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屹东就头痛倒地,叫喊连天。纵然是早知内情的如许,看着他痛苦翻滚的样子,也被吓到了。
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夏盛芳,把一肚子怨气都撒到了媳妇身上。一边给白屹东擦汗,一边瞪着如许大骂:“都是你!肯定是又你刺激了东子!你不在时,他好端端的,怎么你一回来,他就发病了?儿子,儿子,你怎么样!我让他们给你打止痛针,你忍一忍啊。”
白屹东无力地翻着眼皮,气若游丝地抓着母亲的手:“妈,妈我受不了了。我死也要死家里!你带我回去!带我回去吧,妈!”
夏盛芳听得眼泪直流。她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望向安自衡:“安医生,就让东子回去歇口气吧。你把注意事项写给我,再派几个能干的护士。最多三天,我一定把他送回来。他爸爸那边,我会去谈的。”
“白夫人,这后果,您可得想清楚了。”安自衡沉下脸,拦在她面前:“我昨天才向汇报,说东子的记忆已经有了明显的恢复。现在正在治疗的关键期,如果您贸然停止,不仅前功尽弃,更可能会给他的将来埋下隐患。如果下次,他再受什么刺激犯病,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吸了口气,放缓激烈的语气:“嫂子,我这也是为您着想。您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难道要因为一时心软,害他走上绝路吗?治疗虽然痛苦,但那痛苦毕竟是有限的。如果连命都没了,那就真的什么指望都没了。嫂子,我跟白家三十年的交情,难道您还信不过我吗?”
呸!信你有个鬼!白屹东在心里唾了一口。但脸上却仍然要表演到十足十,他突然挺直身体,大叫一声,厥了过去。
这下,大家都慌了神。夏盛芳跑过去掐人中,如许哭着摇他,护士们端着药剂来回跑。只有安自衡插着手,一边指挥一边冷冷地看着。
一针、两针……一刻钟后,白屹东倒抽一口凉气,醒了过来。
他皱着眉头,愣愣地看着众人:“妈?如许?我怎么了?”
他慢慢揉揉头:“哦,我想起来了。我带小南去度假村,然后……嗯?然后,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如许,小南呢?我怎么到这儿来的?”
“啊!东子,你记起度假村的事了?”夏盛芳喜极而泣,也不计较媳妇的“过错”了,转头对安自衡大喊:“安医生,安医生你快过来!我家东子好了,他全好了!”
“那真太好了。”安自衡微翘了下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护士,你们扶白先生到房里休息一下。下午我们做个详细检查,如果确实恢复了,那我立刻向白总汇报。”
“好,好!”夏盛芳高兴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抱着自己的儿子来回看。白屹东乖顺地坐着,不时伸手给母亲捋下额发。
三步外,如许静静地站着。他俩的眼神不曾再对上一次,但她坚信自己心底的喜悦,他全都知道。
由于下午的测试至关重要,如许、夏盛芳都被允许进入观察室内。
白屹东悠闲地靠在皮椅上,仿佛真的不记得自己曾如何被死死地捆绑在上面。
安自衡试了下麦克风,然后轻咳一声,开始提问。
他的问题抛得很快,语气强硬、角度刁钻。好几次,如许都以为白屹东要扛不住了,但他只停了几秒,就立刻充满自信地回答了。
而且眼珠还配合地向左转两下,好像真在努力回忆的样子。
如许在心里默默数着问题的个数:45;46……还有四个,答完这四个白屹东就自由了。
她鄙夷又骄傲地瞪了满脸阴鹜的安自衡一眼:你以为能误导他吗?没什么事,是他圆不过去的。
他多身经百战啊。
安自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两个,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他狠狠喝了两口水,向白屹东又走近了两步。
白屹东讥讽地看着他:“怎么了,安医生?累坏了吧?其实年纪大了,就别这么亲力亲为,让您的小助手提问,也是一样的。我肯定……知无不言。”
“东子。”安自衡的嘴角溢出一抹冷笑,把手撑在了桌台上:“你真行啊。不过,你确定……什么都想起来了?”
白屹东不发话,只是眼眸闪亮得盯着他。
“那你记得涂晟吗?”
白屹东脸色一冷,旁边的夏盛芳已跳了起来:“安医生,这问题没必要吧?”
“有必要。”安自衡淡淡扫了她一眼,话里有话:“白夫人,我必须要确定在类似的刺激下,东子不会再发病。那件事,或许没人会再提,但涂晟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少啊。东子,你知道他是谁吗?”
白屹东冷冷地盯着他,许久后,扯了下嘴角:“他是沈阡的小男朋友。”
如许惊叫一声,继而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她见过这名字,但周记里提到的不多。如果安自衡深究下去,白屹东很可能会露陷。她想提示他,可她的脑子里也空空如也。
只有一句反复回荡:“我知道她总在我面前提,是想刺激我。但我已经没兴趣了。我不可能再吃涂晟的醋,他活着,还是死了,我都不在乎。”
“那你对他怎么看?”安自衡问。
“怎么看?”白屹东笑了:“我又没见过。就是见了,也没兴趣。我又不好这个。”
“东子,你很聪明。”安自衡盯着他的双眼,冷笑:“你明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你恨他吗?恨到……想杀了他?”
“安医生!!”夏盛芳忍无可忍地吼道:“你到底在做什么?这事,公安局早就结案了,说跟东子没关系!你现在硬把这罪名往他头上扣,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误导他吗?”
“如果他记得,这就不是误导!如果他不记得……”安自衡低声冷笑:“那我就更不能放他出去!”
“这事你说了不算,我现在就找他爸去!”
“白总已经把这事全权交给了我,就是您也无权自作主张!”
“安自衡,你这是什么态度?让开,我就不信了,我这亲妈还带不走他。”
……
“安医生。”一片混乱中,白屹东突然抬起头。
他笑了。
“我当然记得,当年他是怎么和我女朋友在外过夜,羞辱我的。但我没指使人打他,更没那空工夫去害他。我连沈阡都不要了,杀他……?”白屹东勾起唇角:“他算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涂晟啊,涂晟,你们记得这名字么?哎呀,我好捉急。
☆、第86章 他终于有了个家
那冷酷至极的语调;让安自衡也愣了。他眯起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好像要从白屹东脸上瞧出什么破绽。但白屹东的神情无懈可击——倨傲又自信,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底蹦出来的。
许久后,安自衡慢慢舒出一口气,挤出笑容,对夏盛芳鞠了个躬:“对不起;白夫人,刚才的冲突是我故意设计的。看来;东子确实已经恢复了。您可以领他回去了。”
夏盛芳喜悦地来拉白屹东的手;被白屹东不着痕迹地闪过去。他亲昵地反搂住母亲的肩;朝如许使了个颜色:“妈;我惦记小南了。要不,我们先一块儿回去看他?”
夏盛芳撇撇嘴:“得了吧,我和这小子八字不合。我算看出来了,我这亲妈在你心里头;是排最后了。你先回家养着也成;明后天再过来吧。”
“好咧,谢谢妈!”白屹东笑得无比爽朗。如许在后面跟着,听他不住地说笑话,逗得老太太前仰后合。真像一对从无间隙的母子。
车子载着三大盒药品,沿着山路缓慢前进。在某条路口,白屹东突然停车,让司机取出后备箱里的药,全部扔进垃圾桶里。
如许看他深思的表情,忍不住轻声问:“你觉得那些药有问题吗?”
“有可能。好像从我开始治疗起,就总觉得累。晚上还常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我得让家庭医生好好查一下,别埋下什么病根。”
“不至于吧。”如许皱眉:“毕竟安医生是白家请来的,你和爸的关系再坏,他也不可能故意害你吧。”
“那可不一定。”白屹东的眼神露出一丝阴戾,继而笑了笑:“算了。反正回到我们的家后,就安全了。其他事儿,以后再说。”
“嗯。”如许点点头。
过了会儿,白屹东又抬起眼,像是不经意得问道:“如许,那你觉得我会杀人吗?毕竟,我没有多少婚后的记忆,周记这种事……也可以作假。”
“不会。”如许毫不犹豫地说。
“为什么?”白屹东挑眉。
“因为……”如许微微一笑:“因为你又懒又傲。”
白屹东愣了下,忍不住低笑出声:“对,我就是又懒……又傲。”
他的手无声地伸过去,与如许紧紧相扣。沉浸在无边的满足里,白屹东闭上了眼。
而司机始终安静地开着车,不发一言……
“先生?太太?”司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如许一惊,睁开眼,不好意思地推了□边的白屹东。他倒真睡熟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嗯,到了?”
“我看安自衡是给你下了安眠药吧。”如许哭笑不得,抬脚就要走。白屹东在车里眨眨眼,伸出一只手臂:“如许,我是病人,扶着点。”
如许笑着“切”了声,乖乖地扶着他的腰,一路走到了客厅。白屹东故意走得歪歪扭扭的,一会儿嘴唇擦到她脖颈,一会儿手肘碰到胸口,揩油揩得不亦乐乎。
当他正笑闹着去咬如许的耳垂时,突然门外响起一阵踢踢啪啪的脚步声,然后听到连管家无奈的叫声:“少爷,少爷跑慢点,当心摔了!”
“爸爸!爸爸!!”白宇南哭着向白屹东扑去。白屹东一愣,下意识向旁边闪了下。小家伙一个立足不稳,差点一头撞桌子上。还好,白屹东及时反应过来,长臂一捞,揪着小家伙的领子,把他倒转了个圈。
白宇南被勒得直咳嗽,眼泪汪汪地看着爸爸。白屹东则冲如许惊讶地挑了下眉:“这是……我儿子?长这么大了?”
也难怪他惊讶。在记忆里,这小子还是沈阡肚子里的一个鼓包。他曾好奇地摸过,那时孩子还不会动,用仪器照出来也是面目模糊的一团。
不过,看着还挺像自个儿小时候的。确实是亲生的。
白宇南被他复杂的眼神搞糊涂了,小心翼翼地向如许的方向挪了挪,拉了下她的手:“妈妈,爸爸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