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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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宫记-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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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什么好不答应的?”我狡黠一笑:“我现在是郜林汗国的可敦了。”
  他本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我一副当了真的模样。拿我没有办法,只得笑着打哈哈:“果然我没看错,璃鸢的心,宫墙是关不住的。”
  我反驳:“你的斡尔多城本来就是一大片宫帐,哪里有墙?”
  他回答:“你要是想看墙,我下令筑一道不就是了……”
  我嘻嘻笑,正想开口,却听得门外有女子轻唤:“公主娘娘!公主娘娘!”
  “你看,嫁给了你,我都被叫成公主娘娘啦。”我清咳,压低嗓子:“怎么了?深更半夜找本宫何事?”
  羽瞻撇撇嘴,不服气:“多威严的公主娘娘,怎么在我面前就那么淘气呢?”
  他声音不大,外头那小宫女的言语便清晰可闻:“娘娘!殷婕妤娘娘今儿喝了点酒,现在肚子疼得厉害……怕是……怕是要早产了。”
  我心头一紧,立刻喊道:“等等!你们先去传太医和稳婆,本宫马上就过去!”
  自有宫女上前伺候我穿衣,羽瞻问我:“我要过去吗?”
  我头也不回:“女人生孩子,你过去干什么?”
  他轻轻一哼:“好吧,那你早点儿回来。”
  南溪馆外,竟然静悄悄的,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
  这不正常。哪怕太医和稳婆没有到,总该有宫女在内外忙碌,可是现在的南溪馆简直像一个静默的陷阱。
  那叫我来的小宫女,此时却突然跪倒在我脚边:“去请太医的回告说太医院的医士都不在,请公主进去帮帮娘娘吧。”
  按理说请主持后宫的主子来和请太医,该是同时的。可是太医院比云上宫远,我方才赶到,又怎么会有“太医院的医士都不在”的消息传回来?更何况,我一个刚刚大婚的女子,进去了能帮什么忙?
  莫不是里面当真有什么奥妙?
  “父皇呢?你们通知到了么?”想到此,我更觉得该先请父皇来。
  “皇上……皇上今天为公主大婚的事情喝得烂醉,奴婢们不敢叫。”
  “是吗?”我挑起眉:“本宫亲自去叫父皇!本宫嫁人是喜事,殷婕妤生养更是喜事!父皇一定会亲至的。”
  ——父皇今日滴酒未沾,是方才羽瞻才告诉我的,我更确信今日叫我来确有什么异常。若是父皇不来,我擅自进入房中,殷婕妤有什么意外,我怎么也讲不清。
  那宫女僵在原地,只不断嘟囔:“公主,要来不及了……婕妤娘娘万分危险……”
  “那本宫进去婕妤娘娘就不危险了吗?你们这帮不懂事的奴才!要不本宫现在就叫本宫的宫女去请太医!”
  我声色俱厉,那宫女竟抬起了头,呆滞望着我。此时,戏雪也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那宫女像是见到了救星:“戏雪姐姐,你求求公主啊,让她救救婕妤娘娘!”
  戏雪面色凝重,冲我缓缓摇了摇头。
  那宫女呆住了:“戏雪姐姐,娘娘待你不薄!”
  “跟谁做事,便要为谁做事。”戏雪脸上浮过一丝笑容,紧接着朝我跪下:“公主,奴婢已经请了桃镜姑姑禀告皇上,皇上已经起驾,马上便到。玄正宫的太医也会跟着过来。”
  “办得好。”我对那宫女一笑:“去吧,转告殷婕妤,孩儿能不能生下来不论,要早产,总得流点儿血吧。”
  那宫女不敢置辩,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屋里。
  恰好,门口徐公公的叫到也响了起来:“皇上驾到——”
  “新婚夜里把公主叫来,你们办得是什么事?”父皇一进门,便朝着在院子里跪了一排的宫女责问。
  “听她们说父皇喝醉了……”我浅笑:“所以才只能去叫儿臣……”
  父皇沉吟片刻,迈了步子直向屋里走去。
  却有一名宫人忽地站起,挡在门口:“皇上……产室肮脏,您万金之躯不可进入啊!”
  “是吗?那朕的女儿新婚大喜,怎么你们就催她进入产室?命稳婆们进去!今夜,朕还要看到朕的儿子!”
  那宫女跪在门口。灯笼照得四下通明,她额上正一滴滴渗出冷汗。
  过了不知多久,室内传出一声惨烈的高呼,紧跟着有婴儿的哭声,响亮又高亢。
  那两个婆子出门来,手里抱着一个襁褓卷儿,里面是一个初生的男婴。
  那孩子极瘦小,哭声却丝毫不减。
  “恭喜父皇!”我朗声道:“皇弟身体康健,因而哭声嘹亮,今后必能为我延氏江山立下丰功伟绩。”
  父皇唇边也现出一丝犹疑的微笑,便在此时,室内又冲出一个宫女:“不好了!娘娘出红了!出大红了!”
  产婆们也变了脸色,反身回了内室。
  天微微亮时,我才回了云上宫。站了一夜腰酸背痛,刚进了寝间便瘫在了榻上。
  羽瞻为我脱下外衣。又扶我到榻上躺好:“昨夜那事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我知道此时脸色一定很不好,连说话都没了力气:“是个男孩儿,挺健康的,不过殷婕妤,因为服了催产的药,失血过多,去了。”
  他叹息一声,为我拉上被子:“宫中的女人啊……”
  室内一时静悄悄的,我们各自心事,却都不说出。
  良久,羽瞻在我额上轻吻一下:“睡吧,你该累了……”
  他起身出去,我闭了眼,耳边却始终响彻着那声凄厉的惨叫。
  她想是打算在今夜对我做点儿什么,所以一力想鼓动我自己进她屋子,不过,既然找了“早产”当理由,就总得生个孩子下来。尤其是父皇也到了场,若是她“情况危急”还生不下孩子,这谎言便不攻自破了。
  我知那时是对不住她,鼓动她和安氏作对,却没有保护好她,害她险些流产不说,连性命都差些没保住,可她为什么要想出这么一招?这是陷害我还是干什么?
  再说没了母亲,那小猫一样的男孩儿,还不一定能保下来呢……
  浑浑噩噩地想着,也就睡过去了。

  别离

  我饮尽青玉碗中酒,叩别父皇,随羽瞻回郜林国。
  为了加快速度,我们连车辆都没有带,皆是骑马。我穿着男装,打扮成羽瞻的亲兵,紧紧随在他身后。
  马队离开皇宫,穿过昌兴都的大街。虽然士卒们拦开了百姓,但却挡不住百姓的目光好奇地打量这一行人。
  甚至有大胆的少女,交头接耳嘁嘁喳喳,说的却是:“胡人中原来也有这样好看的男子。”
  “那第一个就是郜林的可汗呢……据说他们来是为了结盟约的。”
  “是吗?那可汗就是我朝公主的夫君吗?”
  她们的目光在羽瞻和我身上逡巡,毫不掩饰赞叹之意。
  不知道羽瞻听清她们在说什么没有,只见他回头,冲我得意地笑了一下。见那些姑娘们也对我指指点点,脸上的表情竟然更是骄傲。
  我莞尔,扭过了头去,对着人群展颜一笑。却正在此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他也在看我,我竟怔怔忘了正过脸去,马也越走越慢,落到了马队后面。
  他眼里的神情我读不懂,或许我根本就没有看清吧。
  我苦笑,也许我从来都看不清他。那包毒药他也许真的用不到,皇室能搞到的物件安家想要又怎么会得不到?
  若是真能吞毒一了百了,他也不是安家的子弟了。
  安向礼,他正穿着寻常百姓的服色,混杂在人群中。他的眼光却如钉子一般,钉在我身上。
  所幸羽瞻似是没有发现。
  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从我见到羽瞻的第一刻,我和你就没有可能了。所以何必再看,何必留恋?
  马蹄笃笃,将往昔踏碎成齑粉。
  今日起我会忘了那怡景宫里与你相伴游戏的小女儿。而云上宫也已经空了,就请你自觅佳人再寻良伴,好好了这一生吧。
  我抽出鞭子,掠过马腹,焰承加快了步子,追到了羽瞻身边。
  昌兴都的北面本就是一道山脉,唤作蓟王山,越走地势越高,回头看那都城已成了一方小小的棋盘。
  我的爱和恨,都在那棋盘里,就连我自己也不过是一颗棋子吧。
  我催催马,与羽瞻并行:“我小时候,总以为云上宫很大,后宫诸殿,更是一个永远走不到头的世界。”
  他侧了头,带着微笑,饶有兴味地听我说。
  “长大一点,把云上宫的每个角落都走过一遍。又发现每一座宫殿其实也都大同小异,便一心想出宫玩玩。”
  “我只出来过两次。一次是去围场……另一次……我忘了。”
  他挑了挑眉,似乎是惊异于我连一生中只有两次的经历都能忘掉。
  但是,我怎么和他解释——安向礼被下了大狱,我不想看他受辱所以亲自去给他送一包毒药?
  我不敢确定他能理解。索性不说了,省去口舌麻烦。
  蓟王山的山势并不算陡峭高大,溪谷潺潺,水是至清的,岸上草已黄,随风摇曳。山坡上繁生着树木,风光倒也不算差。
  周围没了旁人,羽瞻便放松起来,伸过手拽过我的缰绳,让我与他并行:“阿鸢,你觉不觉得,这种地方倒适合有人来当山贼?”
  “……我朝吏治清明,你在昌兴都没有看到?怎么会有人愿意当山贼?”
  他却不朝我的语意想:“你看,这里两面都是山,坡度不陡但也不算缓,朝下抛掷木石固然好,骑兵冲杀也无不可。能攻能守。且位于昌兴都和郜林国的交通要道上,经过的人一定少不了。”
  我也来了兴致:“你的意思是,这里不仅可以是山贼盘踞之所,也可以是兵家克敌之地。”
  他不开言了,微微一笑。
  “不过,夫君,妾身可不这么认为。”我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禁想反驳:“从郜林国来的,若是商人则会只向西而行,抵达物阜民丰的资州。昌兴都虽然大,不过周围却没有那么多富庶之地,倘是经商自是资州好些。来往与此的,往往都是双方的官使……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倘若山贼要打劫官使,只怕是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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