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战舰玛洛斯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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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战舰玛洛斯号-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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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17日。
  玛洛斯号,二十层甲板。
  19:00。
  
  由三块素洁棉布层层包裹,克莱门特的遗体被停放在飞行甲板的起飞区、出舱口。出席葬礼的军官们,全部身着整肃的军礼服,军功赫赫的司徒文晋和伊斯特等人,更是在胸前佩满了勋章。同庆祝仪式不同的是,军礼服上一切色彩鲜艳的绶带短穗都被除下,使得气氛无比沉郁肃穆。
  
  宁馨更是连军衔和飞行臂徽都没有佩,素净无饰的军装,正是居丧的标志。倒是司徒文晋的臂徽由银双纹换成了金橡叶——不出伊斯特所料,七层甲板发来的一纸升衔令,让司徒少爷在军阶上略压过伊斯特,得以稳坐飞行官长的位置。
  
  半空中投下的全息影像,将克莱门特的短暂一生,做了个简短回顾。从贫瘠荒芜的西非大草原,到承载厚重历史的西点军校,再到广阔无垠的遥远星空,克莱门特的一生,仿佛一幅徐徐展开的山水长卷,却在渐入佳境之时,被生生截断,令人徒徒扼腕叹惋。
  
  画面最终被定格在克莱门特的标准照上。照片里的青年容貌俊朗,眼角眉梢带着温和笑意。照片下面缓缓浮现出几行字:
  
  穆斯塔法?克莱门特
  职衔:中士
  职务:歼击机飞行员
  籍贯:西非自治领,尼日利亚
  生卒年月:2938。10。07—2960。12。15。
  
  伊斯兰教葬礼讲究沉默肃穆,最忌哀泣,站在前排的宁馨也就那么直直站着,一声不吭,但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伊斯特,却从她挺得笔直的肩背中,看到了无言中的孤单与寂寥。
  
  但她同时也看到了她惊人的不屈与固执。少了克莱门特的支撑护持,全世界的重量,就那么突如其来地压在了年轻女孩那副单薄细瘦的双肩之上。她明明已是难以支撑、摇摇欲坠,却仍然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要生生地扛起来、捱过去、走出来。
  
  这小姑娘比自己勇敢得多,伊斯特喟叹。正如洛曼诺所说,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因此十二年来,在黑暗中在梦境里,她不止一次地想象过,如果宁馨今日所经历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她很清楚,那个选择将无比懦弱。
  
  忽觉自己冰凉的手被一只热乎乎的手握了握,伊斯特侧头看去,正对上金发通讯官担忧的眼神。伊斯特摇头笑了笑,一边望望全息影像中那张巧克力色的脸,一边听见自己心不在焉地找话说,
  
  “克莱门特的影像资料少得可怜,像素质量又参差不齐,难得有人能剪出这么流畅不着痕迹的片子,真是有心了。”
  
  伊斯特早看多了生死,但她一向对克莱门特青睐有加,他又死得这般不值,因此洛曼诺知道,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一定不小。想要说些别的事情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洛曼诺点头接口,
  
  “还不是安妮有两把刷子。她在编辑视频上挺有一套的——哦对,你入伍十二周年的那部片子也是托她做的。”
  
  刚说完,洛曼诺就觉得这个类比颇不恰当,果见伊斯特扯起嘴角轻笑一声,神色间的郁结,却并没有因此稍有纾解。
  
  洛曼诺不由讪讪起来,却见伊斯特向他略一摇头,示意她并不在意。
  
  此时全息影像已逐渐隐去,紧接着走到众人面前的,则是飞行官长司徒文晋。
  
  立定之后,司徒文晋静静向参加葬礼的人群扫视一周,接着缓缓开口,
  
  “我认识克莱门特中士的时间并不长。11月4号到12月14号,总共不过四十一天。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满深刻,因为并不是每一个菜鸟,都能本事大到整死自己的教官。”
  
  说着,司徒文晋带着微笑,侧头看向伊斯特。想起玛洛斯号救援杏坛号那日,克莱门特的乌龙差点就让伊斯特丢了小命,人群中也传来一阵低笑。
  
  “当然令我印象深刻的,还远不止这一点。——比如他的毫无尊严的惧内,比如他对糖果和垃圾食品的无比热爱,再比如他的温和、正直、坦诚,和率真。”随着司徒文晋的话语,本来表情中带着笑影的人们,神色逐渐变得严肃。
  
  “如果没有三天前的不幸,克莱门特中士会成长为一名最优秀的军人。不,他已经是一名最优秀的军人了。他拥有的品质,最为难能可贵。我们今日聚集在此,心怀沉痛,并不是因为克莱门特中士生命的消逝——作为一名军人,从在军旗前宣誓的那一刻开始,本就该忘却生死。我们哀痛,是因为克莱门特中士并没有死在战场之上、死在敌人的枪炮之下,却死于你我心中尚未荡涤干净的狭隘与偏见。千余年来,科学技术进步的速度令人匪夷所思,而人心,却仍然停留在最可悲的原点。克莱门特中士的死,使世上的宽广与良善又少了一分。他今日的离去,对你我的丑陋心灵,是最为严酷的惩罚。”
  
  说罢,司徒文晋走向克莱门特的遗体。作为男性长辈,司徒文晋按照伊斯兰教教规,将三捧宇宙尘埃,分别放在克莱门特的头、肩、下颌的下方,而主持宗教仪式的孔真,则用阿拉伯语念诵起《古兰经》中的祷文:
  
  “我从大地创造你们,我使你们复返于大地,我再一次使你们从大地复活。”
  
  宗教仪式结束之后,战舰将士们逐一上前,向克莱门特的遗体立正行礼告别。
  
  走在最前列的宁馨行过礼后,按照飞行员的惯例,从衣袋里掏出自己的银翼飞行臂徽,轻轻放在克莱门特身畔。随后的几名飞行员,也一一解下臂徽,同宁馨的臂徽整齐排成一列。
  
  紧接着走上前的是伊斯特。在众人一阵抽气声中,她摘下了胸前那枚代表合众国海军最高荣誉的紫罗兰之心,摆在一排银翼之侧。随后的司徒文晋、谢元亨、政宗直人等人,也纷纷摘□上佩戴的最高荣誉勋章,放在克莱门特身畔。
  
  不多时,克莱门特裹在白色棉布中的遗体,就被百余枚亮光闪闪的徽章环绕。一直戴着耳机监听中控室讯息的谢元亨,此时向司徒文晋点点头。
  
  根据中控室的测算,此时地球上的伊斯兰教圣地麦加,正转到正对玛洛斯号的位置。
  
  随着司徒文晋的手势,出舱口的舱门缓缓关闭,将克莱门特的遗体,与前来送行的众人,分隔两处。
  
  在孔真念诵祷文的声音中,司徒文晋再次向塔台发出指令。出舱口外舱门打开,随着一阵劲风,克莱门特的遗体飞出舱外,向着麦加的方向缓缓远去。而他的周围,是无数明亮闪耀的各色徽章。在这趟永恒的旅程中,克莱门特将不会孤单,因为爱人与朋友无尽的爱与思念,将一路与他相伴。
  
  面对前来慰问的人群,宁馨从容应对,神色坚强。可伊斯特却宁愿她哭出来。
  
  两小时后,当人群早从飞行甲板散去后,其上一层——十九层飞行员住宿区,却传来一声枪响。
  
  正在自己宿舍休息的伊斯特听到枪声,下意识地以为是宁馨。待她从宿舍惶然冲出来时,却发现枪声不是来自宁馨房间,却是来自几日来一直在风口浪尖的飞行员邵广炜的宿舍。
  
  邵广炜在宿舍吞枪自尽,身畔是一张便条,上面草草写着几个字:“不是我做的。”
  
  他并不是一名品格无可指摘的军人,但在此时,他选择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能

  12月18日。玛洛斯号。一层甲板,天主教堂。
  17:00。
  
  圣坛之上,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身体羸弱,双颊深陷。虽身罹难以言说的巨大苦痛,他低头望向世人的目光中,却满溢着慈悲和怜悯。
  
  伊斯特双膝跪在圣坛之下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双手在心口处交握。她抬起头来,对上耶稣基督的目光,无奈撇了撇嘴。
  
  我主,我知道我现在很值得同情,但是您这么看着我,除了徒增我自怨自艾的悲观情绪之外,对我的人生完全起不到任何有实质意义的指导性帮助。
  
  这样想着,伊斯特心下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圣像背后那一排舷窗之外的遥远星空。
  
  她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让自己的思维逐渐脱离一切感官的束缚,从所处的这艘亡命奔逃的星际战舰,来到浩渺无垠的广阔宇宙。空间在她脑海中不断扩展延伸,而时间却变得逐渐缓慢静止。在辽远永恒的宇宙中,人的一生如流星划过,百年不过一瞬,生死渺如尘埃。
  
  她深深呼吸,让心中的郁结轻轻松动,缓缓纾解。近日来的充塞于心胸的烦扰忧惧,逐渐化成漫天的烟尘,随着她的呼吸而高低盘旋,最终尽数落于心底。
  
  站在教堂门口,司徒文晋远远看到在空无一人的圣坛之下低头长跪的伊斯特。她的单薄背影被笼罩在昏暗的柔光中,脆弱得仿佛就要随风而去,让他心里没来由地生生疼痛。他放轻脚步走上前去,在她身侧站定。似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她从闭目默祷中醒来,侧头向他看去。她的眼眸温和柔软,目光中却有镇定人心的坚强力量。
  
  看到司徒文晋,伊斯特一边起身一边笑道,
  
  “阿晋你来得正好,一起去隔壁拜地藏王菩萨吧。今天是正日子,据说有精彩的喇嘛跳神可以看噢……”
  
  司徒文晋没形象地呻吟了一声。
  
  伊斯特自称是泛神论者,从耶稣基督到太上老君无一不拜。但在司徒文晋看来,她这与其说是迷信,倒不如说是扭曲的恶趣味。
  
  伊斯特本待拉着司徒文晋就奔向隔壁的佛堂占座,但实在撑不住在冰冷地板上浸了凉气的左膝又麻又疼,只得任司徒文晋把自己架到长椅上坐下。
  
  两人并排坐着,听教堂的晚钟响起。
  
  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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