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热闹的街市上目瞪口呆。
第二天,仍旧是慧晓的提议,上黔灵公园看猴子。
徐绪不禁对那个小前台怨气加重——猴子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屁股红点儿,身上毛多点儿?
慧晓还特兴奋地说,“前台小姐,那公园还可以免费游,六点前进去就不收费!”
徐绪面上没说什么,这一觉却实打实睡到了八点半,临近十点两人才折腾出门。
打车、买门票,沿着山道往上爬。
黔灵山上野猴无数,慧晓在门口买的花生很快就扔光了,两人不得不防着猴子们来自己手上甚至是背包里的食物和水了。
慧晓一个不慎给一只母猴抢了水壶,吓了一跳,一脚就踏空了。
徐绪连忙去拉,这一拉手就没松开了。
一个是握的理直气壮,另一个也回握的理所当然——性命交关,这可不是玩的!
走上去一段路再扭头往回看,那母猴正厥着屁股站在截树枝上,两手抓着瓶身,嘴巴对着瓶口咕咕咕的喝水,喝够了传给边上蹲着的小猴,连厥屁股的姿势都模仿地微妙微俏。神色自如,俨然有序。
慧晓憋不住笑,扭头想叫徐绪看猴,蓦然发现他也已经停下,两张脸登时靠得意外地近。一俯一仰,春水对寒霜,惊乱了一湖平静。
徐绪明显看到慧晓脸一寸寸红了起来,从范围到色泽,比小学课本里的火烧云还要快。
道上人再少点,再靠近点儿的话……嗖的一声,徐绪觉得矮个一截的慧晓陡然拔高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只小猴冲过来跳到了她脑袋上。
小猴龇牙咧嘴地大叫一声,从她半敞开的背包里拎出跟香蕉,跑了。
慧晓脸上那点儿血色全褪了,大约是真给吓到了,眼眶都水润润的,又一是一脚踏错——这回,踩在了他还算白净的球鞋上。
接下来的路程,两个人都显得有点儿心不在焉,徐绪觉得搞浪漫还是要远离嘈杂喧闹——尤其是红屁股猴子——这决定路线的主动权一定要拿回来。
慧晓则是在谴责自己不够坚定的心,猴子一叫就扔花生,长得好看点儿的男人一放电就中招。
那时候对黑人帅哥也是,就是带着点儿爱情片的影子,多了点儿巧合,就悄悄喜欢上了。
徐绪什么人?想想他前女友的话,想想拓跋那个凶相……加上徐绪那张即使互相牵着手也也冷冰冰的脸,慧晓越想就越觉得恐慌。
看了一天的动物,按着徐绪设想,接下来就该去安顺黄果树了。瀑布、情人湖、苗寨蜡染,哪一样都比蹲夜市和逛猴山来得浪漫。
慧晓找店买个了个万能充,一边捶着酸胀的大腿一边用手机跟苏宏讨教:“你说,要是一男的条件特好,脾气特坏,你跟不跟他好?
苏宏正做头发,闻言差点儿把脑袋上的夹子甩下来:“徐经理追你了?”
慧晓讷讷,大家对领导的印象很深刻,很有共鸣嘛。
苏宏脑子多好使,一听她那支支吾吾的傻样,就猜到了:“那黄果树,是双人游吧?”
慧晓连连点头,正要开口求高人指点,房门“咚——咚——咚——”给敲响了。
“他来找我了,等会再打给你!”
开了门,果然是徐绪。
慧晓看着他干笑,徐绪拎着个袋子,说话倒是不含糊了:“明天看瀑布,这是凉鞋和雨衣。”
慧晓接过来,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让进门来。
苏宏消息过来了:“孤男寡女,危险啊!”
慧晓视线不由自主在屋子里扫射,布局摆设和徐绪那屋一样,能打能砸的武器一堆。
徐绪坐沙发上沉默着,视线有点儿直白,热热的。
慧晓拘谨地站边上,“你口渴不?喝水不?”
徐绪脑子都是白天的亲昵劲儿,按他的理解,这应该算是在慢慢接受了——就是速度太慢,不够明朗。
他站起来,伸手到她肩膀边,揽了一下,虚虚地搂住人。见她没挣扎,稍微用力往自己怀里带了下。
慧晓整个人都僵硬了,条件反射似地举起手机,啪地拍在他后脑勺上。徐绪那衬衫领口好几颗没扣,人一往前,后颈部分自然比较空荡,一吃痛,忍不住就伸手推她。
慧晓松了手机就往后缩,小翻盖手机刺溜沿着他脖子和衣服滑落进去,最后给腰部的皮带拦着,沉甸甸地凸出来一块。
徐绪捂着痛处,觉得不对又去摸那手机,看了眼自己的腰,气呼呼地进了卫生间。
等他出来,慧晓一脸的尴尬和羞怯,隔着沙发连声说不好意思,人却半步也不靠近。
徐绪把手机搁在茶几上,脸色又青又黑,到了门口,突然又转过头来,问:“唐慧晓,你真那么喜欢黑人?”
慧晓愣了,转回视线,才看到手机上那张熟悉的照片屏保。
徐绪随着她的视线去看那手机,原本笃定的东西全没了,直接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报复,恶毒的话压根抑制不住:“人家不要你,你还藏着天天看,真不要脸。”他是吃饱了撑得才会看上老想着别人的女人!
慧晓压根想不到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脑子里嗡嗡一片,身体反应倒是直接,眼泪吧嗒吧嗒就滚下来了。
徐绪黑着脸看着她没出息的掉眼泪,几次开了门想走,又憋不住走回来:“喜欢就喜欢,哭什么?我不还蠢得看上了你?”
慧晓眼泪掉得更凶了,见他靠近不迭地往边上让,小声地咕哝:“你才不要脸!”
这算是有志气的表现了,可徐绪听见了,还是来气。那气愤还混着心疼和不甘,想发发不出,要止止不住。
慧晓自然也觉得丢人,还觉得受了侮辱,背过身去找了纸巾擦脸,心想晚上就回去,今天晚上就坐车回去!
想使唤人就使唤人,想要人陪着就要人陪着,末了还要侮辱人,还要出口伤人!
徐绪见她后背一抽一抽地,只当还在受伤,有些愤愤地把卷纸从盒子里拿出来,递过去。
慧晓打小就有这样毛病,看恐怖片叫不出来,回头想才越来越怕。徐绪递纸这一行径,不啻于鳄鱼淌眼泪,还是那种嘴巴里含着尸体就开始演戏了。她脑子里跟经典虐片回放似的,把和黑人帅哥看电影时的惶恐和笨拙都回忆起来了。眼泪鼻涕全线崩溃,扯着纸巾浑身发颤——
还有边上站着的这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极品,偏偏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长得还那么人模狗样,连讨厌起来都能叫人脸红心跳……
慧晓哭得气都不顺了。
徐绪努力让自己大方点儿,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后背,“我随便说的,你别生气……”见她干脆把整个脸都埋纸里去了,无奈地抬高胳膊,跟哄拓跋吃维生素似的,揉了揉她脑袋,再按着肩膀把人往怀里搂了一下:“别哭了,那种人有什么好的?”被那种要财没财要貌没貌的男人拒绝了,却得到自己这种大好青年优质股的安慰,一点儿都不亏!
这样一想,徐绪又觉得不舒坦了,一边拉着她去洗手间擦脸,一边生出诡异的委屈感来:
因为别的男人而伤心的女人,还哭得那么丑,凭什么要他徐绪来安慰?
二十五、意外
慧晓哭够了,那股子悲恸情绪也发泄完了,收拾完东西,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再把徐绪买的那堆东西送洗,一个人坐屋子里发愣。
闹成这样,再待下去就没意思了。
从她这个位置看窗户,正好能看到笼着层雾气的月亮,里头的黄光似乎是要洇出来了。慧晓蓦然想起大学时候读过的一些书。吻倒在镜子上的男女,望着月亮等待着情人的少女……
手机蓦地响起,慧晓唬了一跳,是徐绪。
她匆匆忙忙接起来,那边的声音显得有点发闷:“回去的机票定好了,明天早上十点。”
慧晓“嗯”了一声,嘴欠似的,说了句,“对不起。”
至于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我砸到你头了,还是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慧晓自己也不分不清楚了。
徐绪哼了一声,不管是出于什么,他倒是全盘接受的,只说:“明天有暴雨,飞机要是飞不了,我们就换火车走。”
似乎当真是被冒犯了。
慧晓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这人,来的时候蛮横无理,去的时候刀切豆腐,干脆得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半夜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雨,雷声混着雨声,把窗户都敲得咚咚直响。
慧晓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却怎么都睡不着——这么大的雨,火车也要晚点了。又想到徐绪穿着睡衣说,“你知道我喜欢的吧”,脑子里一片混沌,实在分不清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
迷迷糊糊到了凌晨,总算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午后。
她抓着手机直跳脚,衣服都没换就冲过去跟徐绪道歉。徐绪也也起晚了,两只黑眼圈又大又圆,衣服胡乱堆在身上,只开了一条缝看她。
慧晓恍惚觉得一夜间角色倒换,自己倒成了求而不得的登徒子。
徐绪闷着声音说了声“我先换衣服”,然后啪嗒把门锁上了。
行李是已经收拾好了的,只可惜了那两张机票了。
慧晓换了衣服,嘀嘀咕咕说了句浪费,就被徐绪很不屑地反驳了:“又不是特价票,改签就好了。”
……
不过,能够损失当然是最好的。
徐绪遭受了那么大挫折,见她哭的时候能够出声安慰就已经是极致了,这时候就开始拼命的给自己找场子。
男高女低,男优女劣,男帅女丑……但凡能够用行为暗示的,通通都暗示了个遍。
至于能不能追到人,徐绪已经不再愿意去考虑了。
当年他觉得自己和辅导员天造地设,现在不也照样天各一方?徐绪骨子有种执拗的自信,即使被打压,没多久又自然而然冒出来。
女孩喜欢自己,这是天经地义的;不喜欢自己,那就是没开化或者时机没到。
暴雨下了整整两天一夜,他们自然也走不成了,不相干似的各住各屋。
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