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面泪染,罗浮怔愣着不敢动弹,生怕一个声响惊走了吹笛之人。嗓间喑哑,哽咽着吞吐,她轻轻的唤道:“哥……”
仿佛听见了这一声呼唤,笛声戛然的顿了一顿,握笛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黑暗中再没一丝动静。
猛的转身回头,双眸通红,罗浮用力咬着唇角,低低的吼道:“出来,你给我出来!为什么要躲着我,你为何要躲着不见我?”
四周沉寂一片,只有树叶被风吹落,飘摇摇落地的声音。
“玉君谦,你若再不现身,我便恨你一生!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别再指望能看见我,你休想!”情绪不由的失了控,罗浮眸底酸浪翻滚,仿佛有人揪起她的心脏,狠狠往地上摔去,她甚至能够听见血液迸溅时发出的声音。
罗浮……
不知道练习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思念了多少回,只知道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他都是这般静静对着明月,在一抹无边的空洞中呆呆的唤着,仿佛只有如此,她才一直在那里,从来不曾离开。他怪自己口笨,哪怕心里有再多道不完的话,可除了这一声罗浮,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要恨我,罗浮。”君谦一步步从黑夜的尽头走来,瘦削的轮廓一点点钻进罗浮的瞳孔。
还没来得及看清君谦的脸,罗浮就纵身扑了过去,将自己窝进他的怀里,一边用碎拳捶打他的胸脯,一边哭哭啼啼的骂着:“君谦怎么这样坏,明明就离罗浮很近,却都舍不得让我见上一见。我怎会有你这样坏的一个哥哥。”
胸口被她一抱,暖的让人心安。温热的体温裹着少女特有的馨香,玉君谦眼中蕴满了泪雾。四年了,他居然可以再一次拥她入怀!
“罗浮,我的罗浮……”他颤抖的呢喃,轻轻箍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缓缓摩挲。一滴热泪无声的滑落,滚烫滚烫,直直熨进了心窝,在那里留下斑驳的脚印。
“哥,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罗浮在他身上蹭干了泪,这才抬起头来抽噎着问他。
君谦的眸清朗如风,温柔而恬静。微笑间唇线上拉,划出和煦的弧度,俊美的容颜更胜于往昔。他缓了缓神,用手拍拍罗浮的脑袋,宠溺的打量着她。很久以前他就知道,罗浮长大了一定美的令人移不开眼。如今看来,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俏丽的多,那一双月眸如玉般玲珑,楚楚顾盼,滴溜溜的转着,像是会说话似的。
“罗浮呢,过得可好?”同样的一句问候,出自君谦的口,却着上了不一样的色调,溢满了怜爱。他多怕罗浮楚楚可怜的说过得不好,若是那样自己的罪孽又加重了几成,他更怕罗浮满不在乎的说过得好,因为这会让他更觉心疼。
罗浮天真的眨着眼睛,喜滋滋的回他道:“君谦和娘过的好,罗浮就过的好。”
心头一酸,他恋恋的看着罗浮,仿佛要将她印进骨子里去:“娘没事,过几天我就带你去见她,今天太晚,我先送你回去。”
罗浮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你和紫苏是怎么认识的,她说我们会在皇宫相见,可你却提前现身了,这是为何?”
浅浅一笑,君谦温和的敲了敲她的脑门,故作神秘的道:“迟早你会知道的,先耐着性子忍忍吧。”
“又玩这套,你怎么和那菱梦璃一般,都这么爱捉弄人。”扁着嘴,罗浮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五岁,耍起小孩脾气来。
身子一僵,君谦愣了会神。突然不得不承认,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比如罗浮身边的人,比如罗浮关心的事,比如罗浮眼中闪烁的那一缕光芒……
“在皇宫,我见到你们两个了。因为放心不下,我才跟着过来的。”董鸢的刁难,淑妃的求情,他全都收到了眼底。当时若不是菱梦璃出来替罗浮解了围,他可能会更早一步出现。君谦淡淡的语气却充斥着浓郁的感伤,心想,他肯为你挨鞭子,你对他上心也是应该的。
罗浮瞪大了双眸,突然问道:“这么说,你真在宫里?哥,你该不会也做了小太监吧?”
君谦被她认真的模样给逗乐了:“罗浮你呀,想象力总是空前绝后的丰富。你哥哥再不济,也断然不会自伤其身啊。”
“那就好,那就好,可把我给吓坏了。”拿手拍拍胸脯,罗浮长长地吁了口气,叹道,“哥哥还要娶嫂嫂的呢,咱玉家可不能在你这一代断了香火啊。否则我怎么对得住天上的爹爹,地上的娘喔。”
定定的锁着面前俏丽的人儿,君谦深深的道:“我的罗浮,以后就由我来保护。”
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伤害你!
齿似珍贝,罗浮感动的望着他:“哥,我们以后再不分开了,要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摸了摸她的脸,君谦哽着嗓子答道:“好!只要罗浮愿意。”
他们对视着微笑,彼此都感觉像是再次回到了过往,岁月并没有在他们之间划上一点点的沟壑,罗浮还是那个喜 欢'炫。书。网'依赖他的妹妹,君谦仍是那个一心疼爱她的哥哥。自始至终,从来不曾改变。
“怎么了?”见罗浮杵着不动,君谦润声问道。
手一伸,眯起眼睛来笑,罗浮娇嗔的说,“哥,背我!”
先是一怔,尔后笑笑。君谦背转过身,半蹲下去:“来,我们回家。”
伏在他的背上,罗浮缓缓闭上双目,淡淡的说着:“哥,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都要好好的……
……完……
17 杜蔺劝谏
“主上?”
“恩。安全送回了吗?”
流鹃顿了顿,低声说:“有些事,属下不知当说不当说。”
移开手中展开的信函,菱梦璃坐在藤椅上,揪着眉冷声问道:“倾弦呢,不是让她暗中保护罗浮的吗!出什么事了?”
谁说玉罗浮出事了!流鹃暗地里白了一眼,无奈的回道:“属下看见郡主和一名男子抱在一起,看上去关系甚为亲密。郡主好像认得此人,且交情匪浅。”
她正掂量着要不要把情况讲的重些,那个玉罗浮整体摆出一副不愿与人亲近的模样,背地里却让男人背着走路!丫丫的,幸好没让主上看见,否则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男人?还抱在一起!菱梦璃“噌”的一声从椅子上跳起,冰着嗓子骂道:“好你个玉罗浮,枉我好心好意的待你,把本侯当猴耍呢!”
“主上息怒。”流鹃好气又好笑。
“绿帽子都扣到头上了,叫你爷爷怎么息怒!”
“爷,请恕流鹃不赞同之罪。那个小郡主好像还不是您的什么人……吧……”口气一变再变,掺着抹调笑的成分。
顿时冷静下来,菱梦璃扯起唇奸笑:“那就让她做我的妃!我要她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侯爷有那能耐么?流鹃很想问出口,但想想还是吞了回去。
“流鹃!”
“属下在。”
“查他祖宗八代,再回来复命。”
连祖宗八代都不放过?流鹃沮丧的低头,心里对这个侯爷实在佩服的紧。玉罗浮这三个字,从几时开始竟成了主上的致命伤!
脑袋清醒过来,菱梦璃淡淡的吩咐:“找人盯着都虞侯,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流鹃颇感诧异,却又不敢多问。此时,只听菱梦璃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些年,他好像变了很多……”
祁畸山绵亘千里,终年积雪,气候严寒。山脚下驻扎有数百支军队,平日里都靠烧炭取暖,饮的是马奶酒,吃的是烤羊肉。
傍晚时分,战鼓铿锵,士兵们操练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直到江山如泼墨画,渐渐送走天边那一抹羞红的夕阳。
营帐里烧着碳炉,火苗四溅。肖旭正埋头读着兵书,眉微微聚蹙。
一名士兵进来通报:“禀将军,杜校尉回营了。”
“让他进来。”
“是。”
杜蔺前阵子离营,乔装去了月兮城。如今回来,自然是要将探到的消息回复给肖旭。
一进帐,他便拜道:“杜蔺见过主帅。”
肖旭移步走近,将他左右观察了一番,方才开口问道:“可有收获?”
杜蔺风尘仆仆,一路上也没怎么休息,脸上略显倦意:“回主帅,属下探到安仑王爷进了宫,明则为了吊念先帝,实则意欲带走少王爷。另外,新帝登基,连下三道快旨,要将军您班师回朝。”
肖旭嗤笑:“安仑王好胆量,这个节骨眼上还敢往京师走一遭,须不知以他藩王的身份,是断断不能踏足宫廷的吗?还想将质子带走,哼,月穹虽是个败家子,可却不意味着朝廷里没了能人!想在老虎嘴里拔牙,简直痴人说梦。”
“将军说的是。安仑王单枪匹马闯入宫闱,又极力拥护新帝登位,估计是想借此贿赂皇帝,兵走险棋百般讨好,以求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招着实凶险,老王爷真是要儿子不要命。”
“没这么简单,我估摸着他还另有图谋。月榛悭老奸巨猾,是个不易对付的狠角色。”说实话,肖旭打心眼里对这位安仑王也是存着几分敬畏的。老狐狸自来深藏不露,不仅满腹阴谋,且还一肚子虎胆,天底下就没他怕过的人。如此人物,肖旭自是又爱又恨。
见他陷入深思,杜蔺旁敲侧击的问道:“皇上要将军火速回京,敢问将军欲如何打算?”
挑起眼角来笑,肖旭的声线冰冷莫名:“校尉是怎么想的,不妨说来听听?”
头一低,杜蔺抖着胆子回答:“微臣猜想,皇帝已在京都摆好一场鸿门宴,正等着将军您乖乖入瓮。”
“既然天子都下了诏令,本帅能不去会会么?你想要我抗旨不成!”杜蔺说的这些他又岂会不知,可若想要找个台阶来下,却是谈何容易!于是干脆将反话端正了来说。
闻言,杜蔺一惊,跪地求道:“万万不可!怕只怕这一遭,去时容易回来难哪。如此一来,将军的宏图大业岂不成了一纸空文?微臣实有不忍,还望将军三思!”
脸一阴,肖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