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方默弹奏的那首曲子,很哀伤。
魏冬阳听着听着,似乎就想起自己的母亲,以及自己身为私生子的凄凉感。
只是这样的曲子其实并不怎么适合在魏老太夫人的生日宴会上弹奏。
果真,坐在钢琴前的方默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调皮地冲魏老太太吐舌,说:“奶奶,我换一首开心的曲子。”
那一刻,魏冬阳觉得,这个小姑娘除了不是特别漂亮之外,各方面都很优秀,全面发展,未来说不定光凭借弹钢琴就能虏获萌这一点的男人。
当然,他自己不是那一类男人。他只是觉得好听。
另一次,是这次之前,盛夏时节,他在后花园的游泳池里游泳锻炼身体。游了一小会爬上来,穿好衣服,在回屋子的路上发现方默带着一个太阳帽,在毒辣的阳光底下挥动画笔。
他走近一看,发现她原来正在画热浪袭人下的园子景色。
色彩艳丽,画风独特。
幼年的他也不知道脑子里怎么就突然冒出这八个字,并说了出来。
然后方默扭头看到他,冲他淡淡一笑,接着又扭头继续作画。
魏冬阳只看到方默的额头全是汗珠,衣服也湿透了。
但她画画的神情却十分专注。
魏冬阳在阳光下站了一会,觉得闷热极了,不禁问:“你不热吗?”
“热。”
“那还挑这个时候画?”
“我想画这个状态下的花园。”
“也不怕中暑。”魏冬阳撇撇嘴,故意表现出不屑一顾。
“我不会中暑。”方默又是扭头对他婉转一笑。
那天,魏冬阳的回忆里全是方默那两次回头微笑的样子。
他觉得,方默是个认真的小姑娘。
好好发展,将来是个艺术家,兴许可名垂千史。
十五岁,他被迫换了别的高中,并开始寄宿生涯。对方默的记忆,渐渐转淡。高中,忙碌繁杂的生活,考大学,为了远离这个诚实,暂且躲开魏老爷子的掌控,他努力考上远离此地的名校,挣了光。后认识朱亚茹,人生中第一朵桃花骤然绽放,并很快盛开,一直盛开。
等到他再度见到方默,已是几年以后。他大学再读,方默高中。
方默骤然间长大了,大得他都有些不敢相认。
而方默,似乎也觉得他变了很多。
其实,从那时候开始,方默看他的眼神就开始不一样。
方默会很不经意地抬头看他,然后再遇到他目光的时候立刻躲开,或者佯装在看他身后的东西。
同时,方默也总会做很多小玩意儿给他。
他从来不喜http://。345wx。欢女孩子送他这些东西,但碍于方默的身份,他一直都是笑呵呵的收下,然后在离家的时候,打开随便看一眼,再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
其实他不是每一个都看,如果是的话,那时候他就会看到方默的表白。
方默的少女情怀,都浪费在他这么一个人身上。
他为方默不值,并深深懊恼自己,懊恼自己挥霍掉了方默那美好的纯真爱情。
他不止一次询问自己,到底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女孩子能像方默那样义无反顾地爱他?
再也没有了。
假如真的不能再遇到方默,他这后半生岂不已经结束了。了无生趣,除了工作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雕花如旧,岁月留痕,抚不尽沧桑繁华。
而原来属于他的方默,却终究再也不是他的了。
他明白得很,如果有一天方默不记得他了,他会想方设法让方默再爱上他。
谁叫,方默临走的时候忘了把他的心还回来。
于是,在飞机上终于同方默“意外”重逢之时,他的内心异常平和,表现镇定,甚至有些冷淡。
飞机起飞之后很久,他才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方默边上的人,轻声问:“先生,能不能跟您换个位置?”
25、刻骨铭心4
这天早上,方默缩在酒店的被子里,思索自己这未来一个月可以做点什么。她伸手试试自己的额头,已经退了烧,现在只觉得口干舌燥。
于是起床,打电话叫了一些早点,反思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太不合情理,她只能怀疑自己那时是喝多了,才把白杜搅和进来。
随后,方默便通过电邮向老板请了一个半月的长假,理由就是身体不适医生建议静养一到两个月。虽然这理由假得很,可老板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方默也在他们广告界,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不到三十岁,却获得过广告创意大奖,并在知名广告公司担任总监,实属凤毛麟角。
X广告公司的竞争对手奥美和DDB的专属猎头已经盯了方默很久了。
早饭还没吃,白杜便打她房间的电话。
第一句话便是:“好点没有?”
方默下意识地点头,“好多了,谢谢你。”随后才明白自己点头的样子很傻。
昨天晚上,她晕晕乎乎地被白杜带回家,在他家里吐了两次,把白杜的衣服弄脏了,也弄脏了白杜家漂亮干净的沙发。
脑子一直晕沉,她甚至搞不清眼前的人是白杜还是魏冬阳。
之后白杜给她泡了杯解酒茶,并强迫她吃下退烧药。在白杜家的客房里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身体的各种反应致使她反常,醒了居然就不觉得困顿,但也精神不振。她从床上爬起来发现白杜在书房忙事情,便也走过去,神色慵懒地趴在桌子上,半眯着眼看正专注地坐在那儿忙工作的白杜,看着看着,神情就恍惚起来,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
白杜时不时会抬头冲她笑笑,露出关切的眼神。
“方默?Monica?方默?方默?”
神游太虚的方默没听到白杜在轻声唤她名字,等她回神的时候,就听到白杜这样叫她——
“方黑犬!”
方默皱眉,抓起边上的椅垫就朝白杜扔去。
白杜轻松接过枕头,大声笑了,“还以为你回不过神来。”
方默摸摸鼻子,问道:“白杜,你这样称呼我是不厚道的。”
白杜忍不住又是笑了笑,他说:“看看你这副疲软的样子。要不你去客房休息一会?”
方默摇头,“不,不用了,我感觉好了很多。”她使劲抽抽鼻子,站起来走向一边的书架。看到书架前摆着两幅相框,其中一张应该是白杜和他的母亲。
“这是谁?”方默不禁好奇指着另外一张照片问白杜。
“那是我妹妹。”
“又是妹妹……”
白杜脸色有些变暗,滴汗解释道:“这个是亲的堂妹。”
“真的只是妹妹啊……”方默语气里有失望,“还以为你交女朋友了?”
“这么希望我交女朋友?”白杜双手擦在裤子口袋,斜倚在桌子边,怔怔地瞧着方默。
方默愣了愣,说:“也不是那意思。只是比较希望你过得好,虽然你在我大学最后和我闹翻了,不过你还是最肯帮我的人。毕竟,在我糊里糊涂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求助的人,居然还是你。要是那次唱歌没遇见你,我还真认为自己已经把你遗忘了。”
白杜点点头,听着她逐渐正常的话,笑问:“酒醒了?”
方默点点头,回头对白杜微笑,拍拍胸口道:“以后你有什么难事,尽管找我。”
“到时候你可不能不帮我?”白杜哂笑,“我还真以为你打算跟我混。”
方默有些窘迫地转过头,“我是真的要去散心。不过硬拖上你就……很不合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私奔了。再说,你是个大忙人,管理好食商业那么大的企业,我怎么敢挪用你一个月的时间!”
“真是的你,随随便便浪费我感情。”白杜的语气像个别扭的被大人骗了的小孩。
方默再次扭头,对他嘿嘿傻笑。
那神情,那笑脸,那声音,就跟大学时一模一样。
大学时每次方默做了什么很二的事情,白杜总会小心告诫她下次要怎样怎样,然后方默就会这样对他傻笑,面带些许愧疚之意。
“方默啊,你就是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以前白杜老这样说她。今虽时过境迁,意境却很像当年,白杜不由得再次感叹:“方默啊,你就是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
方默低下头。
其实她也不完全是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刚才,就在刚才,白杜专注于工作的时候,方默忽然问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她不知不知道白杜对她的心思的。正因为如此,她忽然感到羞愧脸红。她不能因为在别的男人那儿受了伤害就寻找另一个无辜的男人疗伤。这种伤害和魏先生因她父亲的死而对她好所带给她的伤害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于是,她想悬崖勒马。自己的事情还是不要叨扰别人,尤其是白杜。
可是白杜那聪明的脑子,岂不比她转得快。几句话绕啊绕,就把方默又给绕进去了。最后方默傻傻地说:“那正好,你顺道忙你的,我顺道去传说中的风景名胜地。我今晚先去酒店凑合,过两天你记得找我。”
白杜看着方默,有一种哑口无言的感觉。
方默就是个矛盾的综合体,并时不时脑懵。然而她最聪明和最愚笨的时刻都只在同一个人身上体现。比较令他难过的是,那个人不是他白杜。
他对魏冬阳,多少还是嫉妒着的。
所以,白杜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对方默和方默对魏冬阳,多少有些相似。
这种情形,让白杜不由得想到语文课本的某首脍炙人口的现代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就好比你眼睛里装着别人没有我,而我的眼睛里却只有你没有别人。
只是断章。他和方默,偶有交集般的回忆,却,连不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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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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