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里吗?怎么会?她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第二志愿确实填了这个,那是因为B大一向取分都不低,她认为第二志愿不会有作用,才胡乱添的,谁想到赶上小年,她作为子弟被录取,又可以降一点分,于是她被这个从小就混迹其中的大学录取了,远走高飞的梦想彻底打碎。
“我以为你会报得离家远一点,没想到你自己愿意留下来,这样也好,我们有个照应。”蓝洁羽其实非常高兴女儿留在自己身边,但表现得尽量平静。
哑巴吃黄连,此之谓也,蓝颜瞅着手里这份录取通知书,想象自己还要在这里呆上四年,觉得莫名的不甘心,其实B大是个挺好的学校,她要是家不在这里就完美了,更要命的是她妈妈教中文系,她报的也是中文系。
“通知下来就没什么担心的了,你假期有什么打算?”妈妈见她发呆,问了一句。
“啊?还没想好。”
“你要是想去什么地方玩,我可以赞助你点钱,当然,一切都在你。”这是蓝洁羽对女儿的一贯态度。
“其实,我想写点东西……”她犹豫着开口,偷偷看她妈妈一眼。
蓝洁羽沉吟一刻,说:“最好还是不要。”
其实早知道会是这样,她低头喃喃:“哦,知道了,我干点别的就是了。”
其实蓝颜还是挺怕她妈妈的,这说起来也没什么来由,从小到大蓝洁羽重话都没对她说过一句,更别提动手,一向是放任自流,不过多约束,但只要妈妈提出要求,她一定会做到,比如她学习一直都只能算马马虎虎,高三的时候妈妈说希望她能上个像样的大学,她也就努力考个高分。毫无疑问她是聪明,学东西不管喜不喜欢,都能学得像模像样,聪明且没有雄心,她觉得这样活着挺轻松。大概蓝洁羽也只是希望她的孩子活得轻松,于是不太愿意她和自己一样写作,毕竟那是很辛苦的事情,且永远与简单的幸福无缘。
蓝颜已经决定好做什么了,她可以尽她所能做想要做的事情,拉着麦田陪她玩,或者整天呆在简白那里,怎么疯都可以,只要不让妈妈发现她在写东西——有些事情不是能够禁止的。但她对自己这项爱好并没什么自信,写了也不敢示人,她觉得自己好像永远也写不出母亲那么有深度的,甚至写不出简白那么有感觉的诗句。
“吃晚饭吧。”母亲叹了口气,轻声说着转身进屋。
她觉得母亲的眼神有点怪,好像是在等着她问起关于父亲的事情,但她就是没有心情。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应该去了解一下父亲的情况,尽管她一直认为没有父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父亲和她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但这个人现在出现了,就不能不承认。可她此刻不可能知道有些事情是会来不及的。
半个月之后,她从简白他们乐队排练的地方晃悠回家,远远就听到小区里面哀乐的声音,想着又是哪个学院的老先生死掉了,说不定那个学院的排名又要往下掉几个,走近看到一栋楼前面搭着黑色的灵棚,她走过去,就看到那张只见过一次的脸,她的脸上有着和那个中年男人相似的眼睛。不可能不愣住,她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她的生父名字叫颜之帆,原来她的名字里也保留了父姓。同时她也才清楚了她的父亲就是这所大学哲学系的教授,也就是说,她的父母是经常要碰面的,母亲这许多年竟是这样过的。
其实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对她意味着什么,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没有爱也无所谓恨,夜里隐隐听到母亲的哭声,她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只是既然选择了不在一起,恐怕也不是爱或者恨那么简单,理智上这个父亲与陌生人无异,但血缘是很奇怪的东西,她感觉心底莫名的空。母亲的脆弱没有在她面前表露丝毫,第二天的反应只是带她到医院去检查,父亲心脏病突发而死,虽然她是非婚生女,但遗传到疾病的几率是不会因此减小的。结果并不严重,心脏的构造有点小问题,完全不影响正常生活,如果不会长期过度劳累,基本没有发病的可能,不建议治疗,母亲只是买了点急救药。她突然确切地感受到了父亲这个人的存在,因为这身体里隐藏的危险。
这件事麦卓言知道后的反应没有人比他更正常,说的都是“你没事吧?”或“节哀啊!”而当她对简白说:“我不知道应该怎样难过,但也不是不难过。”简白只是揉揉她的头发,什么都没说。她想她是喜欢麦田那种和自己不一样的按部就班的个性,心里非常踏实温暖,同时也喜欢和简白之间那种不需要言语的默契,好像是刀尖上的美丽舞蹈,两者缺一不可。她的生活似乎没有因此发生什么变化,假期很快过去,她成为留守少女,要送走两个哥们儿。送麦田是和他家人一起去了火车站,兴高采烈约好一定会去看他,而送简白则是在乐队训练的地下室,其他人都走掉之后,她给他剪头发。
剪刀下得非常狠,两个人都不说话,空气里漂浮着燥热,只有剪刀剪断发丝的声音。纷纷落下的碎发似乎是过往的时光,剪掉了就长不回来,她从初中开始认识他,一直以来他都是个特例独行充满艺术气息的人,他强烈地吸引着她,以至于她总是像跟屁虫一样缠着他,但并非异性相吸那一种,他们都在对方的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却也同样嗅到了危险。
“我一直不能明白,你怎么会和麦卓言成为朋友。”简白突然打破寂寞。
“他哪里不比你好?你他妈不正常,凭什么让我跟你一起不正常?至少我还有跟正常人交朋友的权利吧!”她不是没听出简白的严肃,但本能地害怕这种深谈的感觉,她在简白面前说起话来向来是粗话连篇没有正经。
简白没有接话,也没有如往常一样也暴出粗话来,其实这两个人就经常是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变味儿。他只是沉默了好久,才说:“颜,丢下你一个人,对不起。”
她心里突然清醒,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
2000年,似乎是一个新的纪元的开始,蓝颜十七岁,第一次见到了她的父亲,很快的失去,好像没发生过的事情。她送走了她仅有的两个朋友,独自一人开始了在家乡的大学生活。
第二卷:只说几件事
只说几件事1
大学时光的时间很长,事实上蓝颜在这个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大学校园里逗留了不止四年时光,十八岁到二十三岁,她完成了非常多的成长,但是这远离朋友远离同类远离慰藉的家乡,显然不能成为重点,在她的回忆里面,大学一直是她过得最平静的时光,平静得乏善可陈,这里我们也就
二、只说几件事
大学里的蓝颜过得过于轻松自在,凭着先天性心脏病的诊断逃过军训和大部分体育课,尽管她非常清楚那一点运动量自己的身体完全没问题,她只是懒而已。课程对她来说非常轻松,从小就对这些东西耳濡目染,加上脑子聪明又感兴趣,什么东西都一听就会,大一还参加了一点活动,后来发现大学里的活动都属于没有困难创造困难硬要上,无聊之极,早早抽身,也没有老师和她一个子弟过不去。于是大把大把的时间只能用来读各种有用没用的书,学自己想学的东西,有时也写些东西,虽然自己觉得不错了,可还只限于自娱自乐,她好像只是想今天活得'炫'舒'书'服'网',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总是想以后的生活。
她没有喜欢上什么男生,他们系的那些中文男不是过于自卑就是由自卑引起了自大,一副一瓶不满半瓶摇的样子,加上长得全都苦大仇深,让她连个招呼都不想打,更不要提外系的那些木头。但她还是又交了个男朋友,事情是这样,萧木复读一年也上了B大,她一见势头不对,马上就答应了一个刚开始追她的男生,这男生的名字就忽略掉算了,反正也不重要,他只是个挺普通的男生,蓝颜对他的感觉也没有任何特殊可言,这样的恋爱什么事都不耽误。一段时间以后,男生对她提出身体的要求,她没有想到特别的拒绝理由,于是就答应了,也没觉得有什么,这件事对她来说只是一种成长,到了时间就应该的,丢失在了哪里并不重要。
是的,这不是一件大事,没什么纪念意义,特别是与另一件事情相比。也许是身边再也没有特别抢眼的男生围绕,上了大学之后蓝颜终于交到她人生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性朋友,新鲜的狂喜和之后点滴的关照无形的信任都让她感觉很棒,这个生了一张甜甜圆脸的名字叫祖青青的姑娘,平时看起来很孩子气,有时候又特别有想法,并且坦率,最重要的是她可以陪着蓝颜一起肆无忌惮地在街上大笑,旁若无人,也是比较随心所欲的人。
关于她和她的两个男性朋友,在刚刚上大学的时候,确实有两件事情值得一提。
首先是大学体检,要抽血验肝功,蓝颜心里就有点虚,早在高考之前的那次抽血中,她就不幸晕了过去,她的毛病不是怕见血,是怕见自己的血!她给麦卓言发短信说:“我们明天要抽血了,我害怕我会晕血!”
那边半天没回复,其实就是没看到,她越等越心虚,就开始口不择言:“你说句话,我害怕啊!为什么每次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说出这个话,她也知道自己没良心,从小麦卓言就帮她撒谎借她抄作业替她扛书包,高中那次晕血还是他背她回教室,但是对于蓝大小姐来说,一次表现不好就可以把前面全部抹杀!
发出这一条,也就再没什么话好说了,她也自我安慰安慰没事了,晚上睡觉之前麦卓言终于看到短信,回复:“我一直觉得你是好朋友,可以交心的那一种,没有想过其它,对不起。还有你不要害怕,抽血没事的,要坚强!”
她这边都已经熄灯了,她盯着短信看了半天,才想起他为什么说开头那些话,顿时觉得头大,马上说:“我慌起来胡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