成,土、水、木三行各归其主,那道锐金元气是屠晚的,现在小娃睡着收不回去,苏景就先将那道金云送入大圣玦,摆放屠晚身边。
看过了小娃,拈花开开心心,又开始羡慕起人家瞑目王的府中景色,伸手指去戳苏景的膝盖窝:“回头你问问瞳瞳姑娘,炼化冥王宫灵魅须得什么手段,你那阿骨王宫也空空荡荡的,炼化出些灵魅来多好,到时候我天天帮你守宅子!”
“刚谁说的来着,有什么样的主上,就有什么样的下属么?”苏景笑:“万一要在阿骨王宫里炼出一大群矮宗师灵魅,我可消受不起,这个险太大,可不敢冒。”
随口说笑,打法三尸而已,后面不知多少凶险路途、多少生死恶仗苏景哪有心思炼化宫灵。
拈花撇了撇嘴巴,在二明哥家里呆得久了,又不好随意乱闯乱转,觉得无趣了:“咱出去吧。”
“再等一等。”装死一次不容易,冒冒然钻出去怕被巡查附近、清点杀地的驭家高人察觉,苏景力求稳妥。
天子不理朝政。
三天那时间,驭人皇帝就端坐浮玉山巅,有关杀阵落处的灵讯,于三天中接连传来,城池化作碎片、夏离山化作碎片、麾下高手化作碎片、还有一个看上去有些文静气的陌生糖人化成碎片片刻前接到的灵讯是:夏离山的尸身已然拼接妥当,确定无疑,此人已死!
终于,驭人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而随浊气散去,他身上的帝王气势又重新弥漫,皇帝转头望向三天里始终侍奉身旁的浮玉王:“这阵法,化混沌?”
浮玉杀阵是驭人先祖传承下来的,威力强大毋庸置疑,可是以皇帝的了解,此阵决绝发挥不了这等巨大的力量。
浮玉王也是满脸疑惑,自从接到探阵属下的回报,他就已经开始纳闷了,开口时候神情里有些惶恐:“或许或许有前辈先王对此阵做了修改,以至阵力猛增,但这番修改未落于典籍,故此后辈不知晓详情不过无论怎么说,阵力大增都是好事,恭喜皇兄,手中再添一重弑仙凶猛阵!”
阵法威力变强也好变弱也罢,总归浮玉王是此阵的负责之人,他不知情必定有罪。不过皇帝没追究,只是皱着眉头:“有人改阵是一定的,但前辈先王怕是还没有这等手段,你说会不会是他老人家”
说到这里,空气中忽然传来一个稚嫩、尖锐的笑声:“算你猜对一半!”
皇帝与王爷同时面色一惊,立刻以大礼行拜于地,齐齐恭声唱和:“孩儿拜迎上仙祖金驾,不知上仙祖驾临。未能沐浴更衣设香祈礼,罪该万死、万万死!”
空气中涟漪滚荡,一头高不及三尺的孩童杀猕显现山巅,与国师金钟死时清楚的那头‘真灵六耳’一模一样,正是金钟师尊,不过这次是真身。
三尸杀猕落地,坐下:“起来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