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你的话?他干麽要听你指使?为了你美貌吗?我无恩
於你,也不贪图你的甚麽报答。快快让路,再迟片刻,莫
怪我下手无情。」
黄蓉笑道:「啊哟哟,你要杀我麽?」瑛姑双眉竖起
,冷冷的道:「杀了你又怎样?别人忌惮黄老邪,我可是
天不怕地不怕。」黄蓉笑嘻嘻的道:「杀了我不打紧,谁
给你解那三道算题啊?」
那日黄蓉在黑沼茅屋的沙地上写下了三道算题,瑛姑
日夜苦思,丝毫不得头绪。她当初研习术数原是为了相救
周伯通,岂知任何复杂奥妙的功夫,既经钻研,便不免令
人废寝忘食,欲罢不能。她明知这些算题即令解答得出,
与黄药师的学问仍是相去霄壤,对救人之事毫无裨益,但
好奇之心迫使她殚精竭虑,非解答明白,实是难以安心,
这时听黄蓉提及,那三道算题立时清清楚楚的在脑海中显
现,不由得脸生踌躇之色。
黄蓉道:「你别杀我,我教了你罢。」从佛像前取过
油灯,放在地下,取出一枚金针,在地下方砖上划出字亦
,登时将第一道「七曜九执天竺笔算」计了出来,只把瑛
姑看得神驰目眩,暗暗赞叹。
黄蓉接著又解明了第二道「立方招兵支银给米题」,
这道题目更是深奥。瑛姑待她写出最後一项答数,不由得
叹道:「这中间果然机妙无穷。」顿了顿,说道:「这第
三道题呢,说易是十分容易,说难却又难到了极处。『今
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二,五五数之□三,七七数之
□二,问物几何?』我知道这是二十三,不过那是硬凑出
来的,要列一个每数皆可通用的算式,却是想破了脑袋也
想不出。」
黄蓉笑道:「这容易得紧。以三三数之,馀馀数乘以
七十;五五数之,馀数乘以二十一;七七数之,馀数乘十
五。三者相加,如不大於一百零五,即为答数;否则须减
去一百零五或其倍数。」瑛姑在心中盘算了一遍,果然丝
毫不错,低声记诵道:「三数之,馀数乘以七十;五五数
之。。。。 」黄蓉道:「也不用这般硬记, 我念一首诗给你
听,那就容易记了: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
七子团圆正半月,馀百零五便得知。」
瑛姑听到「三人同行」、「团圆半月」几个字,不禁
触动心事,暗道:「这丫头既识得他,自是早知我的阴私
。三人同行是刺我一女事奉二男,团圆半月却讥我与他只
有十馀日的恩情。」她昔年做下了亏心之事,不免处处多
疑,当下沈著声音道:「好啦,多谢你指点。朝闻道,夕
可死矣。你再罗唆,我可容你不得啦?」黄蓉笑道:「朝
闻道,夕可死矣。死的是闻道之人啊,倒不曾听说是要弄
死那传道之人的。」
瑛姑瞧那禅院情势,知道段皇爷必居後进,眼见黄蓉
跟自己不住纠缠,必有诡计,心想这丫头年纪虽小,精灵
古怪实不在乃父之下,莫要三十老娘倒绷婴儿,运粮船撞
翻在阴沟□,为了看她计算,已耽搁了不少时刻,大事当
前,怎地还在术数上耗那无谓的心思?当下更不打话,举
步向内。转过佛殿,只见前面黑沈沈的没一星灯火。她孤
身犯险,不敢直闯,提高声音叫道:「段智兴,你倒底见
我不见?在黑暗□缩头藏尾,算得是甚麽大丈夫的行迳?
」
黄蓉跟在她身後,接口笑道:「你嫌这□没灯麽?大
师就怕灯火太多,点出来吓坏了你,才教人熄了的。」瑛
姑道:「哼,我是个命中要下地狱之人,还怕甚麽刀山油
锅?」黄蓉拍手笑道:「那好极了,我正要跟你玩玩刀山
的玩意。」从怀中取出火摺幌亮了,俯身点燃了地下一个
火头。
岂知自己足边就有油灯,这倒大出瑛姑意料之外,定
睛看时,其实也不是甚麽 油灯,只是一只瓦茶杯中放了
小半杯清油,浸著一根棉芯作灯心,茶杯旁坚著一根削尖
的竹签,约有一尺来长,一端插在土中,另一端向上挺立
,甚是锋锐。黄蓉足不停步,不住点去,片刻之间,地下
宛似汉天繁星,布满了灯火与竹签,每只茶杯之旁,必有
一根尖棒。
待得黄蓉点完,瑛姑早已数得明白,共是一百一十三
只茶杯、一百一十三根竹签,不禁大为狐疑:「若说这是
梅花桩功夫,不是七十二根,就该是一百零八根,一百一
十三根却是甚麽道理?排列得又零零落落,既非九宫八卦
,又不是梅花五出。而且这竹签如此锋利,上面那□站得
人?是了,她必是穿了铁底的鞋子。」心想:「小丫头有
备而作,在这上面我必斗她不过,且假作不知,过去便是
。」当下大踏步走去,竹签布得密密麻麻,难以通行,她
横脚□去,登时□倒了五六根,口中说道:「捣甚麽鬼?
老娘没,空陪小娃娃玩。」
黄蓉急叫:「咦,咦,使不得,使不得。」瑛姑毫不
理会,继续□去。黄蓉叫道:「好啊,你蛮不讲理,我可
要熄灯啦。快用心瞧一遍,把竹签方位记住了。」瑛姑心
中一惊:「若是数人合力在此处攻我,他们早已记熟了方
位,黑暗□我可要丧生在竹签之上。快快离此险地!」一
提气,加快脚步,□得更是急了。黄蓉叫道:「也不怕
丑,胡赖!」竹棒起处,挡在瑛姑面前。
油灯映照下一条绿幽幽的棒影从面前横掠而过,瑛姑
那把这个十几岁的少女放在心上,左掌直劈,就想一掌震
断竹棒。那知黄蓉这一棒使的是「打狗棒法」中的「封」
字诀,棒法全是横使,并不攻击敌身,一条竹棒化成一片
碧墙,挡在面门,只要敌人不踏上一步,那就无碍,若施
攻击,音受反打。瑛姑这一掌劈去,嗒的一声,手背上反
被棒端戳了一下,急忙缩手,已感又疼又麻。
这一下虽非打中要害穴道,痛得却也甚是厉害,瑛姑
本不把黄蓉的武功放在眼□,斗然间受了这一下,不禁又
惊又怒。她吃了这小亏,毫不急躁,反而沈住了气,先守
门户,要瞧明白对方武功的路子再说,暗道:「当年我见
到黑风双煞,功夫果然其是了得,但他们都是三四十岁的
壮年,怎麽这小小丫头也有如此造诣?必是黄 药师已把
生平绝艺授了他这独生爱女。」她掌年在桃花岛上吃过大
亏,没见到黄药师一面,便已险些命丧岛上,对这位桃花
岛主心中向来著实忌惮。
她却不知道「打狗棒法」是丐帮帮主的绝技,即令是
黄药师亲至,一时之间也未必破解得了。就在她这只守不
攻、暗自沈吟之际,黄蓉竹棒仍是使开那「封」守诀,挡
住瑛姑的进路,足下却不住移动走位,在竹签之间如穿花
蝴蝶般飞舞来去,片刻之间,已用足尖把一百一十三盏油
灯□灭了大半。妙的是只□熄火头,不但作灯的荼杯并末
踏翻□碎,连清油也溅出不多。
她足上使的是桃花岛的「扫叶腿法」,移步迅捷,落
点奇准,但瑛姑已瞧出她功夫未臻上乘,远不如竹棒使得
变化莫测,何况她伤势虽愈,元气未复,若是攻她下盘,
数十招即可取胜,可是心中计算方定,那油灯已被□得□
下七八盏,这几盏油炊尽数留在东北角,在夜风中微微颤
动,其馀三隅已是漆黑一片,突然间黄蓉竹棒抢攻两招,
瑛姑一怔,借著昏黄的灯光看准竹签空隙,退後一步。黄
蓉竹棒在地下一撑,身子平掠而起,长袖拂去,七八盘油
灯应手而灭。
瑛姑暗暗叫苦:「我虽已有取胜之法,可是在这竹签
丛中,每踏一步都能给签子刺穿足背,那又如何动手?」
黑暗中只听得黄蓉叫道:「你记住竹签方位了罢?咱们在
这□拆三十招,只要你伤得了我,就让你入内见段皇爷如
何?」瑛姑道:「竹签是你所布,又不知在这□已练了多
少时候,别人一瞬之间,怎能记得这许多油灯的方位。」
黄蓉年努好胜,又自侍记性过人,笑道:「这有何难?你
点著油灯,将竹签拔出来重行插过,你爱插在那□就插那
儿,然後熄了灯再动手过招如何?」
瑛姑心想:「这不是考较武功,却是考较记心来了。
这机伶小鬼聪明无比,我大仇未报岂能拿性命来跟她睹赛
记心?」灵机一动,已有计较,说道:「好,那倒也公平
,老娘就陪你玩玩。」取出火摺幌亮,点燃油灯。
黄蓉笑道:「你何必自称老娘?我瞧你花容月貌,还
胜过二八佳人,难怪段皇爷当年对你如此颠倒。」瑛姑正
在拔著一根根竹签挪移动地位,听了此言,呆了一呆,冷
笑道:「他对我颠倒?我入宫两年,他几时理睬过人家?
」黄蓉奇道:「咦,他不是教你武功了吗?」瑛姑道:「
教武功就算理睬人家了?」黄蓉道:「啊,我知道啦。段
皇爷要练先天功,可不能跟你太要好啊。」瑛姑哼了一声
,道:「你懂甚麽?怎麽他又生皇太子?」蓉侧过了头,
想了片刻,道:「皇太子是从前生的,那时他还没练先天
功呢。」
瑛姑又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拔著竹签移动方位
。黄蓉见她插一根,心中便记一根,不敢有丝毫怠忽,此
事情命攸关,只要记错了数寸地位,待会动起手来,立时
有竹签穿脚之祸。
过了一会,黄蓉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