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以相反的面貌出现?是,从她彻夜不眠照顾病重的自己?还是她对妹妹长期毫无保留的付出?抑或,当他不小心看到她一直小心翼翼珍藏的那张,跟她有五六分神似的小女孩的照片?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只知道它开始了这一生都不会停止。那种感情如同肿瘤般肆意生长,完全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对她那份爱,有恋有欲,完全是一个男人对待一个女人的,父亲该是察觉了,所有将他送到法国,一走就是五年。他最终还是回来,回来,她依旧温婉似水待他如亲子,像所有的母亲那般,对他和斯缇付出她全部的母性心血,可他,却被毒瘤控制,无法再面对她。
所以一次次离开,而又一次次被心魔控制回来,回来,只能远远的看,依旧用疏冷的态度对待。
他的心是烈火,却只能为表情覆上一层冰。
直到——她病倒。
他才得以借此机释放那团火。
却从不敢逾越半步。
也许她懂,也许都不知,又如何?能够这样的陪伴,他已经心甘。
说服自己心甘。
直到她实在撑不下去,一定要回来见女儿,他第一次主动请求父亲,圆了她的愿。
父亲是爱她的,他知,所以父亲点了头,任由他安排。
他未想到缇儿也会随行。
妹妹对她,因为那张照片,几乎在同一时间,感情也天旋地转发生了改变。虽然早已如对陌生人般对待她,但缇儿还是跟来,用冷静嘲笑的姿态去看这一切。
对妹妹,他一直心怀愧意,无缘由。
她没有欠缇儿什么,只是缇儿,无法打开那个心结。
他作为唯一的兄长,也不能为妹妹打开。
只能深怀愧意,更加怜惜她。
人人都道他们斯家人冷淡无情,他们不懂,斯家的人,要,就是全部,如果不能够,那就完全舍弃。
对她,他却做不到。
眼前这与她有着五六分相似的女孩,性情却完全不似她她唯一的亲身骨肉,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经代替她见过。
见过又如何?把她当作她?
不能够。
还是将她看做妹妹?
他已有一个挚亲的妹妹。
最后,他干脆不去分辨,任由心魔混淆一切。
深眸久久凝目身下的人儿,缓缓移身,唇离开她的唇,面上依旧冷然,不表露任何的情绪波动,他转看外头,雨势变弱了,一个呼喊他们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勾唇轻笑。
先起身,关掉伞,拿了外套,一把抱起躺在地上,安静闭目,仍无知觉的人儿。
作者有话要说:
☆、5。3——春之礼(Ⅲ)(1)
“痛痛痛!你给我轻点!”顾依依歪嘴皱鼻,怪模怪样,故作夸张痛呼惨叫,还不时怒瞪眼前的罪魁祸首。
斯哲抱她走出果林时,向子纱就在小溪那头叫唤他们。但斯哲却隔着溪流过不去,前阵子雨水多,村民平日在果林附近搭的小木桥已经被淹了,虽然木桥勉强可见,但安全系数实在太低,斯哲不敢冒险,在向子纱的提议下他又往前走了好远,才在一处地势较高,溪面偏窄,搭了块小石板的地方淌水过溪,期间差点因脚滑险些落水,好在向子纱一个机灵迅速用伞勾住顾依依的胳膊,稳住了斯哲的平衡。
还没到村庄顾依依就醒了,发觉自己被斯哲横抱在怀,她一惊一怒,愤然挣脱,斯哲冷着脸,低面欺近她,恫吓要封住她呱呱叫的嘴巴,顾依依才不怕,恶狠狠瞪他怒叫说你敢!结果斯哲真的狠狠吻下来!不,那不是吻,是封唇,要她闭嘴,顾依依当场完全吓到愣住了,她怒极,也心悸不已,斯哲一句未言,但气势骇人!最后她只能用力瞪斯哲!瞪瞪瞪一直瞪,却再也没敢乱嚷乱动。
向子纱被这幕惊了一跳!她没料想斯哲真的会——她落后半步觑探他的表情,依旧冷漠无绪,好像刚才所为就是为了吓住顾依依。
被顾依依这么折腾,她头有点痛,又觑了斯哲一眼,发现并无异常,就没再往深处想,加快步子回村。
那二叔二婶和李月芳被他仨人的狼狈模样都吓了一跳,二婶赶忙将他们引进屋,入屋后斯哲没放下顾依依,而是直接把她塞进了淋浴间,并叫向子纱进去帮忙。向子纱当然明白他是担心顾依依身上会有其他的伤,于是拿着李二婶递来的顾依依的换洗衣物跟进了卫生间。李月芳在旁看了她和斯哲一眼,没说话,扭头就往自家去。
向子纱还是第一次帮一个大女孩‘脱衣洗澡’。乐乐黏她,最爱洗澡时她在身边一同玩耍,可乐乐不过是个小不点,她当然不会觉得羞,但现在——
顾依依倒一派自若,大方在她面前解衣脱裤,可手上有伤,不得其所,于是喊向子纱帮忙。
向子纱几乎是红着脸,艰难帮她脱完——嗯,全身上下的衣物,李二婶家的淋浴间还挺现代化,除了淋浴蓬蓬,还有个浴缸,水才注了一半顾依依就钻进去,她力气没全恢复,说话倒极脆响,“子纱,你也好脏,一起进来洗吧!”似乎根本就忘了不久前在山上那番‘争执’。
向子纱尴尬一笑,摇头摆手拒绝,说自己无碍,但又不能就走,怕她在沐浴时出什么意外,于是拿起卫生间里的小凳子,坐到浴缸前。
顾依依也不理,就坐在浴缸里背对她让其伺候洗澡,顺便也把头发洗了。
顾依依身上没什么伤,就是腹部被撞到,腰侧有些小瘀红,并不大碍事。
“你也给他这样做过吗?”向子纱按摩头部的动作实在是太舒服,顾依依几乎要进入梦境,但突然一个惊醒,想到自己在不久前问顔海勋的那个关于两人私密,但未得到任何答案的问题,心想现在正是套话的大好时机。
他?说的肯定是Fred吧!向子纱先愣,然后笑,摇首,摇了两下这才想起顾依依闭目看不见,于是平声说,“没有。”
“没有?”顾依依身动,翻转,充满狐疑对她打量,“真的没有吗?”
“没有。”她再摇头再说。
“你们——就没有过一次的坦诚相对?”顾依依不信又问,但用词含蓄,怕向子纱敏感拒答或欺瞒。
坦诚相对?她的意思应当是指——
向子纱轻笑,又摇个头,这次没作声。
“真的?你们没有发生过那种关系吗?”顾依依蹙着眉,咬着唇,决定更直接问。
“没有。”向子纱表情动作还是一样,笑意微淡,一脸平静。
顾依依溜着眼珠子又审视她,好一会儿,她嘴角挑起一抹笑,重新躺好靠在浴缸边,让向子纱继续洗发。
“依依,你哥哥待会会来。”向子纱看到她那笑,也浅浅笑了笑,转而道,同时把她额头上的干毛巾重新弄好,她担心洗头时水和洗发液会流进额部的伤口,于是用干毛巾绕过耳下方做一圈把她的额头包起来。
顾依依的整个额头,被撞得实在是有点——呃,惨不忍睹。
“哦。”顾依依只懒懒应声,并无激动。
“依依,回到家,你会去看安姨吧?”她又问,尽管有点没话找话。
“不知道。”顾依依却给她一个冷淡,似是而非的答案。
“依依,你讨厌我吗?”向子纱想了想,另问。
顾依依睁眼从下方看她,答得很干脆,“哥哥喜欢的人我不会讨厌的。再怎么说,我还等着你给我当嫂子呢。”
向子纱愣了愣,笑笑,“依依既然连我都没讨厌,更应该不会讨厌安姨吧?”
“谁说我讨厌她!”顾依依撅嘴,完全否定她之前的之前说的话,她没有讨厌她,她只是讨厌这样的欺骗,他们用这样的方式,讨厌自己像个笑话。
“依依既然不讨厌安姨,那么是不是该去见她一面?你妈妈,真的病得很严重。”
“她——”顾依依撇过头,死死咬了咬唇,胸口起伏变大,“真是自私!没多少活日了才想到来找我!把我当猴子耍当笑话看吗!”
“依依,你妈妈不是这样的人。”
“你很了解她吗!是不是你早就知道却一直在瞒着我和哥哥!”顾依依把怒气转向她。
向子纱无力摆头,“我也是最近才见到安姨,她之前,一直在海城和美国生活。”
“你之前真的不知道?Fred没有告诉你?”
向子纱又做摇首动作,“Fred也是近期才知道。”谁能预料,世事如此凑巧?
顾依依没再说话,但怒气褪了大大半,看来是相信向子纱所言。
她一直觉得向子纱和易彬一样,是不会随便撒谎的人。
所以她才没有真正讨厌她。
向子纱见她闭目不言,又扬起浅笑,“依依,你真的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吗?”
顾依依用鼻哼气,当是回答。
她拿起洒花给她冲洗头发上的泡沫,点着淡笑又说:“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顾依依猛然睁眼,表情在问——你为什么像个笑话?
向子纱没去意会她的神色,只道,“依依,比起曾经被‘抛弃’,带着遗憾的离别,会更让人窒息。回到家,请一定要去看看安姨。”说完关掉洒花,又道,“洗好了。”
顾依依起身,赤体与她相对,毫无羞涩在顔,久久凝目她,却不说话。向子纱拿过浴巾放她手上,“出来穿上衣服吧,呆久了会很冷。”
这一次顾依依自力更生,自己包头,穿衣也不用帮忙,“你为什么说自己像个笑话?这么多人都喜欢你,连我也讨厌你不起,甚至包括那个扑克脸都跟你暧昧不清,你还有什么好怨!”口气忿忿又怨怨。
“每个人都会成为一次笑话,没人能例外。”她却笼统回答,“依依,我先出去了,你好了就出来吧,我给你上药。千万别在里面呆太久。二婶已经煮好了你爱吃的鸡蛋甜酒。”
说完她转身打开一点点门,走出浴室。
顾依依没磨蹭,在她五分钟后出来。
换洗了一番,顾依依整个人看上去好多了,就是那额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