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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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 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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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弊中国而以事夷狄乎?”

“这……”刘彻心中暗笑:真是个可爱的书生,他怎能深解朕的远虑呢?就冲这点,就不与他计较了。“朕喜欢爱卿的率直,然此事牵涉到治国方略,爱卿……”

“皇上之言差矣。”汲黯此话一出口,在场的卫青和周霸大吃一惊,眼见得李蔡和张汤又要发难,却又被刘彻拦住了,“朕已恕他无罪,索性就让他把话说完。”

汲黯抓住这个机会,立即把最近明察暗访所得消息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据臣所知,仅是京畿各县因藏匿车马坐当死者就达五百人,如此下去,百姓必怨声载道,皇上亦失德于天下,臣为社稷计,故……”

汲黯说到这里,李蔡就不答应了。他冲出人群,指着汲黯的鼻子骂道:“好你个汲黯,你渎职敷衍,又为长安市令开脱罪责,皇上不予追究已属仁慈宽怀,孰料你不知进退,竟敢妄言皇上失德于天下,分明欺君犯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臣也认为不可对汲黯姑息,乱了君臣之序。”张汤帮腔道。

卫青见刚刚平息的风波又险象环生,心想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他觉得作为中朝的核心人物,在这个时候必须站出来。他与周霸交换了一下眼色,双双来到刘彻面前。

“皇上,虽然汲黯出言犀利,然胸怀坦荡,从无二心。倒是有人挟嫌报复,指是为非,心怀叵测!”

周霸也道:“今日残害百姓一事,臣负有失于管教之责,臣愿领罪。只是请皇上宽恕汲大人耿介,让他一心督促征集车马。”

朝廷大臣之间这些龃龉,长安市令何曾见过?只听说署中小吏们朋党比周,尔虞我诈,孰料这些大人物也……

他不敢深想,觉得要不是强行征车,也不会有汲大人鞭笞那两个士卒之举;要不是皇上责问自己,也不会殃及汲大人。自己死何足惜?要是没了汲大人,李蔡之流不更加肆无忌惮了么?

这样一想,长安市令倒也坦然。他爬到刘彻面前,那复杂的心绪变成喉头的哽咽:“皇上!以小臣的卑微,能够一瞻龙颜,今生再无遗憾。贻误皇命,咎在小臣,与汲大人无关。小臣一死,轻若鸿毛,可大汉不能没有汲大人啊!皇上!”

他的头在初冬坚硬的土地上磕出了血。

“请皇上降臣死罪。”

他看到路旁有一块巨石,上书咸阳界三字,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撞了上去,不一会就气绝身亡了。

“市令大人……”汲黯紧紧地抱着市令,悲怆地呼唤道,“你怎可如此糊涂啊?”

汲黯抬起头,愤怒地盯着李蔡和张汤,从牙缝里挤出冷笑:“哼……两位大人这回满意了吧?”

刘彻很吃惊,长安市令的举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汲黯流着泪道:“兄弟!皇上就在面前,你有何话不能说?却要走此绝路?兄弟啊!你自跟随我以来,多有辛劳而少有安逸,是在下对不起你啊!”

这种超越幕僚之间的情感,让刘彻感动和震撼。他缓步走到汲黯面前,低声道:“人已去矣,爱卿还要节哀。长安市令恪尽职守,追封为勤勉侯,秩千石,以制厚葬。卿等位列三公九卿,当以市令为范,同心同德,上下协力,迎接骠骑将军凯旋!”

中朝和外朝之间的冲突,因长安市令的自杀而渐息烽火,他们在刘彻的安抚下各怀心事地站在了一起。

刘彻一回到未央宫,包桑就禀奏道:“大农令郑当时和长公主前来求见,现在塾门等候。”

“何时来的?”

“大约一个多时辰了。”

“真会找时间,你去回他们,就说朕累了,不见!”

“这……”包桑迟疑片刻,还是劝道,“看郑大人忧心忡忡的样子,一定是有要事禀奏。”

“那就传郑当时来见,让公主回去。”

“可听公主那意思,好像是从椒房殿那边过来的,说是皇后和阳石公主合起来欺负她怎么的……”

“女人们就是事多。”刘彻厌烦地皱了皱眉头,“好!快宣公主来见朕,说完了好回去。”

长公主一进殿,就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母后去了,皇上再不替臣妾说话,臣妾就没有活路了。”

刘彻一听心中就烦了,可这毕竟她是自己的亲姐姐,也只能耐着性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包桑递上一盏热茶,长公主喝了之后心情就平静多了,然后她断断续续地讲完了在椒房殿的遭际。末了还气愤地说道:“皇上!您说说,蕊儿竟拿霍去病作比较,说伉儿如果能带兵打仗就嫁给他,这不是欺负人么?”

刘彻“哦”了一声,原来皇姐至今仍没有放弃结亲的想法。唉!也是皇后太柔弱了,总是碍于过去的情面,不敢直说。而朕的这个大姐呢?偏又喜欢拿过去说事,皇后就越发地开不了口了,看来这话还真需要朕当面告诉她。

“此事皇姐无须再奏,这与皇后母女无干。”

“皇上说什么?臣妾不明白。”

“朕有意将蕊儿许给霍去病,等他从河西回来,朕就要当面对他说这件事情。”

“哦?是这么回事。”

长公主愣住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弟弟的主意,她怎么就一直认为是卫子夫做的呢?

她知道弟弟个性,又是皇上,哪能拿了自己的话当儿戏呢?何况霍去病眼下在他心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卫青,又岂能是她几滴眼泪所能改变得了的。自己之所以不遗余力地攀这门亲事,原本就是奔着太子去的,现在连皇上都不同意这件婚事,就算勉强做成了又有何意义呢?

长公主的心乱了,她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与皇上的谈话,泪水再度模糊了她的眼睛,口张了几次,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她的迟疑中,刘彻说话了:“满朝的王公大臣如云似雨,朕回头与大将军商议一下,绝不会委屈了伉儿。皇姐要没有事,就先回府去,朕还有事呢!”

这不是下逐客令么?长公主觉得再待下去也没有意思,于是站了起来,准备离去。她眼里写满了哀怨:“皇上把母后的临终嘱托都忘了,臣妾这就告退。”说罢一甩袖子,就出殿去了……

“朕的这个姐姐啊!”刘彻叹一口气,对包桑道,“宣大农令来见。”

自韩安国之后,郑当时是在大农令位置上履职最长的。与他一起的许多老臣,升迁的升迁,致仕的致仕,去世的去世,只有他还在为朝廷奔忙。

当年那个干练的大农令早已不在了,他老了,眉毛、须髯都变白了,走进宣室殿的步子也都是缓慢的。

在倾京都之力举行班师受降大典的时候,他会带来什么消息?

刘彻对这位建元以来的老臣表示了不同他人的尊重,他免去了参拜礼节,要郑当时坐到自己的对面说话。在问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也提高了许多,好让郑当时听得清楚些。

可郑当时一开口,就把一个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陛下,去秋以来,山东诸郡水灾频仍,民多饥乏。陇西、北地、上郡戎役繁重,田多荒芜。臣忧思重重,早起晚睡,千方百计,筹措财粮,以保军费之用度。然饥民日增,聚保山泽,堪为其忧。臣不敢欺君罔上,只能据实奏报,恳请圣裁。”

怎么所有的难事都在这时候挤到了一块呢?刘彻从咸阳原上带回的烦恼又增添了一层,要不是看在大农令高龄的分上,他早就发脾气了。

可现在,他只好耐着性子问道:“那依爱卿之见,该如何应对呢?”

“啊!粮食贵?”郑当时听得很费力,“物以稀为贵。现在遭了水灾,粮食当然贵了。”

“朕说该如何应对?”刘彻提高了声音。

“哦!老臣明白了。依臣观之,民生艰难,皆因豪强兼并,囤积居奇,欺行霸市,贫者益贫而富者益富。请皇上下旨,派遣谒者到各地劝民多种宿麦,凡富豪假贷贫民者以名闻。另外,凡遭遇水灾之郡,尽开郡国仓廪,赈济灾民……”

“还有呢?”

“皇上说齐鲁?齐鲁不就是山东么?”

刘彻尴尬地皱着眉头道:“朕问的是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有!当然有。还请皇上下旨,减陇西、上郡、北地一半戎卒,如此则三郡之民略可休养生息。”

看来!此老尚算明白。刘彻的心里获得了少许欣慰,如此年迈老臣,尚思虑如此周密,这一点就比公孙弘强多了。

“好!”刘彻提高了声音,“就依爱卿所奏。朕立即下旨给各郡,令其照办!”

眼见天色不早,刘彻对包桑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安排人送老爱卿回去。”

包桑来到郑当时面前,附耳高声道:“皇上请大人回府呢!”

“回府?公公那么大声干嘛?老臣耳朵还没有聋呢!”

可郑当时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大农令还有话说么?”

郑当时犹豫了片刻道:“臣还有一言,不知道该不该奏明皇上?”

刘彻点了点头。

“依臣观之,民生艰难,皆因战事频仍,连年不断。故臣斗胆奏请皇上在河西之战后,暂息兵戈,令民得以休息。”

这怎么可能呢?仗打到这个分上,匈奴已成强弩之末,怎么能停下来呢?近来不少人都这样说,刘彻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话。

他觉得大农令也和汲黯一样的固执。此时此刻,刘彻满脑子都是胜利,都是受降,都是霍去病的影子,都是浑邪王拜在阶陛之下的享受。看来,老爱卿也该颐养天年了。班师大典后,这事就该提上议事日程了。

刘彻站起来,亲自搀扶着郑当时道:“时间不早了,爱卿所奏之事朕都准奏了,剩下的事情爱卿不必操心了,还是回府休息去吧!”

他又命包桑拿出一些滋补品,赐给了郑当时。

郑当时立即就涌出了浑浊的泪花,借着冬日的阳光看去,皇上的温暖就像这太阳一样让他从身上暖到心里,他那庄严的责任感被皇上脸上的笑容感化为一种勇气。

“皇上!臣还有话说,为了民生,息战……”

但是,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包桑送出了宣室殿。

“老而昏聩。”刘彻看着郑当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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