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拿定主意时,外间突然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
“老夫在的。”一边的大夫朗声回应,边说边站起身来,“老夫在内堂看诊,可是冯都尉?”
“正是。玉郎昨日出城未见回来,今日守城将卫说看见它回来,不料它却并未回府,后来又听路人说它来了先生医馆,不知先生可曾见到?”
听到外面说完,我猛地一惊,低头看了看一旁兴奋地旺财,只觉得不妙。我跑到旺财旁边,敲了敲它的脑袋,瞪着它朝它“嘘声”。被我敲了脑袋后,旺财虽有些委屈模样,但倒真的是噤声了。
我放心地站起来,却看到旁边的陈大夫正看着我,这才想起来他一直在旁边,而且还没有回答外面的问话。
我一时紧张起来,这是如何是好?
“先生?陈先生?”外间传来那人疑惑地问询声。
“哦,都尉稍后,老夫马上出来。”说着,那陈大夫对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接着就朝外间走去,边走边说,“老夫一整天都在后堂配药,不曾见到玉郎。”
“哦?”
“想是玉郎来过又走了,或是它进了巷子却没有来医馆也未可知。”那陈大夫在大厅说话,或许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他的声音十分大,“老夫记得它以前经常和九方将军往巷子尽头的老园子练萧,都尉可去那里看看。”
“多谢先生提醒,若玉郎再来,还请先生留下它。”
……一阵悉索的脚步声,还未待我回过神来,那陈大夫已回身入了后堂。我周身一紧,屏息看着他,不知如何行动。
“姑娘是预备留在关内还是出关?”那陈大夫出口询问。
我一愣,原以为他要问我的身份,不料却听到这个问题,我又看了看他,不知如何回答。
“老夫与九方将军倒有些交情,所以这玉郎,”说着,他看向一边的旺财,“老夫到也认得。”
原来他一早看了玉郎很久,却原来是认得玉郎。可是他为什么要骗那冯都尉呢?
“姑娘不必紧张,老夫知道玉郎只与九方将军亲近,可是今日它却驼着姑娘,唯姑娘之命是从,可见姑娘与九方将军关系匪浅。”
原来是看着九哥的面子,我看着他,直到确定他完全无害才开口,“我要出关。”
是的,刚才那冯都尉找来时,我便想到旺财太显眼,这卧龙关住不得。所以,我要出关。如今东宇和西厥两厢对峙,我可以顺着边关走,一直到慕佳村,我要到慕佳村落脚——此刻,除了慕佳村的郑娇娇,我再也想不到别的人可以投靠了。
“老夫送姑娘出关。”听我说完,那陈大夫认真地道。
就这样,我在那陈大夫处换了衣裳,还带了许多安胎的药和一应用具,在陈大夫的护送下出了关。
“陈大夫,我就在这里下车吧。”透过车帘见关道上无人,我开口道。
陈大夫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交代车夫停车。
待车停稳,我和旺财下了车,我背起包袱,道,“陈大夫,谢谢你。”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齿。只是,”说着,那陈大夫眉头一凝,“姑娘孤身在外,且又有了身子,不知出关可有妥当去处?”
闻言,我心里也是一空,咬唇点头,道,“陈大夫大恩,若九哥大难得回,陈大夫可实言相告。若九哥问我去处,请陈大夫转告他:云林深处,山野人家。”
说完,我提了提包袱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我瞥眼看着旺财小跑着跟上来,心道,即便不知九哥小名,他也应该猜到我说的九方诀吧!
凭着记忆,我来到原来系马车处,可是原来栓马的地方却空空如也,我傻了眼——没有马车,我是难道要步行道慕佳村?
愣了半晌,终于接受了马车被别人牵走的事实,转头又看了一旁不知状况的旺财,我吐气,“幸好我随身带了几块金子,不然我两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旺财似乎是听懂了我的话,耳朵一耷后又一竖,吐着舌头后蹭了蹭我。我心里一暖,拍拍它的耳朵,“算了,我们找个人家,想想办法吧。”
日落前,终于找到了一户人家。
半沙半土的荒原上,孤零零地矗着一座土屋子。远远看着我兴奋极了,可是走到近处,我却犹豫了。
在土屋外站了许久,听到屋一男一女两个苍老的声音,我心稍安了安。低头看了一眼不耐烦的旺财,正要提裙上前唤门时,却碰到手捧着草料出门的老头,我愣住了。
“你——”老头也是一紧张,却还是强自镇定,“你是谁?”
“哦,”他流露出来的无害和紧张倒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上前行了个礼,道,“大爷,我是过路的,如今天将黑,想求个安所,明日一早我便走。”
听我说完,老汉定下神来。两厢沉默间,屋内的老妇人也出得门来,定是听到我刚才的话,老妇人一见我就笑问,“这兵荒马路的,小娘子你怎么为的什么行到了关外?”
“大娘,我要往北边去,关内路绕,想沿着关外超近路走。”我亦笑回道,“不知大爷大娘能否收留我一晚?”
“收留你一晚倒也不值什么,只是——”说着,那老汉看向一旁已是一脸恶相的旺财忐忑道。
见状,我用力按了按旺财脑袋,直到按到它没了脾气,才又对着老汉道,“大爷,这是我养的狗,很通人性的,不会伤害人。我一人行路,只是带着它做伴。”
“那你跟我进来吧!”老妇人心软,马上热情地答应,见一旁的老头还要说话,她便急急道,“你快去喂牛吧!顺便把车子上的毛皮盖好,明日还要进关咧!”说完老妇人就上来拉着我进屋,“天可怜见的,你这是要去哪里?怎么一个人行路?你家里人咧?”
一边吃饭一边叙话,来来往往便得知,他们原来是从关内搬到关外的一对刘老夫妻。为了糊口,老汉用牛车从关内拉来美酒和药材等卖与关外游牧人,又从游牧人手中收了毛皮等到关内去卖。
跟着两个老人家一起吃了晚饭,我便和老汉商量起来——看到他们的牛车,我便打起了让老汉送我的主意,我想拿出半块金子,应该可以打动他们了。
我才一开口老汉就满口答应,并非常陈恳地拒绝我付他车前,但当我告知我的目的地时,老汉却又拒绝了。
我绞尽脑汁,半真半假地哭说我的遭遇,又加了一块金子,可是老汉就是不答应。
“小娘子,”老妇人一脸为难,“不是我们不帮你,你说的那个地方在东宇与北齐交界,隔山隔水,莫说牛车,就是马车也非要半年不可啊!”
“我知道,”我双眼含泪,“可是我真的是非去不可,且又无其他办法,大爷大娘你们就行行好吧!”
见我这般模样,老汉不忍,“我听说东江连接东宇和北齐,若姑娘愿意坐船,老头儿我明天送姑娘往最近的渡口,牛车也只需十天,坐船过去顺风顺水大概一月就能到了。小娘子看如何?”
“那就谢谢大爷大娘了!”我起身鞠躬。
六十九.惊岸
好心的刘大爷用牛车将我送到渡口,又帮我四处寻找送客的船家。东江来往船只多,载货拉人的船只也不难找,可是刘大爷说客船上下行客多且杂,怕我单身一人不安全,所以费了老大劲才找到一个在东江里打鱼为生的渔家,好生劝说又让我多允了银子才说通那户人家送我去慕佳村。
载我的渔家是一对年轻夫妻,以捕鱼为生。男子姓赵,女子让我唤她赵嫂子,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女儿今年八岁,小儿子今年六岁。刘大爷就是看着他们是本分人家,且女主人又有过孩子了也有经验照顾我。可饶是如此,我还是不好不歹地病了。
我原以为是晕船,可是赵嫂子问过我怀孕时间,便笑呵呵告诉我是妊娠反应。
“小娘子多大?”赵嫂子一边帮我抚背,一边在我耳边笑着问。
“明年就十五了。”我手覆在胸口上,心里翻上倒下的想吐吐不出来想咽咽部下去,实在是难受。
“哎呀,小娘子可算早咧,想我十七嫁你赵大哥,十八开怀有了大丫儿,也都算早的了!”
赵嫂子见我不呕了就马上递过来一碗水,我接过来轻抿了一小口含在口中。
“不过,一看小娘子就是富贵人家小姐,自然要比我们穷苦人家早婚嫁。只是不知小娘子夫家姓甚?听那刘大爷讲,你此去北齐边境寻亲戚?”
咽下嘴里的水,胃似乎也安稳了下,略想了想便回她,“嫂子,我夫家姓九方,夫君出门办事,我这才出门往北边寻我往日姐妹。”
“啊,这九方氏在荆州可算豪阀咧!只是小娘子怎么独自上路也没个随从什么的?我虽未亲眼见过,却也听人说过,这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可是不轻易外出,纵然出门也是全呼后拥的。”
我轻笑摇头——如今九哥身不知在何方,前有谣言说我是朱华转世后又有讹传说我是灾星降世,我这东宇第一公主,却已是平常人家的夫人小姐都不如了。
“哎呀,你看我这嘴!”见我不语,赵嫂子也自觉说错了话,便讪讪地笑着圆场,“小夫人自有小夫人的缘由,岂是我这等民妇能知道的,我——”
还未待她说完,我便打断她,“我闺名福儿,嫂子若愿意,唤我福儿便好。”
赵嫂子嘴巴半张,又看着我愣了好半天,最后咧开嘴乐了,“愿意,当然愿意,福,福儿!”
“嫂子。”
“诶!福儿,你放心,嫂子我定会将你照顾得好好的,让你平平安安生下小侄子!”
自从那天谈话之后,赵嫂子便再不与我见外,也再没问过我什么夫家之类的事情,而是整日琢磨着怎么让我多吃一点东西。赵大哥捕上来的新鲜的江鲤,在沿岸渡口换回的新鲜鸡蛋和家禽,可任由赵嫂子如何绞尽脑汁,我还是吃多少吐多少。倒是便宜了旺财,顿顿吃得肚皮滚圆。
“当家的,快靠岸快靠岸!”见我又吐了,找嫂子皱着眉头对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