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鹄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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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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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元和低低念了两声,又问:“哪两字?”
    对方想了一想,答道:“关口的关,何如的何。”
    “哦……”他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内心已作评价:表达水平甚是一般。
    “如此,就随我进来罢。”
    讲堂之内,奚画拿着书在给金枝讲解,后者奋笔疾书,将那算题之解密密麻麻写满在纸上,才翻了一页,门边就听左元和轻咳了一声。
    奚画手忙脚乱地把书收好,正抬起头,目光却骤然停伫,浑身像是被惊雷劈过一样,动弹不得。
    只见那左先生摊手指着身边之人,一字一句道:
    “诸位,这一个便是书院新入院的学子,蜀中人士,姓关名何。”
    那人表情淡淡地在底下众人脸上扫过,视线和奚画撞了一撞,似乎有些变化,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关……关何?
    奚画嘴唇微张,僵了半晌愣是没吭出一个字来,捏着书本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紧了紧又松了松,心情神情都很震惊。
    她要是没记错,这脸,这侧脸……简直和那日夜里惊鸿一瞥时一模一样,一生都忘不了!
    是天底下相似的人太多撞脸了,还是自个儿没睡醒看花眼?
    前些天拿刀挟持她的危险人物,竟和她同窗读书?!
    怎么想都无法令人接受!
    左元和领着人在案前坐下,回身取了书,指尖捏着下巴上的胡须沉思了良久,皱眉道:“既是有新学子入学,今儿的课试,就先免了吧。”
    周遭松气之声此起彼伏,金枝靠在椅子上如释重负地抚着胸口,庆幸道:“还好还好,这人来得真是时候。”
    但侧目去要去和奚画说话时,却见她面容呆滞,双眸木讷,不由吓了一跳。
    “小四,小四?……”
    直到她推了一把,奚画才反应过来:“诶、诶。”
    “想什么呢,入迷成这样?”
    她闻言,欲哭无泪地抱着书,转过头又正经又悲哀地说道:“没……我只是,在思考人生罢了。”
    金枝挠了挠头,莫名其妙。
    *
    一上午奚画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先生讲的她一个字都没仔细听,反倒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关何的一举一动。
    在如此细微观察之下还是有所收获的。
    比方说他压根就没动笔写过字,能用左手做的事,就绝不会抬右手;就连走路时也有意无意地护着自己右臂。想来那时候受的伤还未好,毕竟伤口很深,这才过了三日而已,倘使不小心碰到保不准会裂开。
    难不成此人当真是那来路不明的贼匪?奚画心中一凛,这事可事关重大,要不要向院士禀告?
    可若是自己认错,冤枉了好人,旁人定会觉得她有意生事。更何况,如果打草惊蛇,反让他多心,到头来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自己那可怎么办?
    纠纠结结思索了良久,奚画终是一咬牙,心道:敌不动我动,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为好,横竖再这么猜下去,夜里又将睡不好觉,身体不适事小,耽误念书事大!
    故此等到下学,她连书也没仔细收拾,起身便把那关何扯到对江亭没人的地方,既紧张又害怕地保持距离,认真注视他。
    先是拿手比划比划了一下身高,随即又伸手遮住他一半的脸,犹自思索着。
    后者满脸不解:“你作甚么?”
    奚画狐疑地盯着他的脸,联系脑中尚存的记忆,小心问道:
    “你……到底什么来历?”
    原来是问这个,他眉头展开,想也不想颔首回答:“我是蜀中人士。”
    “我不是问你打哪里来的。”她有些口不择言,寻思了一会儿,“你是这几天才到平江府的?”
    “嗯。”
    奚画皱了皱眉:“那你前些天,夜里可有去过朱雀街?”
    “朱雀……”
    对方眸色一怔,定定看了她片刻,额上竟隐约冒出汗珠来,手握成拳,仿佛比她还紧张几分。
    奚画只见其负手后退了一步,顿时疑心更重:“果然是你?”
    后者摇头:“不是我。”
    奚画一脸不信,哼哼了两声:“我还没问呢,你着急什么?”
    “……”
    瞧他表情有异,奚画甚是鄙夷地睇了他一眼,“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话,就听对方急速打断:“我不是。”
    如此欲盖弥彰,她愈发肯定:“你不是什么?”
    那人喉头一滚,未及多想张口就道:“我不是有意闯入你家中去的,我只是……”
    仿佛意识到什么,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第3章 【鲜衣怒马】

微风吹拂,叶落纷纷,四下里鸦雀无声,万马齐喑,一派寂静。
    奚画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指着他怔怔道:“你你……你原来是……”
    关何轻吞了口唾沫,急忙去看周遭附近有无人经过。幸而对江亭偏远,平日就鲜少有人,眼下正午更是幽静,莫说是人,连鸟雀也不见一只。
    倘使在此地将她解决掉……
    想了想,又觉不妥。
    毕竟自己才到书院,人生地不熟,善后必然麻烦,何况他尚有要事在身,如今不易轻举妄动。
    正为难踯躅间,且听她下半句道:“你原来是个偷儿?!”
    关何微微一愣,不知如何对答。
    “我说怎么这么可疑。”奚画围着他绕了一圈儿,颔首道,“你是为了进书院才去偷人钱财的罢?”
    “我……”
    “这事给院士知道了,那可了不得!”奚画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那日你竟还威胁我!”
    “我……”
    “不行,我得去告诉院士。”她说着就要走,关何猛然一惊,伸手拉住她。
    “不能去!”
    奚画呆了一瞬,回头看他。
    阳光之下见他表情慌张不已,她心头一颤,思忖道:想来若非家境贫寒,他应当也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为了考取功名,不择手段,虽是不登大雅,但也情有可原……
    自己家中也是一贫如洗,为此她没少吃苦头,好不容易能进得书院读书,再过两年就是秋闱了,倘使如今揭发了他,这解试怕是去不成的……
    都是穷人,穷人又何苦为难穷人呢。
    越想越心软,奚画脚步一停,站在原地,看了他好久,也犹豫了好久,终是摇头问道:
    “你到底拿了人家多少银子?”
    关何张了张口,皱着眉垂眸沉思了片刻,才回答道:“五十两。”
    “五十两这么多?!”奚画一脸“看你怎么办”的表情,恼火地叹了口气,“怪不得人家要追着你打呢……这事,若让官府知晓……”
    一语未必,就听他警惕地插话打断:“你要去报官?”
    “我要是去报官,早就去了。”奚画摆摆手,神色鄙薄,“看在你也没对我怎么着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不过……这钱你还是得还给人家的。”
    因听她不打算报官后,关何略松了口气,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奚画倒是没注意他表情,只摸着下巴思索,想着怎么赚钱比较容易。
    “你是偷的是谁家的钱?”
    “城东武馆的江尚。”
    “江尚?!”她闻言就吃了一惊,上下扫了他一眼,“你胆子不小啊,那家伙可是平江的地头蛇,连官府都要让着几分呢。偷谁的不好,你偏偏偷他家?”
    “还好。”关何淡淡颔首,“他家的狼犬比人厉害。”
    “哦……你的手,是被狗给咬的?”奚画恍然大悟,犹自佩服地望着他,“不过要是这人的话,依我看钱就不用还了。你要是还回去,不小心被他家那帮人逮到了,比去官府还恐怖……反正这厮素来横行霸道,欺凌四邻,拿他五十两该的!”
    关何默然点头,忽而抬眼问她:“此事,你可会告诉旁人?”
    “怎么?”奚画挑着眉笑看他,“你怕我去偷偷告状不成?我要是和别人说了去,你岂不是没法子上京赶考了,这么缺德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因听她此话,关何神情稍有好转,竟也淡淡笑起来。
    “行了,你好好念书。下午还有副院士的理学课,他可是比左先生还要厉害,小心点了。有什么不懂的,大可来请教我。”
    “多谢。”
    听得不远处响起钟声,思及自己还没用午饭,奚画不再和他多言,转身就往有涯轩处而行。
    *
    当今正处盛世,朝廷自对科举十分看重。为了实行文人治国,从皇祐二年起,便将女官内司一职提上正二品,并下旨但凡家世清白者皆可参加解试殿试,考取功名。
    故而现下书院之中亦有女子入学读书,但尽管如此,能考上功名的寥寥无几。且大多数姑娘家都是不愿念书的,遂即便有圣旨应允,私塾里的女子仍是凤毛麟角。
    而天鹄书院闻名于平江,入院的费用可不低,奚画家境实在是一般,能进来读书那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说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她家中只娘亲一人,父亲早些年因病逝世,家无男丁,为维持生计,罗青起早贪黑的忙碌,奚画自然心疼。然而她若是不嫁个好人家,娘亲只怕得一辈子这么劳累吃苦。
    可平江城里的有钱人,要不是看不上她,要不是她看不上,为了荣华富贵,贴上一生的幸福她才不做这亏本的买卖。
    故而思来想去,唯有此举倒能一试。
    就是考不了状元,哪怕是个秀才举人,也能进宫做个女官。
    为得这个目标,她只能拼了命念书,否则那一大把的钱可就白花了。
    上一年的秋闱,奚画年纪尚少学识不足,未能参加,而下一场得等到两年之后了。
    说来这天鹄书院虽颇负盛名,但也难得海纳百川,其中除了城内富裕人家的公子外,贫寒子弟倒也不少,如奚画这般的人亦不鲜见。因而对于关何的来历她倒不曾多疑,只道是其情可悯,情有可原。能得此良机入学读书,怕是要日日苦学,头悬梁锥刺股才是。
    怎想,相处几日,奚画发现,事情好像并非如此啊……
    自此人来到书院起,极少时间是按时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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