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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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 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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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握剑的手指一紧,心中浮现猜疑……难道,名宗主竟知晓?
  
  ***
  
  渐渐的,日晖隐去,银月钩起。
  
  厅中酒席撤下,一家子又移到屋外松园。摆上案几瓜果小食,围炉煮茶。
  
  众人分席围坐,闲聊扯话,间或杂着师师和希颜的斗嘴,燕青的插科打诨,嬛嬛的天真俏语,一园欢笑,不觉间夜色已深。
  
  师师怀胎已七月余,不耐久坐,眉间已有些神倦,却赖缠着不肯去,燕青温言软语的怎么哄劝都没用。
  
  卫希颜嗤笑一声,弹起一道指风便点了她昏穴。燕青呲牙豁嘴,“希颜你等着,师师醒来可会与你干休!”卫希颜一道白眼,“小乙,知道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众人哄笑。
  
  燕青扶着妻子嘿嘿一笑:“俺不跟你斗嘴,你等着师师揪你!……七叔、三叔,俺带师师先回了。”拱手唱了个喏,抱起妻子就往外走。
  
  众人见他那心满意足乐颠颠的样子又忍不住一通笑。
  
  这对儿活宝夫妻一离去,喝酒逗趣的搭子便少了一双。又饮了几巡茶酒后,卫希颜见天已不早,便带头话别,众人纷纷起身。
  
  云青诀斜睨了她一眼,哈哈一笑,对唐十七道:“七哥,他们都要成双成对去了。看来,今晚只有我陪着你乐呵到底了。”
  
  唐十七也打了个哈哈,手指在几案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
  
  卫希颜见状焉能不会意,偏头一笑:“清鸿,你和七叔、三叔多时不见,今晚正好月明风清,便陪两位长辈多摆聊摆聊。”她说话间看着自家徒弟,眯眼点了点头。
  
  叶清鸿本极聪明,经罗霄山一事后又与卫希颜多了几分默契,当即便会意,这两位叔辈必是对卫师和雷动一战有疑——卫师让她据实以说。
  
  她瞥了眼卫希颜,面无表情“嗯”了声。
  
  一干晚辈皆向唐、云二人行礼道辞而去。
  
  出得东院月门,转出一道游廊,便要分道,卫希颜等人又伫足笑语数句,方相互道安,各行归去。
  
  卫、名二人却没有立刻回松碧听涛院,转身走了几步,见四下无人,相视一笑,腾身掠出庄外。
  
  ***
  
  两人落入后山,漫步徐行。
  
  夜深林静,间有山溪蛙鸣,风中淡含花香,一阵有,又一阵无。
  
  卫希颜神情早已敛为沉静,不复席前聚欢时的朗朗之态。
  
  她寻思着如何向可秀说谷中之战,白轻衣之事避无可避,她并不想隐瞒,以可秀的明慧敏感也无法隐瞒。她顿了顿步,“可秀……”
  
  名可秀却另有心事,卫希颜轻轻叫这一声她竟未听见。
  
  “可秀?”
  
  “……希颜!”名可秀回神,纤手指了指天,微叹,“星光满天,明日定然又是大晴。”
  
  卫希颜见她秀眉颦蹙,显非随口感叹天气,目光透过枝隙看了看湛亮星空,问道:“可有不妥?”
  
  名可秀语气隐忧,“希颜,今夏……或将有大旱!”
  
  卫希颜闻言一惊,侧眸望她。
  
  名可秀声音微沉,道:“今年开春起,江南、淮南多处州县暴雨不停。苏师兄夜观天象,又卜易卦,道今夏必旱!……从四月入夏以来,京师周边寸雨未降,淮南诸州亦是,大旱之势已显……”
  
  她口中的“苏师兄”自是指苏云卿,卫希颜曾数次听名可秀提起——知天文、晓地理,擅观天象测异变,鲜有不中。话出苏云卿之口,这旱情便十有八九错不了。
  
  “史载,旱极有蝗。”名可秀又道,“两淮向为蝗灾多发之地,我担虑的是大旱之后,淮南又生蝗灾……”
  
  卫希颜微微皱眉,旱灾虽为祸,但赈灾及时得当,也不会闹出大乱子,蝗灾就麻烦了。这蝗害与地动,古人多认为是来自上天的惩诫,人间帝王有失德、或朝政不当,方会引来天罚。朝廷为平息舆论,有时连皇帝都得下罪己诏自谴。
  
  赵构是否下罪己诏卫希颜不关心,但此事若被雷动利用,攻击南廷或置疑赵构即位的正统合法性,便成了桩不大不小的麻烦!
  
  她忖思着后世应对蝗灾的法子,道:“天灾无常,非人力所能控。好在我们知情在前,不致于措手不及。只要提前准备,赈灾及时,定能将损害减到最小。……或许,坏事也能变成好事……”
  
  “所谓时也、势也!”名可秀挑唇一笑,她本是借势、造势的高手,沉吟了一阵,目色渐现果毅决断。
  
  卫希颜喃喃低语:“或许,这是动常平仓的极好机会……”
  
  “不止常平仓……”名可秀眸子深沉莫测。
  
  她整理思路,道出心中盘算,卫希颜不时补充一二,让布局更圆满……渐说渐行,不知不觉间竟已登上了山顶。
  
  山高风急,吹得衣袂上下翻卷。
  
  卫希颜寻思着如何说罗霄山之事,便有片刻的静默。
  
  名可秀回眸凝望,以她的敏感聪慧,怎会不知希颜心中纠结?从枫阁到山庄一直未问及此事,便是给彼此一个空间。幽声一叹:“希颜,伤得可重?”
  
  略略犹豫,她扬唇一笑:“一点小伤,调养一阵便好……雷动伤得比我重!”
  
  小伤?名可秀挑眉,明显不信。
  
  卫希颜在她目光紧逼下,只得道出九重天境被破。
  
  名可秀心头一震,手掌抚上她胸口,声音微颤,“希颜……”
  
  卫希颜按住她手,眨眼一笑,道:“没事!破了也好,省得日后招来天劫,更凶险。”
  
  名可秀睫毛颤了颤,默声不语。
  
  卫希颜便细说了谷中之事,包括白竹崖的岩像和黎楚瑜对白轻衣的痴念,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说到因白轻衣而分神以致雷动偷袭得逞时,她叹了一声,目光里满是歉然之意。
  
  “可秀,”她喃喃道,“我说过,这世上除了你,再不会有人能伤我……对不起!我食言了……”她嗓子一哑,胸口壅滞难受,再也说不下去。
  
  对白轻衣,她能放手放情,却永远无法忘却!……那份爱,曾经太浓烈、太深、太沉,早已经浸入她的皮和着她的血连着她的肉植入她的魂,无法割去、无计根除!……或许,只有等到她魂飞烟消的那一天,方能了去无痕!
  
  她对名可秀情真无假,却无法说心中唯得名可秀一人!
  
  “可秀、可秀……”卫希颜按住她手,胸口一阵阵痛,无法言语。
  
  名可秀心潮起伏。
  
  她想起卫希颜的几次伤。
  
  黄河一战本该避免,皆因她在政谋上的打算,希颜方会留守东京周旋。若是一早带着希汶南下,又怎会惹出萧翊,重伤殆危?……翟固二战萧翊,希颜重伤是因了白轻衣……罗霄山虽因白轻衣分神致伤,但若非她当初执意要希颜救下叶清鸿,雷雨荼又如何能设得这个陷阱?
  
  希颜,俱为情伤……
  
  名可秀心口一酸。
  
  白轻衣为天道而去,她心中以天下为首,希颜,只有情!
  
  若要说亏欠,又是谁欠了谁?
  
  她抬眸,见卫希颜眼眶泛红,心中又一酸,手指抚上她冰凉脸颊,头缓缓靠上前去,“希颜,是我自私了……”你本是邀游天地的苍鹰,自由无束,却因了我,甘心桎梏于这朝堂。
  
  卫希颜睁目摇头,“胡说,你哪有自私!……是我的不是……”无法一心只得一人……她语声渐低至无,心口一阵阵扯着似要裂开,只觉此生最撼最痛之事,莫过于此!……
  
  她吸了吸鼻子,这一刻的神情竟是脆弱无比。
  
  仰了仰头,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掉下来。大滴大滴的,滚落。
  
  “希颜,别哭……”名可秀手忙脚乱拭泪。眼泪却越掉越急,滴在手上,烫进心里,仿佛是她心口的血般,炽烈!
  
  希颜、希颜……她从未见卫希颜哭成这样,仿佛要将心挖出来般的痛!名可秀心乱了,只得搂过她,紧紧拥住,眸子瞧见她垂握在腰际的手。“希颜,松手!……”名可秀用力将她手指掰开,掌心已被掐得血迹斑斑。名可秀一痛,这要下多大的劲!
  ……
  
  希颜,我心中至爱唯你一人,然,也无法为你放弃这天下!
  
  希颜,我又何能要求至情如你,忘却白轻衣?
  ……
  
  她按住卫希颜肩,抬眸望入她眸心,深沉的情意点点溢出,“希颜,你我相爱相惜,执手山河,共看白头,人生至此,当尽欢无憾!”
  
  “希颜,情痴方有情伤,你对我情炽,方会纠着于一心人而自苦!”
  
  名可秀抬手拭去她泪,眸子望向夜色下的苍茫天地,“希颜,我爱一个人,便定要她陪着我执手风雨、共创山河!即使她是天上高翔的苍鹰,也要为我投身大地。希颜,这是一种自私!……但我,不悔不却!”
  
  她回眸扬唇一笑,清冽语声铿然入心,“希颜,说我自私也好大度也好,我名可秀唯愿有生之年,这天下和你,无一留憾!”
  
  希颜,你可明白?
  ……
  
  卫希颜心胸一阵振荡,凝视她,深深,久久。……忽地,粲然一笑,目光似然痴了。
  
  名可秀拉起她,踏掠于林巅之上,山风劲过,呼啸灌入眼耳。
  
  “希颜,你看,这天地如此辽阔!……人的心胸,可以比天地更广、更远……”
  
  她扬眉笑着,傲视苍茫辽阔,清吟一声化作长鸣,情志浩荡无边。
  
  希颜,我与你,当执手山河,笑看锦绣!
  
  

作者有话要说:改几处地方,重更下~~困……觉去……










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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