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声音听起来蛮亲切的。
胡长生待李能铺纸磨墨,拿起笔来,挥洒自如,片刻完成一首词:
花褪残红香果好,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叶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墨生生和李能在旁注目观瞧,各自惊叹,天下第一探花,才高八斗啊!
胡长生拿起桌上的诗稿,潇洒地伸出双手,躬身送给两位美少女。
琴心和琴韵捧读这首词,心里怦怦乱跳。姐妹俩心有灵犀,双目相交之际,不由的面红过耳,天呀,他……他写的,分明是自己姐妹呀,字里行间充满爱意,哎呀,太难为情啦。她们再顾不得旁人,红着脸携手逃走了。
李能暗暗佩服,胡大人心狠手辣,无愧风流才子的雅号,一首小词,竟惹得两位美人浮动,啊,如果自己晚生二十年,一定拜探花狼为师,也写诗词艳赋……
墨先生感慨万千。这位胡公子出类拔萃,年纪轻轻就成为天下闻名的翰林学士,还是皇上赞赏有加的天下第一探花,其人其才,不问而知。刚才这首词情景皆妙,明摆着喜(…提供下载)欢自己的两个女儿,这倒是难得的缘分,而且胡家是皇亲国戚,当今圣上是他舅舅,母亲又是三公主……他望着翰林学士,心里如数家珍,一连串想下去,简直可以预测此人辉煌的未来。可叹夫人离世早,抛下一双天真烂漫的女儿,每日舞刀弄剑,吵着出去行侠仗义。可是,自己怎么放心两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游历江湖?一旦有所闪失,怎么对得起夫人在天之灵?然而墨家弟子早晚要涉险江湖,眼下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三个人站在客厅里面面相觑,一时都不说话,各想心腹事。
胡长生是少年人,风流韵事曾经誉满京城,后来浪子回头、改过自新,然而时过境迁、本性难移,两位美少女近在咫尺,焉有不动心之理?机会难得啊,也只有钟情灵秀的西湖水,能养育出这么美艳脱俗的女孩儿,而且成双成对,恐怕以后再难找见了。
墨先生毕竟是主人,不能把客人晾在一边。他哈哈一笑,打破了沉闷的气氛,高声吩咐墨安,快快安排午饭。
墨安在外面答应一声,转身向西跨院厨房走去。
胡长生拱手道:“墨先生,晚生千里迢迢而来,能亲耳聆听先生的谆谆教诲,已经获益良多,如果再打扰午饭,实在不好意思,我……我们就此告辞。”
墨先生正色道:“不可,胡公子,你千里迢迢专程而来,怎能如此行色匆匆?瞧不起老夫吗?我墨家虽无好酒好菜,一顿饭还管得起。”
胡长生一再辞行,墨先生坚决不允。二人各执一词,相持再三。
李能实在看不下去了,唉,胡公子风流倜傥,哪里舍得真走?如此假装斯文、惺惺作态,有些过分啦,如果再继续装模作样,弄不好鸡飞蛋打,那时候你就惨啦。于是劝道:“公子,既然大家一见如故,现在墨先生诚意留客,公子不要客套了,还是客随主便为好。”
墨先生如释重负,点头道:“对啦,还是李能老弟通情达理。”
其实胡长生真舍不得走,只是他对墨家姐妹动了真情,此刻在主人面不知不觉有了拘束感,此刻听李能劝得有理,正合己意,于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拱手道:“先生,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讨扰了。”
墨先生心满意足,大笑道:“这就对了。胡公子,老夫看你什么都好,唯一不足,就是过于腼腆,这怎么行?记住,必须要改,否则如何在庙堂立足?要知道,一个人征服世界并不伟大,征服自己,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三人重新落座,喝了一口茶。墨先生起身道:“胡公子、李老弟,你们随意坐,老夫马上回来。”说完,他大步走向后院,直奔两个女儿的绣房。
李能心中感慨:墨先生精于机关消息,却不懂胡公子的心,哼,风流才子腼腆?谁信?他尤其不懂两个女儿的心,唉,奈何?
胡长生心中疑惑:墨白身为巨子,家里为何如此清静?难道众弟子都行侠仗义去了?还有他的两个女儿,为什么不姓墨?
此时琴心和琴韵趴在床上,正品评探花郎的词。两个人指指点点,你一句、她一句,读得津津有味,越琢磨越感觉回味无穷。她们都听过才子佳人的故事,那美丽动人的浪漫情怀,令人萌动呀。姐妹俩你捅我一下,我掐你一把,互相取笑,结果嘻嘻哈哈闹成了一团。
忽然,门口一声咳嗽,姐妹俩猛然惊醒,慌忙起身拜见父亲。
琴心屏气敛息,目不转睛地望着父亲,心里惊疑不定。老爸为什么不陪客人?难道……他走啦?
琴韵忽闪着长睫毛,同样魂不守舍。胡公子走啦?他……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相见?
墨先生直言不讳道:“心儿、韵儿,有一件事,为父必须与你们商量。现在胡公子在客厅等候,你们不要插话,为父不能冷落客人。你们自幼习武,如今都有几分本事,每天闹着行侠仗义,为父一直忍受你们聒噪,坚持不允,实在是担心你们安全,两个女孩子独自出门,没有人生经验,一路多有难处。为父看胡公子人品不俗,他的才学你们都领教了,此人少年老成,为人正派,才华出众,又不恃才傲物,这样的年轻人少之又少,他万里游学,梓梓以求,实为年轻人的楷模。然而路途艰辛,一位文弱书生,会有诸多风险。所以为父想让你们随胡公子一起游历,一来了却你们的心愿,二来胡翰林是朝庭官员,有他照应,为父也放心些,三来你们可以保护胡公子,不负你们一身武艺,将来……算啦,不谈将来,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琴心和琴韵大喜过望,天呀,这可是从未想过的好事。两年来,她们为不能领略大千世界而抱怨父亲管教严厉,好呀,现在机会来了,当保镖,太棒啦,尤其这位天下第一探花郎……算啦,不提他。
琴韵首先沉不住气,垂头扭怩道:“韵儿……愿意去。”
墨先生目光转向琴心道:“你是姐姐,你的意思呢?”
琴心低着头,心想老爸真笨得可以,直接答应他不就行啦?而且韵儿已经说啦,还问我干什么?她转身坐在床头,强忍内心的激动,轻声道:“女儿凭父亲做主便是。”话刚一出口,察觉其中颇有暧昧味道,不禁大羞,急忙转过脸去。
“那好,既然你们都愿意,我去和胡公子商量。”墨先生转身就走,临出门回头疑惑道:“今天你们有些不对劲儿,不会是练功出错吧?”
“没有,您快去吧,烦死人啦。”姐妹俩气得挥手跺脚。
墨先生快步走出去,心里纳闷,才说几句话,我怎么就烦死人啦?这两丫头平日像假小子似的,恨不能生为男儿,早日闯荡江湖,今日一反常态,忽儿张扬,忽儿扭捏,没有一点淑女风范,真气死我也。
其实他没往深处想,因为墨先生十分了解两个心高气傲的女儿,绝不会一见胡公子就芳心暗许,才一个照面就神魂颠倒?不可能,绝不可能。
人的智慧,在天地之间太渺小了。智者认为不可能,却往往出乎意料。
琴韵窥见父亲走远了,立刻回头质问姐姐:“说,你让老爸做什么主?嘿嘿,老爸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的心思我清楚,老实坦白,你是不是对探花郎动心啦?”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捅姐姐的心窝。
琴心恼羞成怒,一把抓住妹妹大叫:“你才动呢,死妮子,先前还说给他颜色看,你给他看什么啦?好不知羞,腆着脸跑进去,原来是让人家看,相亲呀?你这小蹄子,八成想嫁给探花郎啦。”说着,她顺手把妹妹按在床上。
“我没有,你倒打一耙。”琴韵正要反抗,可是被姐姐先下手为强,浑身动弹不得,一时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老爸,救命呀,我姐打我呀……她想嫁人,老爸,我姐想嫁探花郎……”
琴心慌忙伸手捂妹妹的嘴,琴韵借势翻身而起,姐妹俩再次闹成一团。
墨先生回到客厅,酒饭已经摆好。他招呼客人入座,三人开始喝酒。酒过三巡,墨先生问:“不知胡翰林还要在外游历多久?”
胡长生放下筷子,含笑道:“不瞒先生,晚辈与皇上议定三年为期,如今刚过大半年,还要在外游历两年多。”
墨先生郑重道:“既如此,老夫有一个建议,不知胡公子接受否?”
胡长生立刻正襟危坐道:“先生客气,有话请讲,晚辈受教。”
墨先生心平气和道:“胡公子有所不知,我墨家弟子严于律己,人人都能吃苦耐劳,尤重艰苦实践,并有‘墨辩’和‘墨侠’之分,如今二者合一,更求智勇双全。老夫以智辩为主,夫人却是义侠,她娘家姓琴,入我门后改姓墨琴。唉,可惜三年前故去,留下两个女儿,也传给了她们与生俱来的习武秉性。老夫见两个女儿一天天长大,早晚都要出外行侠,可是实在放心不下。”说着,他叹道:“老夫想,胡公子和李能兄弟遍游天下,虽然举国升平,但是圣国地域辽阔,江湖凶险。心儿和韵儿年纪不大,心智也未成熟,可是放眼天下,相信强过她们的武林高手不会很多,因此老夫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建议,就是让她们随公子一同游历,一来增长见闻,满足她们的心愿,二来让老夫少担心,三来可保护公子的安全,如此岂不是好?”
胡长生暗暗叫好,好,太好啦,原来两个女孩儿一个叫墨琴心,一个叫墨琴韵,天生女侠,看来墨家有侠义之风,学文的要成“辩侠”,学武的要成“武侠”,所以没有世俗规矩,琴心和琴韵也不怕见人。
墨先生见胡长生面色变幻不定,沉吟无语,顿时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