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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子老实答道:“确实有些反常,不过,应该是不碍事的吧,像他那样的人——”
“师弟啊——”松珑子终于第三次将他打断,“我再说一次,对卫庄,你可以恨,可以怨,却决不可轻视,不要以己之心随意揣度他人,尤其是,那个人是赵一的徒弟。”他端起茶杯笑道:“其实你不在乎这点,儒墨两家也不在乎这点,你们的心思,我都明白。秦王是你们的敌人,卫庄也是,所以,敌人与敌人合作,正好一起解决,是不是?”
“是。”逍遥子不敢欺瞒,只得照实回答。
松珑子笑道:“所以,我说你还不到火候,儒墨两家也不会成大气候。”他沉声道:“这世上最恨秦王嬴政的人,应该少不了卫庄。”
“师兄何以如此肯定?”逍遥子不由问道。
松珑子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为什么‘合作’。依我看,他和秦王的合作,是各怀鬼胎。秦王要利用诸子百家自相残杀,而卫庄要利用秦王的势力,去为自己做些事情。”
“做什么事情?”
“他要利用诸子百家对抗嬴政,反抗秦国。”
“可是,”逍遥子不解道,“机关城被灭,墨家损失惨重。”
“说道损失惨重,你觉得嬴政的损失小吗?据我所知,卫庄率领秦国铁甲军攻入机关城时,可是堂而皇之从正面进攻的,这样,嬴政要损失多少精锐之士?”
“原来如此。”逍遥子又问,“那此次流沙刺客袭击师兄,也是卫庄为了让道家天宗的弟子加入反秦的阵营?”
“恐怕是。”
“那,师兄打算如何?”
松珑子道:“四个字,静观其变。”
逍遥子笑道:“诺。”
他给自己也倒了水,喝完了,才道:“说了这么多,都忘了问师兄的伤势。”
松珑子敞开外袍道:“无妨,多亏了一位姑娘。”
逍遥子笑道:“现如今的神医似乎都是姑娘,无论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医仙端木蓉,还是那位号称‘黄泉吊命’的女子。不知,这次救了师兄的人,又是何人?”
松珑子笑道:“黄泉吊命。”
“师兄真是好福气。”逍遥子酸溜溜说道,“师兄刚一有伤便有神医相助。”
想他当初也曾多次身受重伤,不过,既没遇上镜湖医仙,也没遇上黄泉吊命,还不是得劳烦师父和师兄弟们照顾。
又问:“不知这位姑娘究竟姓甚名谁?”
松珑子道:“名字无非身外之物,只那四字不是比名字更重吗?”
“师兄说的是,是我看不开了。”
逍遥子笑笑,低下头去,再没说什么。
第 72 章
道家天宗掌门人松珑子在函谷关遇袭、被流沙刺客重伤的消息不仅仅传给了师弟逍遥子,也同样传到了桑海儒墨两家的耳中。
得知此事时,盖聂正与墨家共商反秦大计,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要到林中雅舍向自己师弟问个明白,可又碍于面前众人,只得随他们一同指斥卫庄卑劣阴险、流沙乃一大毒瘤云云,再看对面高渐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知他有话要与自己说,等众人散去,便在房中备好酒水等待,果然,半刻钟之后,敲门声传来。
盖聂打开门,果见高渐离站在门外,忙伸手邀道:“请。”
高渐离不曾客气,抬腿便进,又施施然坐下,心中似乎吃准了是盖聂理亏。
盖聂号称剑圣,也不是空有清名,自是毫不介意,又将盛满酒水的木碗放到高渐离面前,客气道:“请用。”
高渐离看他一眼,仍旧毫不客气,没有说话,只是将碗中之物一饮而尽。
见他喝完,盖聂方道:“刚才,见你于席间欲言又止,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啪”,便听碗底与木案相扣之声,高渐离放了木碗说道:“是。”他直视盖聂,眼中似乎带着几分嘲弄,盖聂却并不回避,仍旧是一派温和,君子如斯。
高渐离终于忍不住怒道:“流沙出手,伤了道家的松珑子前辈,盖聂,你可有何话说?”
“没有。”盖聂答得轻松。
“没有?”高渐离立即怒目而视,“你曾说过你能保证他不再对墨家动手!”
“难道他对墨家动手了?”盖聂反问。
“既然已对道家天宗的掌门下了毒手,难保不会危害墨家!”高渐离言辞凌厉,丝毫不让,却见盖聂面露微笑,说道:“此事尚不清楚,你凭什么确定就是卫庄所为?”
松珑子亲口所说的话,岂能有假?高渐离正要分辩,却似乎有一道白光直插天灵——盖聂似乎有意误解道家传来的消息。
自从在机关城第二次见到盖聂,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样不令人由衷佩服,可这一次,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盖聂能维护卫庄到这个地步。
到了这一步,再说盖聂对卫庄不是真心,恐怕他自己都不大相信。只是,卫庄此人对盖聂究竟有几分真心,他却不能不多加揣测,只因着此时盖聂与墨家走得太近,不能出丝毫的纰漏。
否则,满盘皆输。
过去,还有机关城作为依托,机关城没了,也还有此地可以保全实力,与儒家联合。若是连此处都没了,那——
有些事,一旦想下去,就会觉得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局,又或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万丈深渊,哪怕碰上一点,都会让人难过得抵死方休。
现在,不仅是卫庄令他深觉恐惧,白凤凰死去后,颜路、张良的态度,也同样令墨家不得不防。
此时的墨家,就仿佛是暴雨来临前无处躲藏的一叶扁舟,受尽了恐惧的侵扰,偏偏他还不能轻易地将此事说出去:一旦惹恼儒家,那么,墨家休矣。不过,此时舍弃盖聂,却又不知卫庄那边,会是什么态度。虽说在机关城,卫庄损失了苍狼王和机关无双,又在桑海失去了白凤凰,但看此次松珑子被袭,丝毫不见流沙的困窘,由此可见,流沙的实力不容小觑,那三个人的死,对卫庄而言,也无非就是九牛一毛。
他抬眼看了看盖聂,心知此时决不可同盖聂兵戎相见。
于是起身作揖道:“反秦乃是为了天下大义,还望盖先生不要为儿女私情而废了——”
“我知道。”还未等高渐离说出下文,盖聂便似早有准备般将其打断,“你若不放心,可以和我同去。”
“同去?”
“同去。”
同样是这两个字,同样是一次对视,两人皆已明白对方心中所想。虽说有盖聂,但高渐离并不怀疑卫庄的手段,他拒绝道:“在下相信盖先生,就不掺合在鬼谷派内部的事务中了。”
盖聂笑道:“高渐离,你最好想清楚,这是解答你疑问的最好机会,如果你放弃了,日后就不要再自作聪明怀疑我师弟。”
高渐离眉头微皱,显然对盖聂的言辞很不满意,不过,他还是咬了牙,硬生生逼着自己装出一副受教的模样,微微点头道:“那是自然。”
看着高渐离出门,盖聂也起了身,他要把松珑子受伤的事情弄个明白。
一步一步往山上走,盖聂心里却没停下。
他一遍又一遍回忆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卫庄的,儒家的,墨家的,还有驻扎在桑海的军队的,甚至是夏萧歌的。
卫庄的脾气他再熟悉不过,绝不会做无用功。
流沙的规矩,他也早有耳闻,绝不是黄金白银就能随意打发的。
松珑子身为天宗掌门,身份显赫,若是袭击他,必是一笔大买卖。
现下,谁能跟卫庄做这么大一笔买卖?又是谁能满足卫庄的要求?
答案,似乎就只有一个。
他再一抬头,发现林中雅舍的轮廓近在眼前,很快,他就能够确认,自己所想的究竟是不是答案了。
推开门的时候,盖聂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儿,刚要捏着鼻子往里走,又听到屋中传来的响动。
是有人在摔东西!
盖聂直觉地判断。
但他没动,反而是站在门前呆了会儿,等里面的声音彻底没了,这才几步走过去。一推开卫庄的屋门,盖聂不禁呆愣了一下,只见满屋狼藉。
自从上次让胜七逃走,至今已是十天,这几天卫庄的脾气越来越大,几乎每日都要与自己吵上几次。
平心而论,盖聂并不觉得这是卫庄故意为之,倒好像是他在刻意压抑着些什么,是在用争吵来减少一些烦躁。
只是,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见了正主,一切才能见分晓。
进了屋,却见卫庄正跪坐在漆案前,神色平静。他手中握笔,奋笔疾书,似乎是在写信。
看他进来,这才把东西收了,也不顾及墨迹是否干透。
“小庄。”盖聂唤他一声,坐到前面,眼里没有质询,却也没有爱意。
“松珑子的事,是我派人做的。”卫庄忽然抬头,挑衅似的开口。
“为什么!”盖聂剑眉紧蹙,本打算采取迂回战术,此时听他如此言说,也不由起了三分怒意,“松珑子的事,你必须解释!”
“因为他碍了我的路。”卫庄冷冷笑着,看在盖聂眼中,竟不是狠毒,而是说不出的凄凉。
盖聂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若我猜得不错,此次流沙刺客袭击松珑子,就是你逼迫道家天宗的弟子加入反秦的阵营吧?”
卫庄全身猛地一震,冷嘲立即掩去,疲倦也随即消失,他正视盖聂,问:“你怎么知道?”
盖聂一声轻叹:“我知道,你从来不是能吃亏的人。”
卫庄却仍旧冷笑,只是心中百转千回,恨意也在心中越发明显。他道:“你来问我,是因为你想问,还是因为墨家的人按捺不住了?”
盖聂握了他的手,道:“都是。”
卫庄将手抽回,叹道:“你果然不负‘剑圣’的名号,心系天下,不放心我这个恶人。”
盖聂笑道:“我只怕有些事情弄不明白,大家都不舒服。”
卫庄瞧他一眼,神色未变,说道:“是你不舒服吧。”
盖聂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