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I-IV四卷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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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I-IV四卷全)-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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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空海发出低叹。

逸势则发出猛吞下口水“咕嘟”一声。

“喂,空海啊……”他望着棺盖内面,喃喃自语般地说,“若是我死了,不要把我装在棺内,最好直接烧掉。”

“好,知道了。”

空海如此答道。

此时——

空海仿佛察觉某事,抬起脸,回头朝后看。

回头后的空海,动作就此僵住。

“怎么了?”

跟着回头看的逸势,也僵住了。

大猴和白乐天,也顺着空海的视线望过去。

两人也僵住了。

他们的视线,朝向方才大猴放置得摇摇欲坠的那块贵妃墓碑。

其上——

有个人。

有点倾斜的墓碑顶端,坐了个修长的人,脚后跟放在墓碑上缘,两手松垂在膝盖,正低头俯视着四人。

是个老人。

穿着一身黯黑、褴褛的道服。

一头蓬乱的头发都已变白。从鼻子下到下颚长满了胡须,也全白了。

瘦长的脸庞,刻划出深密皱纹。

老人嘴角浮现柔和笑容,正凝视着四人。

两把火光,由下往上照映老人。

老人头上,槐树枝梢正随风起伏,摇过来摇过去。

老人嘴角虽然浮现笑容,深埋在皱纹当中的眼神,却毫无笑意。

炯炯有神、放射出强烈光芒的瞳孔表面,只有两把火光在摇曳着。

“喔,是孔雀明王——”空海叫道。

“明白了吗?”

老人以干枯的声音说。

“感谢您那时还给了宝贵忠告。”空海说。

“什么事?空海。”

逸势问空海。

“不久前,我不是告诉过你,在西明寺庭院遇见孔雀明王吗?”

“就是这位——”

“是的。”

空海简短回答。

“在西明寺也说过了。为什么你不早些到青龙寺去呢?与其拘泥于这些无聊的事,你还有自己该做的事吧。”

“您说的对,不过,我好像愈陷愈深,不能自拔了……”

“那是你钻牛角尖。只要就此离去,把一切都忘光,以倭国留学生的身份,做应该做的事就可以——”

“可是,这件事愈深入,我总觉得愈有趣。”

虽然空海口吻相当谨慎,听起来却令人有种装糊涂的感觉。

此时,逸势好像终于明白某事似地发出叫声。

“空、空海——”逸势把手搁在空海肩上,“这、这、这老人,就是那时那个——”

“没错,正是在洛阳遇到的丹翁大人。”

空海语毕,老人丹翁马上接道:

“久违了。那时,谁也料想不到,竟会在这种场合再度相逢。”

去年,空海和逸势到长安之前,曾路过洛阳。两人在洛阳城闲逛时,遇到丹翁。

相遇处是南市一隅。丹翁在该处以江湖卖艺人的身份,聚集许多人表演植瓜术。

丹翁把瓜籽撒在地面,当场发芽,长出叶子,结成西瓜并叫卖。

空海识破幻术,丹翁感到很钦佩,送给空海一颗瓜果。

不过,看起来是瓜,其实是狗头,空海完全被骗了。这事发生在洛阳。

“我也没想到孔雀明王竟会是丹翁大人——”空海说。

两人相互凝视着对方。

“丹翁大人,有件事想请教您,方才袭击我们的那些人,是和您一伙的吗?”

“不是。”

“那么,驱使蟾蜍,要我们离开这里的呢?”

“那是我的法术。”

“那么——”空海拾起脚边写着胡文的狗骷髅,“这也是您的法术吗?”

“这不是我。”

“那又会是谁呢?”

“你说呢?”

丹翁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了。

“最近,有各式各样的宗教、邪教自胡国传至唐土——”

“听说是这样。”

“其中,有崇拜火焰的所谓拜火教,那火,也就是光明之神——据说,拜火教教谕传入长安之际,祭拜黑暗之神的党徒也同时潜入长安——”

“……”

“这些党徒,好像被称为YAATO或KARAPAN——”

空海话一说完,丹翁低声笑道,“我正因为怜惜你的才华,才对你说这些。你得赶快去办自己的事。在你拖拖拉拉之际,或许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

“无法挽回的遗憾?”

“是的。譬如说青龙寺的惠果和尚——”

“惠果师父——”

“或许惠果和尚就往生了。若是如此,该如何呢?”

“——”

“谁会传密法给你呢?”

“——”

“我说这些,并不只为了你个人,也是为了密法。从天竺到唐土一脉相传的密教,这解开天地秘密的教义,不传授给任何人,难道让它就此失传了吗?”

“——”

“我因为珍惜密法,才催促你行动要快。”

丹翁从高处恳切地对空海说。

“依您的说法,惠果师父好像明天就要往生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也不无可能。”

丹翁在石碑上缓缓站起身子。

风吹得更加强劲。

丹翁头上漆黑的槐树枝梢也摇动得更厉害。

他往下俯视空海。

“请等一下。到底是谁把墓里的贵妃给挖了出来的?”空海跨前几步追问,“挖出贵妃的那些人,到底有何意图?或者说,是您把贵妃从这里挖出来的吗?”

无论空海如何追问,丹翁已经不回答了。

他昂首仰视头顶起伏摇曳的槐树枝梢。

“贵妃如今人在哪里呢?”

空海问此话时,丹翁俯视空海一眼,喃喃说道:

“可惜啊,空海。满腹才华,却自取灭亡之道——”

丹翁再次抬头仰视,放低腰身的瞬间,他的身体已轻飘然往空中飞起。

丹翁的手抓住头上一根树梢。

躯体重量使得树梢弯曲低垂。

树梢随即猛力反弹。

丹翁利用这反作用力,同时松手放开树梢。

“沙”的一声,树梢发出响声。

丹翁朝黑暗树林上空飞越过去,就此消失踪影。

之后,只剩空海等人抬头仰视的树梢,随强风摇曳不已。

“空海——”

逸势出声。

空海并未回答。

只是抬头仰望黑暗中摇曳不已的树梢。

他正全神眺望着遥远的夜空。

第十四章 柳宗元

〔一〕

马儿走在春风中。

马上之人是空海与橘逸势。

两人前方,是同样骑马的张彦高。

他是金吾卫官吏。

骑马的大猴,跟在三人后方。身材魁梧的他骑在马上,马匹显得更小了。

大猴身后还跟着七名卫士。

一行人在张彦高带领下,朝骊山山麓前进。

张彦高的儿时玩伴徐文强,在骊山北麓拥有一处棉田。听说棉田发现了怪东西,空海与逸势准备前去察看,此刻正迎向骊山北麓。

一行人离开长安城,向北走了半天路程——

不久之后,抵达了中途的优溪驿站,张彦高向空海喊道:

“空海先生——”

他在马上回望空海。

“老实说,我有件事一直瞒着您——”

张彦高深感歉意地说。

“什么事?”

“有人要我也带他一起来骊山。”

“没关系的,到底是哪位呢?”

空海追问,张彦高犹豫了片刻,顿口再说:

“是某人的左右手,想和您商量国家大事。”

“某人 ?'…'”

“是随侍皇上下棋的——”

空海没让对方把话说完,接口说道:

“喔,是王叔文先生的——”

“是的。倘使该人提出建言,透过王叔文先生,便可把话带到皇上那里。”

“那人是谁呢?”

“想必您也听过他的大名,他叫柳宗元。”

“若是他,我认得。早拜读过他的《江雪》诗了。”

语毕,空海开始吟咏起那首诗: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您真是细心。”

张彦高将空海吟诵的诗句,反刍般低声喃喃自语。

张彦高策马并行在空海左侧说:

“其实,柳宗元先生昨晚已到过我的住处。”

柳宗元把张彦高叫到身边,问道:

“你是说,明天倭国僧人会同你一道来?”

接着又说:

“若是那位名叫空海的僧人,那我也跟你们一道去吧。”

“事出突然,总之,因为如此这般,柳宗元先生和友人已在优溪恭候大驾了。”

张彦高对空海说。

“友人 ?'…'”

“是的。他没提名字,柳宗元先生似乎是从他那儿得知您的大名——”

空海想了一下,说道:

“还是想不透呢。”

“柳先生今天是微服私访。他来这里,除了我们和王叔文先生之外,没有其他人知情。为避人耳目,今天一大早,柳先生同那位友人便离开长安,提前抵达优溪,现在他们正在等我们。”

此时,优溪驿已近在眼前。

〔二〕

空海与逸势随同张彦高,走进优溪驿站的小饭馆。

店主人仿佛早已明白一切般,说道:

“三位久等了,这边请——”

空海一行人由店主人带路,穿过店面往里面包厢走去。

包厢入口左右,各站一名佩剑的彪形大汉。

穿过两人,空海、逸势、张彦高与店主人一起走进了房间。

房内摆设有桌子,数张椅子环桌排列,其中两张已有人就坐。

空海觉得两人很是面善。

“空海先生、逸势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白乐天望向空海微笑道。

“乐天先生。”

空海惊叫。

“这位是柳宗元。我的同僚兼诗友。听我提起空海先生所说的事,他感到兴味十足,不停央求我,今天务必让他同行——”

“我所说的事?”

空海想确认白乐天说话般反问。

到底跟对方说到什么程度了?

空海在暗示白乐天,难道连杨贵妃墓地那件事也跟对方说了?

“你忘啦?空海,我们不是还和玉莲他们在胡玉楼玩得很开心吗?那时,大家诗兴大发,畅谈作诗种种。我把这事都说了。”

白乐天也暗示空海,并没向对方提及贵妃墓地的事。

空海的视线从白乐天移至蓄着胡须的男人身上——

“久违了。您还记得我吗?在下倭国留学僧空海。那时大家似乎都称呼您子厚先生——”空海说。

“当然记得。听说有位倭国僧人要去骊山,果然是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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