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害怕着这样的凝视,可是更害怕的仿佛是他闭着眼睛再也找不到他看她的那份执着和渴求。
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害怕?
她不知道。可是失了他的空气中仿佛就只剩怅然的寂寥凉意。
头疼和耳热病的频率越来越高,偶尔会在恍惚间看到一些奇怪的幻象。
他的脸上漾起淡淡笑意,执了她的腕为她戴上那只白玉手镯。
一条绿色的丝带在她的手腕上妖娆的缠绕着,他伸手帮她解了,放在怀中,望着她沙哑的低语:“兰儿,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沙哑的声音仿佛天际的响雷,拨开层层云朵,清晰的传到耳畔。
手下意识的去摸手腕上的玉镯,这明明是宋晟在临行前给自己的饰物,可是此刻脑子里的景象却让莫愁甚至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应该相信的记忆。
记忆!
为何最近连记忆都变得越来越混乱了,连记忆都无法辨别真伪。
夜空开满了各样灿烂烟火,或大的或小的,曲卷、绽放、跌落、夜空中,霎时间如银河般的璀璨。
烟火闪烁中,他转头看她。
她兴奋的神色恍若落入眼底的美丽烟花。
她的笑容如花,悄悄在墨色的夜里灿然绽放。
他看得有些失神,忍不住俯身去吻她。
烟火依旧。
一叶扁舟在江中悠然穿行。
他吻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兰儿,你比这天上的烟火还要美……
他和她之间似乎有太多的柔情蜜意,缠绵缱眷。每次头疼都会反反复复在脑子里流窜奔腾。
他们明明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为什么会有如此亲昵而熟悉的交汇。
自从用过午膳,宁王爷他们几个人就在宋昱的卧房里议事。
到了傍晚,下人备好了饭菜,可是屋子里的大人物们没有一个出来用膳的。后来莫愁实在是挨不住了,腹内有些空落落的,咬咬牙没有惊动其他人,她径自到厨房去寻找食材准备给自己做一些吃的东西果腹。
可是,看到案板上放着一些刚包好的水饺,她莫名的心里就紧了紧,什么东西重重撞在心底那紧合的门扉上,刹那间心头一缩,眼睛开始不能控制的弥漫水汽,脑子里晃过的居然是宋昱脸上沾了面粉却依旧宠溺含笑的眸子。心底有什么东西被牵引着,震动着,脑袋里撕扯的力量越来越大。双手抱头,却阻止不了那象要生生分离的疼痛。
痛的俯下了腰身,耳畔却声声有他的呼唤:“兰儿……兰儿……还没有嫁给我,就变成黄脸婆了。那嫁给我以后,是不是要变成丑八怪了?”
痛!为何疼痛中还有如此的纠缠萦绕。为何每次疼痛到快要死去的时候,整个脑袋里装着的不是宋晟对自己的温柔呵护,不是宋晟对自己的宠溺和调侃,而是那个与她对立的冷酷男子。
宋昱!
他的名字,在此时每念一次都痛彻心扉,每念一次却又如含蜜糖,如饮醇酒。
她只是伪装了卫幽兰的杀手,为什么会生生看到与那男子的纠缠和羁绊。
心底的泥土下有颗挣扎着芽的种子,越是压抑和排斥,越是努力挣扎着破土而出。生了根,了芽柔嫩的枝条顺着原本已枯萎的藤架,迅的窜高成纠缠的葛蔓,绿叶盈然,花艳香浓。那每一片叶面上都是他的名字——宋昱!那每一朵怒放的璀璨都是他的名字——宋昱!
心动吗?
这是心动的感觉吗?嘴里无意识的呢喃,在疼痛缓缓散去的时候,传到自己的耳里,才现那唇齿间念的全都是他的名字。
原来一切已开始,原来不论自己对记忆里如何模糊的捕捉真与伪,如何的挣扎在无力和混乱的猜测和揣摩之中,他的名字早已深深刻在了心底。
她心里有他!或许她依旧迷乱在记忆的泥沼,可是最少她已找到了心的方向。
这样的认知,让含在眸中的泪大滴大滴飘落。来不及去思考爱的对错,来不及去分清属于与伪装,那双在黑暗里迷失的眼睛一旦看清了心里的牵挂和眷恋,就只想在此刻去握住那久违的温暖。
跌跌撞撞的从厨房里冲了出来,直直的往他的房间奔去,她要见他,她想见他,她是水性|杨花的莫愁也罢,她是背信弃义的莫愁也罢,她是遗忘了过去的卫幽兰也罢,她只知道她的心里不知何时有了他,她要告诉他,她不想杀他,她不想把他当作敌人,她亦不能再把他当作敌人,她只想爱他,那他可愿意用心试着接纳她。
冲到了离他咫尺的卧房门口,脚下的步子反而变得缓慢而怯懦。
耳内一片湿热,下意识的伸手一捂,腥热浓稠已是满手。他的门口站着孙新和其他的几个侍卫,看到她跌撞的身影,看到她一手的的血色浓稠,脸上都有了防备的颜色。孙新缓慢的向她靠近,看到一脸痴然呆怔的她,脸上有些担心,也有些难测的复杂,伸手拉着她,把她推进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曾经爱过
莫愁怔然而顺从的跟随着,进到房间里才看到镜子里泪痕狼藉的自己是如何的狼狈,微肿的眼,微乱的丝,耳侧两道浓稠蜿蜒而下。这样狼狈的自己,眼睛里却全是渴求和期盼。撩起盆子里的清水,用沾湿的手指去清洗那汲了血渍的耳窝,血渍干净了,人却只能瘫软的靠在身侧的墙壁上。
她会死掉吗?这样频繁的病征兆是不是预示着一种死亡的来临?
或许是,或许不是,可是死亡又能如何?
即使是死亡也无法压抑心底的那份希翼。
出了自己的房间,莫愁直直的朝他寝室的方向走去。越过孙新,越过那些守在门口的侍卫。如果上天给了她一双脚,那是让她可以走到他的面前,如果上天给了她眼睛,那是让她可以回应他的注视,如果上天给了她耳朵,那是上天让她听到他的声音。她找到了他,人海茫茫,红尘翻滚,冥冥中却有份执着紧紧的联系着,固执的让陌生的他们找到了彼此。
门在手指间轻轻推开了,却在夹缝里看到一屋子的人。
他们还在议事!
脚下的步子有些犹豫,或许她来的不是时候,身子有些畏缩的想离开,却还是让他抓住了她的身影:“来!”
多么简单的一个字!
可是却是他对她的呼唤。推门而入,在他灼热的目光下有些尴尬的停住了脚步。所有的人都在看她,有惊奇,有促狭,有玩味,有深沉……可是没有一束让她的心灵可以起一丝涟漪,只有他的。
一如既往的执着,象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把心底那静静一池涟漪化作漩涡将她包围。再也听不到其他的言语,再也看不到其他的眼神,有他的地方,她的眼里就只有他的存在。
一屋子的人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不知道,为什么离开她也不了解,她只听到他对她说:“你打算一直离我那么远,站着和我说话吗?”
明明是那么急迫的想靠近,为什么到了面前却又举步维艰。
他应该对自己也是有感情的吧?揣测着,却没有勇气继续去推测将有的答案。
“找我什么事?”
说爱上他了可以算一件事吗?莫愁对自己摇头,她在害怕什么呢?如果他拒绝,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谁也没规定,爱和被爱应该同时拥有。可是如果连确定的勇气都没有,那从指尖流失的幸福岂不是太过无辜。
“你爱我吗?”冲口而出的问询,连婉转的试探和该有的矜持都来不及伪装。只是倔强的想在那清澈的眸底,抓住一抹属于自己的痕迹。是啊!只要一抹就能让她忐忑的心有一些勇气。
他微微忡怔,有些思索,有些疑惑,还有些不太确定的明亮光彩一瞬而过,可是却没有回答。只是专注而安静的凝睇着她的眉眼,收拢那迸出的惊喜努力的放进心底。
而她在他的凝视下,呼吸渐渐沉重。耳朵有些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却和疼痛时的火热有些不同。
“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他的沉默让她心慌,如果没有爱,那么有一些喜欢吗?或者连喜欢亦是强求。
依旧只是沉默作答,高悬的心却慢慢跌落。眸子里的光彩渐渐暗淡,她却还是从唇角挤出了一个微笑。心里的失望化成了尴尬的苦涩,她应该猜到的,他喜欢的应该是那个叫卫幽兰的女子,她分不清自己的记忆,他却不可能错认感情的归属。
轻轻叹了一口气,强迫的把自己的影子从他的眸子里抽离;强迫的把自己沉落的心慢慢拾起,没有开始的感情,是不是就不会疼痛,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还是会一阵一阵的收缩抽紧。强迫自己只去看他受了伤一直在渗血的伤口,甚至缓缓伸手想解开他包扎的绷带,帮他换去湿透了的布带。绷带打开了,那样狰狞的伤口毫无遮掩的暴露在自己的眼前。
血红!
的确是可怕的毒药,明明已伤了近十天的伤口,却如初伤一般的鲜血淋漓。
这伤是她伤的,可是这男子心里的伤却是那个叫卫幽兰的女子留下的。她伤的伤口可以医治,可是那女子留下的伤口,却被他固执的留在心底慢慢的痛。
“你一定很爱她吧。”不该一再撩拨不属于自己的情潮,可是却固执的想听他亲口拒绝。
把他的头揽在自己的肩上,伸手把新的绷带慢慢的帮他缠绕上,一圈一圈象自己层层叠叠累积的情丝。可是绷带终有尽头,那她的爱情呢?因为拒绝就可以用剪刀锋利截断吗?
他的头轻轻的靠在她的耳畔,隐约看到她耳窝里没有洗干净的一点血渍。那样凝固在耳窝里的一滴,象一滴红色的眼泪,象一颗放在心头的朱砂痣。她没有记起以前的点滴,就如那滴耳窝里的朱砂痣,留在了身体的外面,可是有没有可能没了记忆,也能相爱?
她问他,爱她吗?又问他,有一点喜欢她吗?
她难道不知道他一直都站在原地等着她回到身边。
“莫愁,我爱过很多女人。”他温软的嘴唇就在她的耳边轻轻低喃,成功的让她包扎的手指僵硬在他的背后,形成暧昧的环抱之姿。
“我爱过的第一个女人叫云锦诗,爱过的第二个女人叫卫幽兰,爱过的第三个女人叫莫愁。”
莫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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