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南北战争决定了中土的命运,大秦的命运。”宝鼎把天下大势拿了出来,从匈奴人统一大漠到中土两线作战的窘境一一表述,得出的结论就是大秦若想在统一后迅速稳定下来,就必须避免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就必须先行开辟西南战场,而大秦在统一后能否迅速稳定又直接关系到大秦政局的发展,关系到大秦能否实施分封。
天下大事的推衍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最大的说服力还是来源于利益。
长沙侯公子高和武安侯公子腾在中原决战胜利后,在秦军即将渡江作战完成统一大业的时候,是否愿意冒着失败的危险去开辟西南战场?是否愿意眼睁睁地放弃唾手可得的功勋,跑去蛮荒开疆拓土?对于长沙侯公子高来说,是以蛮荒贫瘠的西南做封国好,还是以肥沃富饶的江东做封国好?一目了然的事,长沙侯公子高和武安侯公子腾肯定要去抢江东,老秦人也要帮助公子高抢占江东。
江东是个好地方,以此为根基之地,将来割据称霸事半功倍。假若公子高同时占据了江南和江东,拥有了整个大江以南的广袤土地,其实力之强悍可想而知。宗室和老秦功臣如果要做公子高的后盾,让公子高在前面冲锋陷阵,与咸阳争夺权力和财富,胁迫咸阳分封诸侯,那么其首先条件就是帮助公子高拿下整个江南。
就目前形势而言,长沙侯公子高还有争夺储君的希望,而宗室和老秦功臣们又图谋分封诸侯,这时候他们会做出何种选择?很简单,他们当然不会跑去打西南,而是集中力量,实施两路夹击去征伐江东。
“所以只要你们愿意去开拓西南,去西南发展,我可以保证你们会成功,少则一年多则两年,你们就可以拿下西南,然后整个岭南都是你们的天下。”
宝鼎不断地诱惑熊氏。
“你们主动放弃荆宛的控制权,咸阳宫不好对你们下毒手,但你们继续待在荆宛,影响力依旧,又让咸阳宫如鲠在喉,这时候你们主动提出辅佐一位王子去开辟西南战场,实施三路围攻江东之策,在开疆拓土的同时又完成了统一大业,试想咸阳宫岂会不答应?”
此乃一举多得之策,咸阳宫肯定会答应。
把东南熊氏驱逐到西南,不但让咸阳宫拿到了荆宛的控制权,进一步削弱了熊氏外戚的力量,也进一步削弱了武烈侯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咸阳宫不需要屠戮东南熊氏了,可以保全秦王政的名声。
此策假如失败,东南熊氏也就彻底玩完,假若成功,虽然东南熊氏在岭南重新复兴了,但因为距离咸阳太远,对咸阳实质上已经构不成威胁,更不要说干涉朝政了,而咸阳不仅仅在政治上有收获,在军事上也有骄人战果,避免了大秦在统一后的大战略上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
当然,危机也存在,假如东南熊氏在岭南割据称霸,那对咸阳来说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所以为了减少咸阳宫在这方面的顾虑,宝鼎又从咸阳拉出了一位王子,让这位王子以开拓西南之功,领岭南封国,确保咸阳对岭南之地的控制。
“公子峤吗?”熊启问道。
宝鼎点头。
公子峤出自怀德夫人,与公子扶苏、公子将闾同出一母,今年也有十三四岁了,正好可以出镇地方。
宝鼎这头一点,熊启、熊炽和魏起同时看到了未来的大秦政局,对宝鼎的布局不禁更是敬佩。
公子扶苏做了君王,位于中枢。公子将闾在代北,有宝鼎的亲自辅佐。公子峤在岭南,有熊氏外戚的辅佐。由此就形成了两翼拱卫中央的大格局,只要三兄弟同心同德,足以保大秦的平安。
东南熊氏没有必要犹豫了,武烈侯给他们指引了一条光明大道,虽然这条路走得很艰难,但回报丰厚,义无反顾了。
“给我们一些时间。”熊启说道,“待武烈侯从江南归来,我们必定给你一个承诺。”
宝鼎微笑点头。西南策略终于可以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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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到江南
第392章 你会修路吗
第392章你会修路吗
武烈侯的意思很直白了,想招揽陈禄。**73wX**7。3文学网
朝堂上的斗争很残酷,政治派系之间常常是你死我活。这个时代虽然利益至上,“良禽择木而栖”在士人别有用心的舆论造势下并不违背信义,有时候反而体现为智慧和变通,但那是在列强争霸的大背景下。
我在这个王国混不下去了,可以到另外一个王国去寻找出路,然而,在同一个王国里,在不同的政治派系间游走,事实上根本不可能,纯粹是自寻死路。
陈禄的职业是水师,是高难度的专业技术人员,其仕途较窄。当初秦王政因为政治上需要增强实力,吕不韦加大了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力度,韩国大水师郑国才带着一帮弟子西进入秦。吕不韦倒台之后,同样是因为政治上需要,再加上郑国和他的弟子们又是难得的专业技术人才,秦王政才力排众议保住他们,郑国更是因为修筑关中大渠的功勋而高居大秦客卿之位。
郑国恪守本职,即便是位居参政议政的客卿之位,也绝不涉及重大政事。郑国如此,陈禄等一帮弟子更不敢逾越,虽然他们被归属于关东系,但朝堂上下都知道,郑国和他的弟子门生们在关东系中独立特行,一门心思搞水土,绝不踏足政治上的纷争,以免被卷进风暴。
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想逃避,但逃得掉吗?武烈侯要在南岭修渠,亲自点名要陈禄。陈禄一百个不愿意,这一步踏出去,郑国一系极有可能被卷进某个政治风暴尸骨无存,但武烈侯非常坚决,秦王政也支持,关东系更想在江南插进一根“钉子”,于是陈禄加官升爵,以江南监御史的身份到南岭修渠。
这一来就是数年,陈禄全身心修渠,虽然他有意减少与咸阳方面的联系,避免介入朝堂争斗,但咸阳的关东人怎能忘记他?
咸阳的关东人希望他在江南待下去,监御史这个身份可以让他公开监督江南军政,假如陈禄再主动一点,强势一点,甚至可以影响到江南局势的发展。但陈禄像他师傅郑国一样,自家知道自己的实力,像他这种实力的官员若在江南这个派系林立的地方搞风搞雨,估计下场很惨,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陈禄谨守本份,就算是份内的事,也常常以修渠太忙为名交给下属去繁衍了事,所以这些年他在江南和各方面的关系处得还不错。你不惹我我不惹你,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两尺,陈禄竟然在江南这个异常复杂的地方安安稳稳地待了下来。咸阳的关东人对他的谨小慎微非常不满,冯劫、蒙嘉更是数次派人“敲打”他,希望他能在江南为关东人打开一点局面,让关东人的势力渗透进去,但陈禄置若罔闻,我行我素,以自身能力有限为推托,就是不配合。
南岭大渠修完了,但陈禄返京却遥遥无期。虽然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师傅郑国亲自向秦王政恳求,但郑国其实根本不敢开口。郑国在朝堂上不说话不代表他对朝政一无所知,秦王政心里想什么,对江南那块地方是个什么态度,他还是有算的,所以他曾在信中暗示陈禄,老老实实在江南待着,不要“惹事生非”,耐心寻找离开的机会。
中原决战后,江南的地位更为重要。**73Wx**73文学‘网*秦王政打算灭楚之后,撤销江南之地的封国,其意图很明确,中央要控制江南,以中原和江南来夹击荆宛的熊氏,以江淮和江南夹击遥远的江东封国。西南开拓之后,岭南还有一个封国,江南控制了南岭大渠,正好锁住了岭南封国的“咽喉”。从江南的战略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其重要性,中央不会放弃对江南的绝对控制。
咸阳要留下陈禄,而武烈侯这时候竟然提出要陈禄回京,很明显,这是政治博弈,陈禄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假如武烈侯以自己的实力把陈禄调回京城,陈禄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关东人的第一感觉肯定是陈禄“背叛”了,投靠了武烈侯。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武烈侯把陈禄“赶”回了京城,但陈禄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其前提是,武烈侯如何安置他?假如武烈侯故意设下陷阱,非要置陈禄于死地,陈禄回到咸阳后,不死也要脱层皮,至于政治前途,那当然是不要再想了。
陈禄越想越是害怕,脸色愈发难看,冷汗涔涔,额头上更是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渐渐的,汗水湿透了陈禄的前心后背,但他心里却是冰凉冰凉的,绝望的情绪弥漫了身心。
宝鼎一直看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目光却是异常凌厉,仿佛要穿透陈禄的心灵。
陈禄不敢与宝鼎对视。宝鼎的威严压得他喘不过气,而从宝鼎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杀气更是让他几乎窒息,但他必须说话,必须打破沉默,必须做出选择,扭转眼前的僵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武烈侯,我只想修渠,我也只会修渠。”陈禄挣扎着,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宝鼎微微皱眉,想了片刻,慢慢点头。他的确想招揽陈禄,但陈禄经过一番剧烈的挣扎后,还是隐晦地拒绝了。他只想修渠,他也只会修渠,如果武烈侯一定要置他于死地,恐怕有损武烈侯的声名,而咸阳的关东人也未必如武烈侯想像的那般愚蠢,毕竟直接或者间接地死在武烈侯手上的关东重臣已经够多了,关东人即便怀疑陈禄“背叛”了,也不会凭着“怀疑”就杀了陈禄。
宝鼎伸手相请,让陈禄重新坐下。陈禄战战兢兢地跪坐于案几一侧,低着头,浑身僵硬,呼吸更是粗重,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这一刻,陈禄感觉江南的盛夏特别热,热得他头晕脑胀,似乎要晕过去了。
宝鼎负手于后,在屋内缓缓踱步,脸色严峻地思考着什么,好像难做决断。
屋内很静,静得让人恐惧,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陈禄心跳剧烈,他想冷静下来,但他做不到。偶一抬头,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