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犹豫了一会,从箫上扯了白玉葫芦,“那你把这个也带上吧。”
三千不是傻子,早看出了这两个同心结是一样的,他惊讶地看着苏九,“你跟他——”
“说来话长。他也因为这个误会了什么,老是说我是他未婚妻。”苏九一脸颓丧,“但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认识他,你也知道我打小就在清城,这回还是头一次出门,跟他也只有前日的一面之缘,但是出于很多复杂的原因,这穗子到了我手上——唉,反正是说来话长,真是说也说不清楚……也好,赶紧趁机会物归原主,别再让我见到他了……”
三千似笑非笑地拿着那一对同心结,“不管怎样,这也是缘分啊,这种元会可是千载难逢啊,你要是错过简直就是无视上天对你的恩泽了。”
“你别说得这么酸成吗?”苏九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总之,麻烦你把他救出来,救不出来也不强求,若是命好,把他给救出来了,你就把这穗子还给他,跟他说我走了,千万千万别告诉他我去哪了!”
三千甩了甩那两穗子,“既然跟你没关系,那你还担心什么,他只不过是个穷书呆子,你还担心山贼会对他怎样不成。”
“……”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方才去探过路了,这里也安全了,你出了洞口笔直往前,不到半里路就能上官道了,往东边再行几里就是杭州西门,城门开得挺早,运气好的话,天明之前就能进去。到时候你自己去找家客栈安稳地窝着,就别乱跑了,我若是有了消息自然会找到你的。”三千转身欲回去洞里,却被苏九拉住了袖子。
苏九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拉住他,“那什么,手上还有碎银子不……行李好像丢在之前的车里了,一直忘记拿了……”她还很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
三千看着哭笑不得,只得掏了银子给她,说起来这些银子大部分还是她之前所赠——总而言之苏九心满意足地端着银子,告辞了。
就这样,三千替她卖命救书呆子还搭上了身上所有的银子。他本以为要费点功夫才能阻止苏九同去,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让步了。让人不禁怀疑,她之前大义凛然说要去救那书呆到底是不是真心的,还是光为了让他多折腾两下啊。
他看着苏九小心翼翼准备出洞,背影显得那么娇小,她这性格跟她娘比起来实在差太多了,换做她娘哪里还用这么可怜兮兮的语气啊——当然了,真要是苏九她娘在这,那书呆子就得自求多福了,苏九她娘估计还想不起要去救个毫不相干的人。
不对啊,这会子他还是乖乖听了她的差遣了,苏家的人真是各有各的阴险!想到这里三千就有点郁闷了,突然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把她给敲晕了。
三千飞身上前,悄无声息地就尾随在了苏九之后,出掌如风一般刚拂过她的后颈,苏九忽然软软地倒下了。于是,三千的这一顿飞奔,倒像是特意出来接住了她。
“搞什么名堂——”三千嘀咕着,任由她倒在自己怀里,望着她紧闭的双眼很有些恶作剧得逞的快感。只是刚一碰到她身子,就觉得一阵发烫,居然撑到此时才发作,也不知她怎么能看上去那样自然,又不由得担心起来,“搞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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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内一处僻静的宅院住着位老大夫。
十几年前,老大夫还是杭州城内最有名的杏林高数,更是桃李满天下,毫不夸张的说如今杭州城内一半知名的大夫都是他教出来的,好些在自个专科里都是拔尖的,也因此老大夫在近年安心地享受天伦之乐,整日里只是含饴弄孙,偶尔修整些医术,根本不再坐诊了。
这位老大夫的宅院里却有黑影闪过,黑影越过了鱼池,最后欺身进了卧房。
“救命了!救命!”
老大夫从自家床上猛地惊醒,几乎跌下来,却被人扶住了。睡眼朦胧的只见到扶着自己的是一位年轻人,个子挺高,一身灰衣,面容俊朗可亲,只是脸色急躁,似有难事,开口就是,“救命!”
半夜三更被那年轻人叫醒,老大夫是医者父母心,虽然久不曾出诊,尤其是再大半夜的出诊,但是考虑到到底可能救回一条人命,也不啰嗦,主动抱了医箱就心甘情愿跟那年轻人走了。
结果他到了客栈病者床前一看,已有四位城内有名的大夫坐在那愁眉苦脸着,巧的是这些还都是他的学生,一见到他立刻就围了上来,只是刚一看到他身后那位可亲的年轻人,一个个却想哭诉也哭诉不了,最后都硬生生地立在了原地,看起来颇为忌惮。
老大夫立刻就懵了,这年轻人可是什么来头,而且他这四位学生个个都是顶尖的,居然都束手无策,那病到底有多棘手?
可这位年轻人说话倒是客气,一开口就先道歉了,“老大夫,实在是人命关天,事急从权,还请您担待一二,替我妹子看看这病到底是因何而起,有何医治之方,这些个庸医只知唯唯诺诺,说一大堆病理脉象,却都相互推脱,都说没有法子医治。”
“没关心,老夫省得,你也是爱妹心切。只是看病看病,还得容老夫先观看一二,再行诊脉,也好让令妹早脱病苦。”
年轻人没有啰嗦,拦起了帐幔,就示意老大夫上前。
老大夫略一沉吟,也不看那些愁眉苦脸的学生们了,撩了袍子,便上前诊脉去了。看了会脸色又诊了一会脉象就觉得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了,暗忖道,这不是普通的伤寒之症么?!这么简单的脉象他的学生又如何会诊治不出?他斜瞟了眼一溜儿站着不敢动的几个学生,又觉得自己的学生不至于犯这种错误,难道是有什么异常?他皱起了眉,仔细观察起病者的面相来。
那姑娘脸颊瘦削,眉头皱起,面容却平和,看不出有什么痛苦之色,只是方才探脉之时就觉察得到她下意识拳头紧握,似乎都将痛楚压抑着,额头满是冷汗,那热度竟似慢慢上来的。
年轻人就是三千了,他见这老大夫一直不出声,想起他是前面那几个大夫的老师,心里就稍微信了一分。尤其是半夜去他家里吵醒来,居然也不哭不闹,比起前面那几个大夫来,风度不知多了多少,因此几次忍了,但这位老大夫诊了会脉,就傻乎乎地盯着苏九看着,不由得有些愠怒地咳嗽了几声,“大夫,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句话,别跟那几个庸医一样,说是伤寒就交差了,如果是伤寒,为何她额头一直不怎么发烫,看样子也没什么不碍,只是不肯醒,这一定有缘故,绝对不是伤寒。你快看看,是不是中毒了!”
其实三千之所以这么确定地说,真不是自己有多通药理,而是想到苏九突然发作的样子,之前一直没事,走江湖久了,加上苏九又是从那位神通广大的黑风寨师爷房间里倒腾过的,谁知道那位师爷是不是在什么地方留下了什么毒啊什么的,被苏九不小心蹭上了,导致这会才发作出来。
尤其她不哭不闹,也不嚷疼,只像是睡着了一般,温度也只是比常人稍微高了一点,无论怎么叫也不醒,因此他死活不相信只是伤寒。
一个坚持说不是伤寒,大夫们的脉象探出来又确实只是伤寒。
话说到这份上,老大夫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学生说没有医治之法了,敢情这位年轻人是个压根就不听劝的主。
倒是他这几个学生,个个都已在坐诊一方了,居然还光知道诊治病人,不知道“诊治”病人的亲眷更为重要的道理。
老大夫沉吟了一会,“既然如此,那老夫认为中毒也不无可能,毕竟毒性各异,也许这种毒就是如伤寒脉象也不足为奇。”
老大夫说到前边的时候,那四个大夫一溜都给老大夫跪下了,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见到老师这么说,还有点不服气,不由得露出了很委屈的样子。老大夫存了心要再多给他们教一手,故意不去看他们,只是对三千继续道,“只是老夫还有一疑问,必须得排除了这个可能,才能确定令妹这毒——是否可解。”
倒是三千一听这话就对了胃口,“到底是做老师的比较像样,那你快问!”
老大夫笑意吟吟,坦然自若,直直望着三千道,“所谓病不忌医,那老夫大胆问一句,这位姑娘这病——有无可能是喜脉?”
三千涨红了脸,“开什么玩笑,我妹子还是黄花大闺女,怎么就突然有喜脉了!”
看他虽表情虽窘迫,却目光坦荡,老大夫心中有数,又拈了把鲶鱼须,“既不是喜脉,那这病,老夫就真还有些把握了。”
“真的?”三千眼睛一亮,早已不去管老大夫已改口称病不叫中毒了。
“是。”老大夫点点头,“老夫看令妹面容平和,只是双拳紧握,额冒冷汗,却是伤寒之症,只是令妹这病来势汹汹,加上惊惧忧思过多,却被她自己强行克制住了,吃了药,这汗只要能发出来,便好了一半了。余下便只要好好调养即可。”
054 诊心 下
更新时间2012…2…11 18:55:23 字数:2236
054诊心下
“惊惧忧思?克制住?这是怎么回事?”三千惊讶道。
“这个,老夫只能看病,却不能看心病,只能猜测一二,相由心生,看这姑娘面容平和,想必平素行事就是个谨慎内敛不喜外露的,于人前肯定都是观之可亲如沐春风的,但这都只是表象,她只是习惯了压抑……”
正在这位老大夫狂吹苏九性格的时候,其实苏九已经醒了,只是睁不开眼,眼皮上好像有千斤重。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之前一直有点难受,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她就生生扛住了,也并不觉得有多难为。
只是听三千说安全了,书呆子也有救了,她就骤然松懈下来,反而发作起来。直到被三千火速送去就医,时而身体仿佛在火炉里煎熬,时而又仿佛坠入冰窖寒冷非(。kanshuba。org: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