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她看着愣在一旁的丫头,腼腆一笑:“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有。”利索地收拾好被褥,小丫头将褥子上那一抹暗分明的暗红瞧在眼里,可惜青衣没看见。
“夫人,奴婢给您重新梳发吧。”将她的辫子解开,小丫头手巧地给她挽了个蝶形髻,簪了梅花钿,清雅柔媚。
青衣看着镜中自己,眨眼,撇嘴,这眉眼和她娘亲可真是不像。青衣一直怀疑她娘不是她亲娘,哪有亲娘将孩子当奴役使的道理?她虽挂着个代理掌门的名号,却做着最劳苦的活计,为了填饱肚子可谓是和官府斗智斗勇。
“好了,夫人,咱们走吧,大人等着呢。”
青衣既是百蝶门的候补掌门,自然是见过世面的,凡事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随遇而安更是小case,不就是吃个饭,鸿门宴她也未必就怕了。
“饿了吧,先喝些汤,昨夜辛苦娘子了。”苏樱嘴角一挑,笑的跟清晨的迎春花似的,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如点了露水在当中。
青衣抬头看他,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再生为人的经验告诉她,一个男人笑的越是单纯你越不可信他,像对面这种单纯复杂掺办的,就更不用说。
“我不喝汤,我要吃包子。”喝汤能有体力蹲马步蹲一个上午吗?喝汤能扛着百十斤的东西飞檐走壁吗?还是包子好。
她伸手,旁边有丫头递过帕子,青衣将素白绣花的锦帕展开,掖在领口,虽是比她常用的短了些,却还够个围嘴的长度。
见众人瞪眼瞅她,青衣放慢动作,柔声道:“看诸位的眼神就知道把这东西当成了围嘴,其实,可以明白滴告诉各位,这,只是外表像围嘴的——餐巾。”
和有身份的人吃饭,青衣当然也不会失了体面。她优雅地伸手去掐盘里的包子,忽然又想起什么,拿起面前的牙筷唰唰唰地戳了四个包子在上面,满意地拿在嘴边,高贵地大口咬着。
苏樱顿了顿,仍是淡淡地笑,将汤推在青衣面前。
“娘子喝汤!”
这一句,虽轻,却引得青衣频频皱眉,她仿佛看到无形之中有股戾气陡然在屋中升起,虽是缓慢,却如此的浓烈——高手!她心里暗赞,出手前能将内力控制的这般好,先用气势吓死你,在你战战兢兢中给你致命的一击,这等绝顶高手,的确不容易碰上。
放下筷子,青衣将餐巾解下来,抹了抹嘴,清淡淡地一笑:“我没有早上喝汤的习惯。”
不错,因为她娘是不会花银子给她喝这种既费钱又不能饱肚子的东西。
“喝吧!人参公鸡,很少见的!”苏樱将碗向前推,青衣以手抵挡,阴恻恻道:“我还是爱河蟹。没必要搞的自己上火。”
以青衣的膂力,苏樱那是对手,顷刻间碗就回到尚书面前。
“大人想杀人灭口?”青衣这句话刚问出口,所有侍候的下人瞬间转移,无声无息。
苏樱瞧着她,仍是唇红齿白的笑:“娘子何有此问,不喝汤那算了。来吃些小菜,这都是……”
“想做什么就明白亮出来吧。”青衣狰狞着脸孔打断苏樱的话,一副‘早就看透你小子了’的神情。
“看来,娘子还是不信任我。”
将那碗汤端过来,苏樱一口一口喝着,在晨光的半明半昧里,孤独的哀伤就这样舔舐着他的脸。青衣觉得她好像有点了解他了,这,是个容易受伤的男人呢。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加害娘子,只是有些担心。”点漆的双目含情望着她,苏樱说的艰涩。
“担心什么?”青衣终于放轻了口气,他这么可怜,她可不想再用自己的不信任插他一刀。
“皇命难违,虽然娘子是顶替岚竹嫁给我,但我知道你心里是不乐意的。像你这般如风似梦的女子,应是目下无尘,芳心岂能轻许。娘子你如那出岫之青云,如空谷幽兰,如攀援的凌霄花……”苏樱平日很少夸赞女子,他知道青衣自然不比他平日那些红粉知己,要如何网罗她才肯流下来呢。
“大人你错了。你说那些根本就不是我。”青衣轻飘飘地挥一挥衣袖。
“我要是植物,顶多是颗橡树,若是自然现象,顶多是阵龙卷风,其实不过是个——趟过男人河的女人。”
青衣觉得自己给自己的定位是准确的,她知道苏樱听不懂,懒得解释。
苏樱快速地眨了眨眼,脸上的震惊迅速恢复到清明。
“当然,娘子就像天空自由自在的纸鸢,我想……想替你保管那线头。”
“我不逃走就是了。”
青衣从来不许诺。因为她从不把说出的任何话看作是诺言,她是谁啊,她是贼,专拿别人东西,岂会将东西送给别人。
“我不想让玄冥二老总是跟在娘子身边……”
苏樱那素白修长的指头开始在桌上轻轻敲着,似是很为难。
“但娘子你的本事我也见到了……如何是好啊。”
“那你就没想过用点什么药物控制我?”青衣好心提点他。生死符或是噬心散什么的,不都是这些上流社会惯用控制暗卫的伎俩嘛。
“我不想让娘子委屈,也不想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所以……我让你喝汤。”苏樱小心翼翼地说,他真的是没有害她之心。
青衣一呆,愣了许久后,慢慢道:“结果我却自己选择了包子……”
“不错……”苏樱苦笑。
仰天长叹兮,命运如此弄人。
“每月的十五,我都会准时将解药拿给娘子,你,不用担心。”
青衣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
直到许久许久后,青衣仍是没想通,到底是苏樱摆了她一道,还是自己又撞了个乌龙,总之,她可以选择英勇地出走来验证苏樱的毒药是不是够烈,可她没那胆子。
饭后,青衣扬起脸,双手握拳,大踏步向前,嘴里哼着: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
没几日,苏樱告诉青衣,子午断桥边,出了一起命案。据衙役说,本是江湖上专门负责销赃接头的龙老大被一个黑衣人做了,据说这事牵扯到江湖中一个很隐秘的帮派——百蝶门。
苏樱说话的时候,既没专注于青衣的神情,也没用探究的眼光上下扫视她,莫不经心的样子就如在闲聊一般。青衣心肝扑腾两下,她满以为他会问她什么,结果人家却什么都不问,连听的兴趣都没有。
第三章
除了随时要担心下身上那不知名的毒外,青衣还是宽心的。只是,晚上安寝时,麻烦就来了。苏樱的婚事是皇帝亲口定下的,还特意交代了要他善待娘子,因此苏樱谨遵帝命是不会让青衣独守空房的。
两人独处一室,青衣犯难。
“这是不是不太好?”虽然过着古人的生活,青衣却还是长着颗现代开明社会的心,她正大光明,就怕苏樱想歪。
“若是娘子觉得委屈,我可以睡下面。”苏樱将外袍除去,温润雅然地瞧着她。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是怕……怕月光洒在你脸上,你就会变了模样。”既然她能灵魂穿越,就难保苏樱不会来个狼人变身什么的。唉!算了算了,反正她连虎都不惧,还怕只恶狼?
苏樱淡淡笑着,如清泉淌水,叮叮咚咚的将恬静安神漫过青衣心田。“我睡下面吧。”
帮青衣铺好被褥,苏樱将纱幔放好,收拾了棉被席地而卧。谦谦君子,振振公子,磊落的让青衣惭愧。夜半,青衣隔着纱幔探头望着地下的苏樱。不愧是世家公子,睡觉都这般规矩,这般好看,难道这也是训练出来的?真是可怕啊,青衣想。连睡觉的时候都有人守着你,说梦话,打嘴;踢被子,抽脚;四仰八叉更是不用想,青衣愈发同情苏樱了。
平躺着,青衣怎么都睡不着,想着这两天的经历,思绪万千。人生际遇真是奇妙,命运之神端着灌满水的冲锋枪向她扫射,发泄完毕,末了龇牙一笑,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青衣却倒在血泊中了,周身遍布着叫做意外的弹孔。人生啊,真是一团闹心。将自己十六年打满补丁的生活回忆了一遍,青衣终于任命地在闹心中平静睡去。
本着互助互利,互不干涉内政的原则,青衣的尚书夫人做的很滋润。苏大人则每晚回来的都很晚,青衣不知道他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还是在外面风流浪荡,她谨守着慈禧老佛爷留下的箴言——女人不得干政,尚书府的内政她丝毫不操心。
做贼做的形成了习惯,只要别人稍稍注意她,青衣就浑身不自在。丫头们若是聚在一起悄声说话那更是不得了,青衣恨不得插只耳朵进去,看看自己是不是在众人面前露了原形。
刚掌灯,吃过晚饭,青衣在苏樱书房里找了两本通俗话本津津有味地看着。
“夫人,夫人不好了!”侍女小乔慌慌张张冲进书房来,上气不接下气,不断翻着白眼,手在空中比划着。
“什么事这么惊慌?”放下书,青衣抬头看着小乔,她可看不懂手语。
“夫人……咱们大人出事了,在、在怡红院……”
小乔说了半晌,兀自打住了,心里琢磨着,这事是不是应该找总管商量,毕竟大人刚与夫人成婚,现在人被困在花楼里,多伤新妇心啊。
青衣悠闲地拿起簪子挑了挑灯芯慢慢问她:“苏樱喝了花酒没钱付被人家扣住了?”
“不是……”
“和其他同僚争女人,打了人或者被别人打了?”
“也不是……”
青衣疑惑:“那是什么?”
小乔嗫嗫嚅嚅:“今晚是怡红院的头牌香兰姑娘梳栊的日子,早就立下规矩,哪位在琴技上胜了她,她、她就跟谁那个……咱家大人喝醉了,抱着琴在怡红院门前弹着,他不放那些客人进去,自己也不去香兰那里。咱们大人那身份又没人敢上去拉他,好说歹说就是不行,怡红院外面堵了一院子的人,芳兰姑姑没办法才央人到府上,希望咱们去劝劝……”
不用小乔说,青衣也知道这个香兰是谁。论起京畿里的青楼头牌来,还有谁比她更熟的?
“等等,你去让人备马,我换身衣服马上回来。”
哪个穿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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