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这是先礼后兵,这次用“礼”和“兵”都不行,会不会真去告官?告就告吧,她乐意奉陪。
“小竹?”李竹正想得入神,忽听到一个声音在叫他。
李竹抬头一看,来人正是同村的杨大林。她放鸭时老看到他。
大林穿着灰布短褂,一张脸晒得黝黑发亮,一双眸子清亮有神。
杨大从放下背篓,看样子他是去摘菜了。
他从背篓里找出一个香瓜递给李竹,憨憨一笑:“你尝尝,可甜了。”这菜、瓜都是自家地里长的,不稀罕,乡下人家时常互相赠送。
李竹也没跟他客气,笑着接了过来。 杨大林又问道:“听说,你爹娘来接你回去?”
“是来了?”
“那你回去吗?”杨大林的神情有些紧张,好像生怕她回去似的。
李竹摇头:“不回,我在这儿挺好。”
杨大林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小凤她们肯定舍不得你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前面的小路上走过一个妇人。
杨大林挠挠头,背着竹篓说道:“那我先走了。”
杨大林刚离开,那个妇人也到了李竹跟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莲花,她也是去摘菜的。这杨莲花自从捉奸之事发生后,低调了许多。好久没见她蹦跶了。据她娘朱氏说,杨莲花正在家里安胎呢。她这会儿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吧。
杨莲花跨着菜篮子,一看到李竹不由得放慢脚步。满脸堆笑道:“这不是阿竹妹子吗?你怎么在这儿啊。”
李竹敷衍一句:“乘凉。”她跟这人没什么好说的。
杨莲花却不这么认为,她自来熟地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捶着腰说道:“我整天在家怪闷的,婆婆和相公看得紧,不让我干活。像摘菜,都是我硬要来的。”
李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以前的杨莲花李竹也见过,那会儿,她脸皮白净,打扮得干净清爽,不像现在,脸面肤肿,穿得邋里邋遢的,手上布满老茧子,又粗又糙,估计没少干活。她点点头:“是吗?你真是好福气。”
杨莲花晒完幸福,又提起了杨云:“阿云怎么样了?你说她都那么大了,还没定亲了。唉,真替她着急。”
李竹话里有话:“没事的,我云姐一点都不急,我姑说了女孩子家要矜持,要有吃相,不能像苍蝇见着腥似的,没脸没皮地扑上去。到时,连累自家和家人名声受损。”
“呵呵。”杨连花干笑几声,岂能听不出李竹的话中话?
杨莲花扶着腰站起来,看着李竹说道:“不是你说她不急,她就不急。我能明白她心里苦的。我也知道她气我恨我。但我真的没办法。毕竟何郎心悦的是我,婆婆也喜欢我。你劝劝她,别让再想着何郎了,趁着年轻赶紧寻门亲事吧。”
李竹简直被她的自以为是气笑了,她懒得再跟这人牵扯,站起身说道:“杨莲花,你这种想法和做为,就你一只钻在粪堆里的苍蝇,你就觉得粪好吃,别人不跟你抢,你也不信。”
杨莲花气得脸色发青,挺着肚子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好心关心阿云,反被你辱骂。小心你将来嫁不出去。”
李竹头也不回地说道:“嫁不出去没关系,我可以像你一样去撬别人的墙角。”
“你、你给我站住。”杨莲花气呼呼地李竹身后紧追不舍。
李竹实在不忍心看一大肚婆追她,只好停下来无奈地说道:“你还想说什么?”
杨莲花喘着气人,盯着李竹问道:“我问你,那天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哪件事?”李竹一脸疑惑。
“竹林里的那件事,你说是不是你?”
李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件啊。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我哪知道你们的事。再说当时,也不是我一人在场,我是跟着人群进去看热闹的。”
杨连花一脸狐疑,事发时,她没往这方面想,但事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了解杨云,她是没这个心机的。杨老实更别提。想来想去,她就将目标锁在了李竹身上。何况那天,她确实在场。
李竹反过来安慰杨莲花:“如今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就别再瞎想了。当初我是挺讨厌你,可是我云姐说幸亏你把何仁义那家伙收下了,这是老天爷在帮她,她都想开了,我有什么理由再恨你?回去吧,别再送了。”说完这番话,李竹快步离开。小白紧跟着她。
一人一狗回家时,杨家已安静下来。肖氏刘氏三人已经离开了。听杨云说,闹成那样子,三人也没忘了把提的东西拿走。
“吃饭吃饭。”李大姑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说道。
众人坐下来默默地吃饭。
李大姑想了想,对李竹说道:“阿竹,你爹临走时放下狠话说,说要告官。你表哥找的状师也回话了,说县太爷很看重孝道,这事有些难办。”
☆、第35 一辩成名
杨墨细细给家人分析了这件事情:“钱状师说,这种血缘是断不干净的。给了生养费也没用。除非是买卖人口,但是那样还得登入奴籍,这个不可取。”
杨墨这话,让杨家诸人一个个唉声叹气。
李大姑看着李竹说道:“要是你爹娘上道,你回也就回了。我就怕他们把你当摇钱树,搜刮你去供养李寄。等大些,胡乱许个人家再赚笔彩礼。”不用说,这正是李家人的打算。
杨墨安慰众人:“我去请个状师,说不定还有点用。”
李竹此时已想明白了,心中也有了头绪。她说道:“状师就不用了。我为自己申辩就行。”
“你要为自己申辩?”杨墨有些吃惊。
李竹坚定地点点头。李竹在前世时,曾有一阵子迷上了辩论赛。那她现在就用这点为自己辩一场吧。
乡下没有秘密,杨李两家争女的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李竹再次成为杨家集的焦点。走到哪儿都有人打探。小伙伴们也纷纷来安慰李竹。
李竹仍跟平常一样,干完活后,找到村口的猪肉铺子,对张屠户说道:“张叔,你明天给我留一个猪尿脬和三斤猪血。”
张屠户笑道:“你要猪尿脬干啥?”
李竹笑道:“给亲戚家孩子买的,他冲了气当球喝踢。”
张屠户笑着答应了。
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蔡青。蔡青看着她,温声问道:“要我帮你找个状师吗?”
李竹摇头,说她要自己上堂申辩。
“那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李竹再次摇头:“没事,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一般百姓都怕见官,李家这么做,也说明他们是黔驴技穷,没法可想了。
蔡青陪着她走了一段路,说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如果官司输了,你也不要灰心,熬上两年,很快就会云开日出。”
“好。”李竹笑着回道。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几天,不但杨家集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连县里的一部分也知晓了。太平年月,人们闲来无事,古代娱乐甚少,一般人也就看乐听听新闻,传传闲言,看看别人的笑话,偶尔也被别人笑笑。
还有的闲汉闲妇专门绕路来看李竹这个当事人。不管怎样,卤肉摊的生意倒好不少,这也是意外之喜。
这些日子,李竹也从杨墨那里了解到古代的断案详情。李竹知道,本县的知县姓白,年过四十,没甚能干,与本地的几个大乡绅关系不错。他不是清官,但也没贪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总而言之,是一个各方面很平庸无功无过的庸官。
他上任几年,清河县也没发生什么大案,无非是些民事纠纷之类。
这时的案件除了大案或是有伤风化的案件外,都允许民众旁听,这样一来,也顺便进行了普法教育。
众人打听今日升堂,纷纷摞下手中的活计,挤到衙门门口旁听。
杨家集和李家村的人也来了不少。
威严肃整的县衙内,一班衙役手执棍杖站立两旁,县令、师爷依次堂上就坐。白知县身穿官服,一脸严肃,一拍惊堂木,高喊:“升堂”。殿内静寂无声,殿外的人扭长了脖子往外看去。
“咚咚”击鼓声不负众望地响起来了。
白知县高声命令:“带击鼓者上堂问话。”
衙役领命上前,带着肖氏进堂。
很快地,其他衙役也带着李大姑、杨墨和李竹上堂。另一拨皂隶则带着刘氏和李大富、李寄上堂。
两家人上堂后,分列两边,跪了下来。
白县令端坐堂上,一拍惊堂木,高声问道:“原告何人?有何冤屈?细细诉来。”
肖氏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她看向刘氏和李大富,那两人也跟她差不多。
肖氏强作镇定,颤声说道:“民、妇肖李氏,要告的人是我的大姑姐一家,他们拐带我的闺女李竹,骗取我家的卤肉秘方。恳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让我们一家团聚。”
白知县问道:“被告杨李氏,杨老实。”
李大姑和杨老实一起答道:“民妇、草民在。”
白知县问道:“李肖氏说的可是实情?李家的女儿可是在你家?”
李大姑答道:“她女儿确实在我家,不过,民妇并没有拐带她。当初我弟媳难产,加上女孩康健,男孩子瘦弱,那天又电闪雷鸣。他们一家就认定我侄女是不详之人。平日里对她非打即骂,对男孩宠得上了天。
民 妇看侄女可怜,就时常接济。后来民妇弟弟一家因为缺钱,为了三十两将她卖给一个三十多岁、生过两个婆娘的男子,侄女气得一病不起,再三恳求,我才求了当家 的,把侄女接回家来。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民妇借钱给了弟弟十五两银子,这是当初的断亲契书,有里正和众乡邻作保。请大人过目。”
衙役接过李大姑手上的契书呈给白知县。白知县和师爷看罢,沉吟片刻,突然一拍惊堂木,说道:“百善孝为先,本朝以孝治天下,血脉亲缘岂能是一纸契书买断?被告李竹何在?”
李竹立即应声:“民女李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