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被污垢和滋长的霉菌沾污的黑色墙壁和地板。房间约五公尺见方,几呈正方形,是个没有窗户、壁炉、书架——什么都没有的单调房间。这个昏暗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有蜡烛微微闪动的光线。
房里的几样东西有如幽灵般,黯淡地显现它们的轮廓。共有三张不同形状的小桌子。其一是右边内侧角落的一张方型工作台;另一张是左边内侧角落的圆形扑克牌桌;最后一张则是孤伶伶地摆在房间中央的品酒桌——而冰桶和吧台一应俱全。
【柯纳根夫妇的陈尸现场】
【密室的门(自内侧看)】
但房里的东西并非只有这些。
有股异常的沉默,一份彷若藉自坟场的寂静,还有相当浓重的血腥气味
在那里,描绘出来的是无比残酷的地狱景象。
“啊啊啊——”
眼前的一切都冲击着雷瑟的目光。雷瑟为这个令人厌恶的场景深深喘息,久久无法闭口。全身关节一时僵硬起来,眼前一片漆黑,意识瞬间退到遥远的地方——
雷瑟受到巨大冲击。残留在他瞳孔的影像,是两具惨不忍睹的诡异尸体。
在右侧墙边工作台前方的是一具男尸
在左侧墙边扑克牌桌前方,则有一具女尸
两具尸体都呈俯卧的姿态——手贴靠着腰、双脚伸直——倒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从背部到肩膀上的衣服,都被血染成了鲜红色。男尸的情况尤其严重,因为他的上半身就倒在一滩乌黑血泊里。
这幅凄惨的景象还不止如此。
在两人的尸体上,并没有头,脖子根部像被撕扯过般切断。在一片血肉模糊当中,还能隐约看见背脊骨还是颈部的白骨
这两颗被砍下的男女首级,被亲密地并排在房间中央的品酒桌上。他们脸上有如玻璃工艺品的眼珠,含恨望着雷瑟的方向。
这就像个阴森、残酷、绝望而又无比诙谐的笑话。
被害者是谁?
是柯纳根夫妇,汉斯和阿格涅丝。
一股眼睛看不见的邪恶妖气,在室内卷起黑蒙蒙的沉重漩涡。
第十一章 斩首刑的牺牲者
1
——血淋淋的首级。
木制的品酒桌组是古董了,包括一回旋镖形的大型吧台,以及鼓状冰酒桶。前方的吧台上,整齐并排着一男一女的两个首级,脸朝着门口。
一个首级是柯纳根。另一个则是阿格涅丝。死者是这对夫妇。
尸身部分在地板上,房间的左右两侧深处,颈项的切面各自朝向门口,分别倒在地上。汉斯穿着淡茶色的麻制外套,阿格涅丝则穿着深蓝色的洋装。染血的无头尸体。
站在房门口的雷瑟,只觉恐怖惊惧,全身寒毛竖起,牙齿不停打颤。
到底是谁残忍地将两人斩首?还将尸身弃置在地,特意把首级摆在桌上作装饰。
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是谁杀的?
为什么犯人要将这对夫妻的首级摆成这个样子?
深不见底的恐惧感,让雷瑟提着油灯的手不住颤抖,呆立门边完全无法移动。油灯火焰随着灯油渐少而变微弱。火光在房间的墙壁、地板上形成涟漪般摇曳的影子。在此同时,寂然的光芒也静静映照着两人无法再动弹的容颜——
两张脸都血色尽失,简直有如蜡像。但这不是塑造出来的东西,而是真的尸首。
首级的杂乱切口上,不断渗出黏腻、乌黑的血液,在桌上形成一滩圆形的血渍。
柯纳根的首级似乎摆得不太稳固,向左倾斜着。两个首级的眼睛都是睁开的——不知道望向何方——柯纳根的右眼还微微翻起白眼。由于脸颊皮肤已经松弛,泛白的嘴唇软弱地微张,稀疏而散乱的白发黏在头顶上。
阿格涅丝秀丽的容颜再也无法表达任何情绪了。有道沾了血的唾液从涂着口红的唇边朝颈部流去,沾黏在下巴上。她的浏海蓬乱、后面的发束四散,在桌上摊成一个扇形。围在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被血濡湿,闪耀着赤红的光辉。
两人的首级被并列在桌上,就像是博览会上的展示品这景象简直有如死神用大型镰刀把他们的首级一刀斩落,为了炫耀,才做出这么招摇的布置。
一场血腥的惨剧。这并不是梦境。两具尸首正朝向这边,亲密并排在桌上。两个人确实都已经死亡,首级也被切落
雷瑟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是不是还在呼吸。
“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雷瑟甚至不觉得那是自己的声音。而他的眼睛就像被钉住似地,视线竟无法从那恐怖的头颅上移开。
“先生!”
是佩达的声音
“雷瑟先生”
又来了。
“不要再往里走了!里面没有人!已经被他逃掉了!”
等雷瑟回过神,佩达已经从旁扯住他的袖子。原来佩达是要阻止自己,别再踏进房里
“啊”
雷瑟呆滞地看着佩达。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进来房里了?这么接近尸体了吗?我竟看到了这么可怕的事
佩达满脸悲伤,无力地摇着头说:“柯纳根先生和夫人已经死了,里面没其他人。”
雷瑟恍惚地将视线移回房内,他已经无法思考。
“要将这个现场保存下来吧!不能把杀人现场弄乱。我以前听过的。伯爵大人曾念过报纸上写的东西给我们知道。”
的确如此。佩达说得没错。这里只剩尸体,两具被砍头的尸体。没有犯人,也没有犯人可藏身之处。也就是说,犯人已经逃走了。可不能再随意踏进去
“雷瑟先生,要叫人过来才好吧?抱歉要不要带福登先生或费拉古德教授过来呢?”
对于佩达的提议,雷瑟毫无思考的余力,只是无意识点了点头,“嗯说得也是。”
佩达躬身请雷瑟移步,接着关起房门,然后指向走廊的方向。
“嗯。”
“先生,您能了解吧!这可是杀人!是大事!事情很严重的。”
对雷瑟来说,佩达急促的声音,感觉起来是那么遥远。
“好我知道。”
雷瑟干咽了一口唾液,双脚开始打颤。一阵阵寒意吹来。从喉咙深处,某种令人不快的东西涌了上来,令他几欲作呕。雷瑟此时终于感受到真正的恐惧。尸体。是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是尸体——
“啊!杀人了!”
杀人这是杀人事件对应该不是自杀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是自杀这对夫妇是被杀害的被犯人残酷地割下首级!杀人。是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是杀人事件!
浑身发抖的雷瑟慢慢往小房间的出口退,接着转身,猛然在走廊上奔跑起来。
“佩达,拜托你了!我马上就来!”
延伸的走廊看起来像是深不可测的黑暗洞窟。雷瑟觉得杀害柯纳根夫妇的死神就追在身后。为了逃开这份恐惧,他拼了命地狂奔。
“虽然可怕,我还是守在这里吧!请先生您去叫人过来。这样比较好?就拜托您了。”
2
福登和费拉古德教授喝了很多酒,不论怎么敲门都叫不起来。雷瑟刚开始还想别吵醒其他人,所以客气地叩门,但到了最后,却是叫着他们的名字,并用拳头大声敲击门板。
“福登!把全部人都叫起来!确认还有没有人遇袭。然后,在我们充分掌握情况之前,将大家聚集在某个房间里,看是要等候室还是宴会厅,大一点的房间比较好!懂了吗?”费拉古德教授总算醒了过来,掌握事态后,明快地对福登下了指示。
“是的”
福登的脸显得消瘦苍白,只能勉强回应。两个人从沉睡中被硬拉起来,由于睡眠不足,在油灯近距离的照明下,脸色死白。
雷瑟跟费拉古德教授一起回到了地下室。佩达正在走廊上焦急地等待他们,看起来非常疲惫。走廊壁钩上的油灯已经点起。
“佩达,辛苦你了!”眼睛微泛血丝的老教授说,“没什么危险的情况吧?”
“从那之后,就没有再听到什么怪声了。”佩达悄声回应。
雷瑟也呆滞地点点头。
三人进了房间。
“雷瑟,用油灯照一下周围的情况!”教授对雷瑟迟缓的模样似乎有些不满。
“这里好像是置物室吧!”在地下室前方的小房间里,教授冷静地询问佩达。
“说是置物室,其实只是个空房间,平常收纳一些不需要的桌椅等物品。”
但打开门、目击到里面的惨状后,费拉古德教授也无法保持平静了。愕然之下,教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尽管已经从雷瑟口中听到里面的情形,还是惊愕得身体僵直,无法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教授的嘴唇几乎动也没动,哑声说道。
雷瑟与教授并肩,在胸口划十字。
教授蹒跚地进入了室内。
“喔!上帝啊!”教授发出叹息,以梦游般的动作,靠近品酒桌上两具熟悉的首级。地上则横倒着与首级永别了的躯体。
“费拉古德教授!”雷瑟不禁叫唤。看到尸体,他又再次被绝望的悲伤情绪击溃。
“是谁做出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教授的双目点燃熊熊怒火,转身怒喝。
雷瑟没有应声。佩达也低头不语。
教授含着泪、吸了口气,上下活动肩膀,让紧绷的神经和缓下来。
“雷瑟、佩达,这边也滴上了血,不要踩到血迹。”
地板上除了柯纳根身躯下方的一滩血之外,还有多处血迹。特别是从柯纳根的尸体、绕过品酒桌之后,直到阿格涅丝的尸体处,血迹连成一线。另外还有几个手掌大小的圆形血迹沾附,看起来就像熊之类大型野兽的足迹。
费拉古德教授以品酒桌为中心,沿逆时针前进。首先以尽量别踩到血泊的谨慎态度,观察柯纳根的尸体。
“没有发现凶器吗?”
柯纳根那微胖的身躯,两手靠在侧边,双脚也笔直并起,是一具穿着衣服的无头尸,就像一尊被斧头暴虐地切断首级的雕像。他身上所穿的衬衫及外套领口,都已被伤口溢出的血肉濡淫为赤黑色。
房间右边内侧的墙角有张方形、暗褐色的工作台。在桌面之下,可以看见饰有唐草花纹的宽幅抽屉——薄薄的那种,仿佛只有蜥蜴或蛇可以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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