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步行,回到她的住所起码要一个多小时,易彬一时没应答。
“如果走到半路累了,我再打车,好吗?”她看到他的犹豫,他是在担心向子纱回来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他吧?
他,从未在她面前掩饰过对那个人的情意啊,就像她对他,也不曾掩埋过这颗执迷不悔的心,他得不到她,而她得不到他,原来彼此相似,都是失意之人。
可是她一点都不为他难过,就像她不难过自己的处境一样,已经不难过不哀怜不怨恨。
她试图恢复平静,更理性看待他们的关系。
“好,走吧。”易彬再看她一眼,只当是朋友的一个请求,含笑点头。
入夜的春风有点凉意,但恰是好,怡人舒心,不会太撩拨其他的心情,也不会让他们沉默冷场。
两人并行,彼此在各自的情绪里沉思了一会,走出莲依花园大门后,单萱最先拨开话题,“好像宇宁最近有买房的打算。”话题只要不是先从他们身上开始,就不容易冷场。
“嗯,他说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漆宇宁和李雯珊分手的事在上次晚饭时漆宇宁自己主动说了出来,易彬还挺意外的,但也没问具体原因,倒是第二天单萱跟他作了说明。
“我以为他跟雯珊分开,还要消沉一段时间,不过看他现在这样,我也放心了。”那半个月漆宇宁的异常举止的确让她忧心不安,害怕朋友因情伤而一直消沉。
“宇宁一向有分寸,他能处理好。”漆宇宁属于那种报喜不报忧的性格,所以,易彬才没有及时得知他情变之事。
“是啊,都是成年人了,再说这样的伤口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治愈?”
易彬静看她,他没忘记,他很牢记,向子纱曾经说过的那一句话——除了自己和时间,没有人能治愈自己的伤口。而她现在,伤口,还在吗?
单萱对他开颜,“就是不知道他买房钱够没,需不需要帮忙。”
“他一字都没提。”易彬摇头,漆宇宁在这方面算是敏感的,他也在想找个时间问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毕竟大家朋友多年了。
“有件事我一直瞒着没跟他说,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她自己早有了主意,但还是想让他知道,毕竟漆宇宁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共同的好友。
“你说。”
“雯珊离开之前,找过我,给了我一笔钱,说多不少,刚好十万。说是补偿宇宁,她觉得对不起宇宁欠了他,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好受一点,千请万求一定要我亲手把钱交给宇宁。”
易彬止步,看着她,片刻后道,“把钱还给雯珊吧,这件事,最好也别让宇宁知道。”朋友的事情他极少干涉或单方面替他做决定,但是他了解漆宇宁,要是宇宁知道了这笔钱的存在,想必情绪会有更大的反弹。
“果然我们的想法一致,这算不算是一种默契?”单萱轻笑,“我打算找时间把钱送还雯珊父母,到时你一起来,好吗?”
“嗯。”易彬没拒绝,这是朋友的事,他也有必要分担一些。
“对了,我记得之前听宇宁提过,子纱只跟你签了一年的房租合约,六月到期。”
“对。”她对她与自己的事,总有一份敏锐,他了解这样的心情。
“我想子纱续约的可能性也许不大,毕竟她跟颜先生已经是那样的关系,或者,你考虑把房子租给我,做我的房东?”她半玩笑似道。
“萱——”他亦知她言外之意。
“白白住了李叔房子这么久,我怪不好意思,最近我也有搬走的打算,如果是付了房租住你这里,一来方便二来我也心安理得。”她还是笑笑的表情。
“到时候你如果需要这方面的帮忙,我一定尽力。”他并不轻易应下,只给了朋友该给的承诺。
她脸上笑淡了些,“你的意思是会帮我找别的房子,是吗?”
他不言。
“这样也好,至少说明我们还算是朋友。”她没有追问,面上又聚拢了笑,“可以告诉我,那天晚上她为什么会在任务现场吗?”她忘不了那一幕,他将那个人抱在怀,一身的怜爱给的是那个人,她忘不了那一刻她自己的心情,除了惊愕,意外,好像有什么骤然绷紧,又迅速断开,被无情的斩断,坠落,死去,消亡,似不曾存在。
“那天子纱看到了你,于是追进来找你,我担心——所以把她留在了那里。”他略略说明。
“是担心她追过来影响任务的进行,还是担心她会让我陷入危险,或者,只是担心她,处于危险之境?”
“单萱——”易彬微微锁眉。
“我知道问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你答或不答,答案我都已明了,可我控制不住自己,一定要问出来,即便这样只会让你讨厌我。”
“我怎么会讨厌你?”易彬无声笑,却怅然无奈。她还是这样的她啊。
“是啊,你当然不会讨厌我,”她也笑,染满苦涩,“正是因为你不讨厌我,所以从没有用厌恶的心情对待过我,不会对我不耐烦,也不会狠心绝情将我推开。你不讨厌我,因为你当我是朋友;因为你只当我是朋友,所以永远都不会爱我,用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心爱我。易彬,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可能让你爱上我?是不是那个人纵使什么都不做,你还是只追逐着她?像我一样的偏执,痴狂?”
他怔。“我知道多说无意,你也不需要听,‘对不起’三个字,只会让你更难过。可是,我希望你幸福,由衷的希望。”任何言语都苍白,他说与不说,对她都是伤。
“那个人不是你,我有何资格拥有幸福?易彬,在你看来,被我这样偏执的爱着,是不是,已经成为一种伤害?”
“萱,这怎么会是伤害?要说伤害,是我伤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说了不说这三个字,不能承她的情,他对她有愧,只希望能在友情的位置上对她好一些,让她好受一些,可却——
“可是你一直在等我自己放手,死心,不是吗?就像我在等着你对她心死放手一样。易彬,就算作为朋友,你可曾怜过我?你若是怜我,又岂会连一点爱的机会都不给我?可笑啊!我终于发现这样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可笑的人,我爱的是这样的你,可是,这样的你却不爱我。你告诉我,用怎么样的方法才能让这颗爱你的心死去?如果你有方法,能不能为了我,只是朋友的我,让你爱她的那颗心死去?哪怕不爱我,也不要爱她,不要爱任何人。”她珠泪满面,完全失控,无力蹲下。
她成为了这样的她,为他成为了这样的她。
像个爱情的乞丐,傻瓜,疯子的她。
佛主不杀生,如何会听那个无赖的愿望,把她这颗爱他的心杀死?
“对不起,单萱。”易彬千绪万言,却都无法再出口,蹲下身,他轻轻搂住她,除了对不起,他不能对她说的那三个字,他已无资格说其它。
作者有话要说:
☆、5。6——春之礼(Ⅵ)(1)
这个周一,向子纱请了上午半天假,事由姐姐有事,需要她过去帮忙。顔海勋当然批假,说送她过去,她说不必;他说到时候去接她,她也拒绝。其实,她撒谎,她不过是要去看房子,同时去银行落实贷款事宜。这件事情,除了姐姐姐夫,她谁都没告诉,她想把事情办完了再跟他说。
毕竟,这只是她自己的事。
很多事情姐夫都帮她打点好了,所以,她想,并不会太麻烦。
房子她极其满意。确如姐夫所言,楼层高,视野佳,周边设施完善,最关键,那房主听说是邱景阳的小姨子要买,爽快将房价万字以下的零头去掉,还附送所有家私家电。虽然都是简简单单不值几个钱的东西,但是她惊讶又欢喜,加之房子的装修风格亦是她中意,这样一来,她不仅不必买新家具,连重新装修的钱都省了。
可以说完全是拎包即可入住!房主还说只要她决定买,现在就能搬进来,过户手续稍后办理。
她说暂时不必,但一板拍定,和房主达成了口头购买协议,又商酌了付款与办理手续等具体情况,而后跟房主一同下楼,作别后,她眉梢漾荡喜色,唇角一路翘翘走去银行。
银行的贷款经理也是姐夫帮忙联系的,所以她直接过去找人就行了。
只是她早到半小时,对方还在接待客户。
她就坐在大堂等候区等着。
银行里有不少人在办理业务,但总体还算安静,适合闭目养神。
于是她靠上椅背,头偏垂,假寐去了。
韩俊余一进银行,就看到她那个睡相。
一边奇怪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一边觉得她这睡相可爱有趣,于是轻步来到她旁侧坐下,细细察视了好一会。
他这个好学妹,长得真是可爱诱人。微浓的眉,不算秀气,但睫毛长长又密黑,非常漂亮,外加俏翘的鼻,嘴巴也小小,说是朵樱花也不为过,而且脸圆下巴稍尖,就跟个芭比娃娃似,这么一看,又极像睡美人小公主;只是她唇色偏淡,脸色又太白,几乎不见血色,偶尔让人有种她可能不是人类的感觉,更别说她那跟温巧乖静可爱讨欢长相相反的性格了。虽说也笑也闹,也会生气和撒娇,但还是沉默严肃拘谨居多,对人近而不亲,不喜社交,说得不好听就是跟人疏离。有时他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瓜看看里头究竟都装的什么,明明有着可爱纯净,就算随意胡闹任性也不会让人反感的一张小脸儿,却自立自主得像个小女强人,心思放得深,问题想得多又远,害他将那份少年情怀收回后欲把她当成亲妹妹疼爱宠任的机会都无。
这么些年,向子纱对他已算是敞开心扉和信任的,只可惜啊可惜,就是达不到他想要的那个程度。比如说,他就一直很想好好摸摸她这头色属深咖,发散安人心绪气息,半长不短的柔顺秀发。
可这么些年,他竟一次都没成功,连机会都无。
谁说没机会?现在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