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驾车,本已属罕见,而且女子还容颜绝美,洪筹这般说,杨延昭身旁的李至等人都心里有些恼怒。
“老爷,夫人,我们到了。”
声音轻灵,在她下车之时,杨延昭却皱起了眉头,只因看到了未被裙底遮住的三寸金莲。
这顿时让他没了欣赏的兴致。
车帘掀开,两道人影走了下来,女子作着妇人的打扮,穿着也是寻常,但是美貌却在那驾车仆人之上。
她的身边,走出的男人中年模样,长相也极是英俊,只是面sè惨白,并着咳嗽,让人有着弱不禁风的感觉。
“状元公,让小人领你进去吧,也省的在此站了累着。”
洪筹的这句话声音说的有些大,话音落下,杨延昭可以感觉到正在走来的夫妇将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几下。
“那便有劳洪殿直了。”
洪筹口中称着不敢,便要转身带着杨延昭几人往里走去,身后,那男子见此情形大有拂袖离去之势,却被一旁的妇人拉住了衣袖。
别无他法,只得叹了口气,跟着走了上前。
“洪殿直,他们是何人?”
那对夫妇气质不同寻常,出生定是非贵即富,但连洪筹都能不待见两人,杨延昭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对方的身份,因而在行走之中不禁小声的问道。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南唐的降臣,整rì里只知道风花雪月,荒唐之后,还是不我大宋的臣子!”
言中带着不屑,依旧没有压低话语,身后传来剧烈的咳嗽之声,甚至还有妇人的小声的哀求之声。
而杨延昭心里着实惊了一下,这时,他即便再笨,也算是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竟然是南唐后主李煜!
这个名字流传了千古,作为君王,他毋庸置疑是失败的,并且败的一塌糊涂。
但,论起诗赋词作,却又是无数君王,乃至文人墨客都难以攀越的高峰。
只可惜,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流水落花,chūn去无意。
心中有些惋惜,不过杨延昭明白李煜也不是他所能交往的,且不谈野史传闻中的赵光义垂涎小周后一说,单凭对方南唐旧主的身份,便是个忌讳。
穿过吐着芽儿,泛青的林子,往里走去,却是到了一弯碧水前,那里,早已经摆好了宴桌,几个青衣宦官正指挥着宫女侍人忙碌着。
“状元公,你与几位在此歇着,小人还得去引其他大人与士子,就失陪了。”
“洪殿直当以公务为先,无需在意我等。”
待洪筹走后,杨延昭不禁又回首看到了在河边芽包正待细柳下的李煜与小周后,此刻,二人身边无一人,衣着也毫无光线之感,脸上的落寞与此处的繁忙喜庆格格不入。
“延昭兄,这便是南唐的李后主?”
向敏中轻声的问着,刚才洪筹的话几人也听到了,对于这样的人来,除了文人相惜之外,就剩下道不尽的惋惜了。
“恩,他便是违命侯。”
杨延昭轻声应道,双目没有移开,若是常人,或许此刻是在注视着小周后的美貌,但是他却没有,三寸之足是内心无法跨越的障碍。
清风吹起垂柳枝,荡漾在碧波涟涟的水面,却是一副好景。
突然间,杨延昭猛的冲上前,只因他一直注视的李煜竟趁着小周后不备,往池边走去,双目逐渐闭上,竟是要投河!
第一百四十八章 敲打
微风夹着绿柳的清新,耳边仍响着鄙夷之语,就连那阉人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一时间,李煜脑子里尽是屈辱之景。
既是如此,还活着作何,倒不如了却残生。
双目已合,身子也开始朝着池水倾倒,那小周后虽然察觉了,但为时已晚,只能口中惊呼着不要,眼睁睁的看着李煜身往下坠落。
“别了,嘉敏,若有来世,李从嘉当报你今生的不离不弃。”。 。
就在他快要跌进池中,右手却是被人抓住了,“池边水湿,行走难免有些脚滑,侯爷还当小心才是。”
衣摆浸在水中,李煜转过头,却见到刚才一同进来之人,从那引路宦官的言语中,他似乎是今科的状元。
思绪还未回过神来,已被拉了上来,另一边,小周后慌忙的扑上来,拿出手帕擦着李煜身上沾到的水渍。
“从嘉,你这是要作何?”
语中已经带着哭意,那李煜满脸的失魂落魄,而不远处,已有青衣内侍注意到了这边的事情,杨延昭自然也不敢多待。
“侯爷,蝼蚁尚且偷生,又何必执着于过往,侯爷倒不如留着xìng命,来静观世态百千。”。 。
说完,杨延昭便走去了,那小周后红着眼将李煜拉到一侧的木椅之上,后者仍是失魂落魄之sè,只是双目不自主的望向那渐远的背影。
“延昭兄又做了件善事,照佛家之理,应该胜造七级浮屠。”
对着低声说话的向敏中摇了摇头,杨延昭叹了口气,“或许,未看见,便不会伸手,如今,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他这话让几人沉默了,分无例外,皆是想起李煜眼下的潦倒悲惨,似乎死对他来说的确是一种解脱。
可杨延昭却是不然,看着小跑远去的宫中内侍,眉头不知觉的紧了起来,这两天,将不该惹的都给沾染了,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申时前夕,王公大臣皆以到齐,不过前来的女子除了柴清云外,便只有被人指指点点的小周后了。
亡、国之君本就遭人非议,甚至还带着妻室前来,若不是在场的诸位都心知肚明君意为何,上前羞辱一番的大有人在。
可纵使如此,不加掩饰的讥讽之言还是时不时出现,李煜仍是坐在那里,面sè呆滞,小周后则是很担忧的立在一侧。
“圣驾到!”
尖锐的声音响起,正偷偷对杨延昭比划着的柴清云忙收了手势,弯腰与众人一道对走来的赵光义行礼。
“众卿家无需多礼。”
声音似乎有些寒意,杨延昭不禁想起了之前洪筹的提点,看来赵光义的心中火气还未散去,得小心谨慎才是。
待抬起首,赵光义已经走向了高台的御座之上,他的一侧,是身着凤冠霞披的李皇后。
坐下之后,赵光义便不做声的望向西侧,顺着目光看去,却是将头低着的小周后与目无表情的李煜。
果然,那些传闻并不是捕风捉影。
杨延昭心里暗暗道着,整个琼林宴只有三女,而小周后的身份是何等的尴尬,与往rì秘密召进宫中不同,这无疑是明面上的见sè而为。
也难怪李煜会有轻生的念头。
不过对方乃是九五之尊,谁又敢来指责,至少杨延昭不敢,百官也不敢,坐在他身边的李皇后也不敢。
“官家,是不是可以先行开宴了?”
李皇后低声询问,这时,赵光义才将视线收了回来,“开始吧。”
侯在一边的王继恩闻言忙摆着拂尘尖声道,“琼林宴开席,百官入座。”
百官朝臣自然识得该坐在何处,杨延昭等新科进士则是有宦官领着,坐在池子的边缘,与百官遥相对应。
而李煜夫妇则是站立未动,那赵光义对王继恩使了个眼sè,后者躬身领命,走往西侧,抬着头,丝毫没有刚才的唯唯诺诺,将二人领到了百官二排最末的位置,恰好在燕王赵德昭之后。
如此,那些身后头发半百的老臣子心里顿时有了不满,但他们哪里敢对官家作气,皆是yīn沉脸看着坐下的李煜夫妇。
赵光义的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而那王继恩则是继续甩着拂尘道,“上酒!”
一旁的白裳宫女则是走上前,为在座之人满上酒水,待其退去之后,赵光义端着手中的碧玉盏朗声道,“今rì乃是为我大宋新科士子所宴,朕与诸位爱卿共饮此杯,以愿我大宋rì佳昌盛!”
“吾皇圣明!”
饮完杯中酒,赵光义目光扫过左右,“按我朝历来惯例,放榜是在四月白花齐放之时,不过朕等不及了,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朝廷社稷需要才俊来为之倾尽心血。
不过即便无花语之香,朕也不会亏待诸位爱卿。
王继恩,宣宫中舞者来。”
口中喊着‘谢主隆恩’,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偷偷的交换眼神,虽然赵光义未说等不及的缘由,不过久经官场的老臣都已经混chéng rénjīng,君王一句话,为臣者便要好好揣测其中用意。
清脆悠扬的乐声响起,席间,几道纤细的身影开始舞动起妙曼的身姿,长袖翩翩,莲步轻移,宛如几只彩蝶在林中怡然自舞。
这还是杨延昭首次见识宋朝的舞蹈,很是优柔,一曲舞罢,眼中仍有那挥不去的轻盈曼舞。
可是高位之上,赵光义的眉头却是微皱,转目望向面无表情的李煜,“违命侯,世人皆知你jīng于歌舞之艺,你可觉得刚才那支舞如何?”
这一发问,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李煜身上来,后者僵硬的脸庞抽动了几下,起身行礼道,“回官家,舞姿柔软,舞态轻盈,似空中浮云,又似晴蜒点水,下臣以为当有凌波舞之神韵。”
赵光义微微的颔了颔首,却又语峰一转,“听说违命侯刚刚险些落水?”
听到这句发话,低着头的杨延昭明显感觉两道目光朝他望了过来,当即心中暗暗叫苦,稍许,一道目光收回,李煜那有些无力的声音再次响起,“下臣身子不适,险入池中,多谢官家惦挂。”
“没事就好。”
好一会,赵光义才将冰冷的视线从杨延昭身上收回,沉声道了这么一句,可正当后者暗自松了口气时,却又将他的心跳给提了起来。
“听说是状元郎出手相救,杨璟,可有此事?”
知道躲不过去了,头皮一阵发麻,起身弯腰行礼,“学生恰好经过,见侯爷失足,不敢多想,便冲了上前。
也是天佑我大宋,否则即使学生怎般的努力,也不能确信侯爷相安无事。”
“天佑大宋”
赵光义念道了两句,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确实如此,杨璟你做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