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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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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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生活十分艰苦。张问和那些文盲军士交谈了解实战兵事,效率不是很高,因为那些军士常常都是满口废话,时不时就扯到什么樵夫上去了,张问只能从大量的废话中提取有用的信息。
    最近张问常常去拜访的老兵,是东边永宁门守城的一个老军士,名字叫王贵,五十多岁了,周围的人喜欢叫他王老铳,听说十六岁从军,经历大小战事不下百次,经验丰富,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脱掉上衣向年轻人们炫耀他身上的伤疤,不过这会天气有点冷了,王老铳也不太受得了冻,一般是在家里脱了上衣炫耀。
    张问一有空就带着张盈和玄月去东边找那王老铳说话,一般是在城上的谯楼上,把总军官在一旁端茶倒水陪同,张问和王老铳说话。对于张问的这样的大官,王老铳能与之坐在一起,每次都是脸上泛红光,兴奋不已,平常守门的时候又多一件吹嘘的事儿了。
    张问听说北方夷族的骑兵厉害,便问王老铳各部落的骑兵是如何作战的,王老铳只能说一些看见的情形,旁边的陪同的把总也很有经验,又从战术布局上叙述了部落作战的特点。张问便叫装扮成书童的张盈一一详细记录。
    王老铳听着把总说着一些他不甚理解的战术,吧嗒着嘴,不甘冷落地说道:“想当年卑职年轻的时候,做过哨骑,可是很遇到过蛮族哨骑,特别是蒙古人,骑射当真了得,而且狡猾多诈,一般是故意败走,等你追上去,他再射顺风箭。”
    张问道:“什么是顺风箭?”
    王老铳道:“就是骑在马上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射箭,劲道相同的话,前面逃的人向后射的箭要远,就是顺风箭。”
    张问提着笔,在纸上画了两个图,想着为什么前面的人射的箭远。王老铳自然不知道原因,他只是凭经验。
    交谈了一阵,谯楼上敲钟,守备该换岗了,张问也不愿影响他们的工作,便起身告辞。把总和王老铳相随左右下楼,走到城门,张问见城门外面有队骑兵在练习射箭,虽然天上下着小雨,但这些军士还在训练,张问便饶有兴致地走出去观看。
    看了一阵,张问回头对左右笑道:“是了,我知道为何顺风箭射得远了。两个骑马奔跑的人,相互看应该是静止的,所以按理射的箭应该一样的效果才对,但是箭也要受风吹的影响。地上本没有风,奔跑起来,就会有反向的风了,相比地面的奔跑速度越快,反风就越大。骑马跑在后面的人,向前射出箭,其箭羽的速度,不仅是箭本身的速度,还有马的速度,所以相比地面,速度就更快,受反向风的阻挡就更大,故追击的箭羽疲弱也。”
    周围的人听罢张问的论道,在脑子里压根转不过弯来,没听明白说的什么鸟道理,只听明白是说追击的箭羽疲弱,但是大伙都争相附和道:“大人高见。”
    却不料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哼了一声道:“沙场之上,又不是考经纶,您说这些有啥子用?”
    张问听罢心下有些不快,回头看时,见是那日将自己撞翻在地吃了一嘴泥的秦玉莲。张问见她见了上官还骑在马上,毫无礼仪,不由得在心里骂没有教养,当下忍住火气,反驳道:“武夫之见!我大明带甲之兵,车马步炮协同作战,岂是只知道喊打喊杀的人就可以调动协调的?不读书不明理之人,谈何布局?辽东前后巡抚经略,熊大人、袁大人,谁不是科甲进士出身?”
    秦玉莲见张问动气反驳,不怒反笑道:“大人漏了一人,李成梁可不是进士。”
    张问:“”他想了想,随即又强辩道:“李成梁也不是不识字不明理,只不过不是进士罢了。”
    张问不想和这秦玉莲有什么关系,觉得这女人很是麻烦,说罢也不理她,转身就和众人一起进城。
    这时天上的雨停了,听得那王老铳叹了一句道:“今晚怕是有大雾。”
    张问回头好奇道:“老爷子还知天气?”
    王老铳笑道:“卑职可说不出什么理儿来,只是一大把年纪了,见得多,常常是这样,好长一段时间不下雨,突然下了阵雨,下完都会有大雾。”
    张问点点头,以为然,经验有时候确实还是很有用的,又问:“大雾天气,对火器可有影响?”
    “哟,这个可是影响大。大伙儿叫卑职老铳,卑职用过的火器可不少,别说现在常用的鸟铳、三眼铳、五连铳、轩辕铳,就是很老的碗口铳卑职也用过哦,大人说大雾呀,得用火烤着火药,不然太湿了打不燃,而且看不见人,只能乱打,火器在大雾的时候用可不好用。”
    张问哦了一声,默记在心头,说到了火器,说的兴起,张问又想问问关于火器的其他经验,像炸膛、维护等事。这时却到了岔路口,王老铳拱手拜道:“卑职要从南边走,王樵夫家的父女俩还在家里饿着揭不开锅,卑职答应今天领了饷借些给他们。”
    张问意犹未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便装长衣,便说道:“本官和你一起去,樵夫如此悲惨,本官也多少接济些,聊表心意。到时候你也别说我的身份,省得麻烦。”
    王老铳听罢面上一喜,急忙赞张问宅心仁厚,要知道这样的大官出手可不是拿铜钱,随便摸出来就是黄的白的。其实张问只是想趁着想起火器的时候,多了解些信息而已,他又不愿表现得太急切,留下王老铳如此身份和层次的人彻夜长谈。于是张问想着左右也是说话,过去顺便做做好事还是可以的。
    这时张问又听见了秦玉莲的声音道:“敢情张大人还挺关心百姓疾苦嘛,您做父母官肯定好,可您干嘛要掺和兵事呢?”
    张问听罢心里又是一阵不爽,这个女人怎么说话不能好听点呢?他回头说道:“你跟着我干甚?”
    秦玉莲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因为秦玉莲是千总,张问左右的军士都没她大,所以就都听着就听着,而这时张问的老婆张盈终于忍不住了,冷冷道:“秦将军,你不懂什么是上下尊卑?”
    秦玉莲这才注意到张盈,打量了一番,噗哧笑道:“我说妹妹,你知道上下尊卑,可你装成书童,就要注意书童的身份吧?”
    张盈脸上一红,带着怒气道:“大人是朝廷御史,正四品命官,你敢在大人的面前骑着马,不怕军法王法吗?”
    秦玉莲道:“张大人有轿子不坐,偏要走路,末将有甚办法?”
    张问想和王老铳说话,坐娇坐车的话,总不能让一个低级军士同轿吧?礼贤下士可以,但还是需要注意身份。
    这时张问不耐烦道:“得了,本官懒得和你计较,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别在旁边叽叽喳喳,老子听得烦。”秦玉莲又驳了一句,好像觉得和张问斗嘴很有意思似的,张问不再理她,而转过头和那王老铳说话,借机了解火器的运用。张问不必自己会用火器,但需要知道它们是怎么使用的。
    一行人转过几条小街道,来到南城一处房屋破败的街面,街口站着一堆衣衫褴褛的人,见着张问等人,都涌上来,叽叽喳喳地说道:“老爷要力夫么?”“家丁护院,收账打杂担水,什么都能做。”“抬轿、侍候马料”
    张盈和玄月见人里不仅有汉人,还有蒙古装扮的人,都十分紧张地护住张问,玄月见人冲过来,哗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喝道:“站住,我们不需要人,站远点!”
    众人通过街口,张问才叹了一句:“怎么还有蒙古人和百姓混在一起了?”又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破院子门口,王老铳指着门道:“王樵夫家就在这里咦,院门怎么虚掩着?”
    王老铳急忙跑进院子,张问也跟了上去,刚进院子,张问便看见院子堆着的杂物散乱一地,觉得不太对劲,见王老铳径直往里跑,张问忙喊道:“老爷子小心,不太对劲”话音刚落,突然嗖地一声,刚跑到屋门口的王老铳“啊”地惨叫一声,肩膀上插上了一支箭,急忙用手把住,一股鲜血顿时从他的手指缝里浸了出来。这下王老铳又多了一道可以炫耀的箭伤。
    “相公小心!”张盈第一个挡在张问的身前,随从的把总军士也刷刷拔出腰刀,顶住屋门。张盈抓住张问的手,说道:“相公快出院门。”
    这时里面哇哇乱叫了几声,三五个蒙古跳了出来,拉弓便射,顿时一个军士中箭倒地。把总大怒,吼道:“杀!”几个军士提刀就冲上去,叮当打将起来。张问急忙退出院门,把总给了军士印信,叫他去城门叫援军。
    援军还没来,院内的军士已经走了出来,单膝跪道:“禀大人,杀了三个蒙古乱贼,捉了两个。兄弟们正在搜索其他地方。”
    院子很小,既然几个蒙古人已经被拿下,张问不觉得再有什么危险,便带人走了进去,见中箭受伤的王老铳正蹲在墙角里呻吟,便叫人过去救治。只听得屋子里哇地一声哭喊,张问遂和大伙寻着声音,推开漏风的破口,走到屋子里查看。
    屋子里和外面一样冰冷,这个曾经打柴为生的樵夫,自己却烧不起柴。张问等进屋一看,只见一个瘦弱面黄的小女孩正扑在床上大哭,脸颊上全是鲜血,是床上的尸体给她染上去的。床上鲜血淋漓,躺着一具尸体,大概就是那个王樵夫,不幸被人杀在床上。
    张问见那小女孩没穿裤子,衣衫被撕得破烂不堪,胸口的只微微凸起一点,还没怎么发育,那光腿之间却有血迹,估计先前被那几个蒙古人给强暴了。张问顿觉是人间杯具,便脱下批在自己身上的大衣,给那小女孩搭在身上。他不知道说什么,又退出了房间,旁边的秦玉莲等人纷纷解囊,留下了一些金银财物,方出门来,听得秦玉莲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人那件大衣,得值几百里银子吧?”
    张问也不理她,又从腰袋里摸出一锭金子,走到墙边,王老铳正在那里让人给他包扎伤口。张问把金子塞到王老铳的手里,说道:“王樵夫被杀了,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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