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大约六个小时后忍着头痛开始赶提案,其间中午和晚上还各去赴了一次推不掉的应酬;结束后又一夜未睡熬到天亮,终于踩着早高峰的点钟发送完毕了文件,相信客户在十一点的会议前还来得及先过一遍小组会;而这时他已经24小时没有阖眼,宿醉的残留和身体及精神的疲惫累加,让这位差不多算是步入中年的社会精英感慨岁月不饶人。
“要是年轻的时候,就像艾斯那年纪的话……24小时不睡根本没什么。”他喃喃自语,离必须动身出发还有3个小时——“……稍微……躺一会儿……”脑袋向后一靠,就在皮椅里睡着了。
9点半。他看着手机,号码是陌生的,但也许是工作上的客户……他不得已按下接通键,一面调整着自己沙哑的嗓音:
“……喂。……”
“啊,通了!……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好!……那个,是马尔科先生吧?……”
有些熟悉的年轻声音,马尔科一时记不起在哪听过;他只好打着官腔,尽量不让对方从声音里听出自己的疲惫。
“我是马尔科,你好。请问是哪一位?……”
“啊,我是萨博!就是——艾斯的朋友,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实在抱歉一早打扰——”
对面的声音有些过多的慌张和焦虑,马尔科脑海里逐渐浮现那个见过一面的年轻人的样子,不是客户的来访令他放轻松了一点,调整了一下语气和声音,站起身随意地在房间里走动着。
“啊啊,是你啊,好久不见了。当然还记得。”他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艾斯的朋友找我能有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马尔科先生,你知道艾斯在哪儿么?”
听到艾斯的名字令他有一点儿心虚和慌乱,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怕个什么劲儿;我得像个成年人,杰出的执行董事告诫自己,我做的没有错,这对我和艾斯都好。他轻咳了一声。
“他没告诉你吗?他去了外地驻点,在郊区的山里。……”
“那个我知道!可是我问了他在当地的同事,说他前天晚上辞职回来了;但没有回家,也没有他弟弟路飞那儿,也没来我这……这都两天了没个联络,电话打不通,推特也完全没有更新的样子这太奇怪了
……他不在你那儿吗?”
马尔科愣了愣,他的大脑一时间转不过来:“啊……没有。他没来我这儿。”他停了一秒,“等等——辞职?”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昨天我打给他办公室时他的同事告诉我的;我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但上周打他电话时完全没有提到这事儿……”
“他什么时候从山里走的?!”
“说是前天晚上七点多钟的样子……马尔科先生你还认不认得他有没有同事或者谁关系好的,会借宿的?那边说他完全没带钱就走了,而且那家伙经济很紧张的应该不会住宾馆……”
马尔科陷入了沉默,他想了想,向萨博保证自己会去熟悉的人那儿问一问。“不过是男孩子一天多不在……也许只是他想静一静吧,可能工作上出了点问题,不用太担心。”他这样安慰萨博,可自己都觉得不太有说服力。“我得担心,我怎么能不担心?!我就像他哥一样;他又没有父母,弟弟还是个神经大条这事儿一点都不知道要紧张——我不担心谁去担心?”萨博连珠炮似的说完,才发现自己似乎在无意识地迁怒,他噎了一下,讪讪地说了句对不起。完蛋,尽职的死党在心里反省:我还一不小心真把他当艾斯男友了;朝一个跟他没什么关系的大叔发飙,人家准保把我们俩当神经病。没错,不就是一个大老爷们才四十个小时没见着人影,又不是美女,哪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你说的没错,我也一起帮忙找吧。别出什么事就好了。”
咦?
这下倒换萨博愣了,“你是说……不对,那个……你也担心艾斯?……哎,我想了想,他也许一会儿也就回来了……那家伙反正特立独行惯了——”
“我很担心他啊。”
真奇怪,对着本人很难出口的话语,换了是别人反倒就顺理成章地说出来了。马尔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过矮柜,突然顿在那里——
矮柜上的相框被翻过来了。
自己即使醉了也不可能去翻开相框,那么就一定有人来过。他隐约记起一些片段,谁递给了他一杯水——桌上果然有一杯,不是自己常用的杯子,而是从架子上拿下来的。
有人来过。
会是谁呢?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萨奇,但却又很清晰地记得他喝的一样醉,并且之前就被自己送回了家,那么最坏的打算就是小偷——他突然想起昨天中午出门时发现自己的钱包躺在餐桌上,里面的卡被抽出来摊了一桌子;他还以为是自己酒醉后的恶作剧。但无论自己醉与没醉,都绝不可能将阖上的相框重新架起。
》 结论推翻,从头再来。总不会是个送他回家的陌生人,翻了他钱包又良心发现地没有拿走钞票?这太荒谬了。那么,多半是认识的人,敢情还是个朋友,也许翻出他的银行卡是为了开个玩笑;但朋友看到了他和前妻的照片以后就走了?总不会是安的前男友——他这样想了后笑了,从酒柜里取出喝剩的威士忌给自己重新倒上一杯——什么混账假设,那不就是我么?
他突然想起地打开手机,看被拦截的电话与短信,几十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电话持续到凌晨,之后就再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短信。他关闭拦截软件,恢复了那条信息。
'抱歉,我不会再打来了'
是艾斯。
马尔科突然就笃定了是谁跟着自己进了家门。这间屋子很久没有外来的访客了,他早该发觉,地上的沾了雨水的鞋印本来就不只有他的,但可惜他并不是福尔摩斯。胸口一阵发紧,他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一直朝下阖放的相框此刻却正立在柜子上,早晨的阳光透过窗纱照射进来,将合影中两人的笑容映得闪闪发亮。
他在屋里兜了个圈,最后只能伸手将那个相框再重重地向下阖上,玻璃撞击着木质的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到底在干嘛啊……”
桌旁的椅子被拉开了,他想象着在深夜里艾斯坐在这儿的情景。他一定觉得无聊、把下巴搁在桌面上、然后决定偷走我的银行卡作为消遣——
艾斯。
但他不会再打来了。
反应过来的马尔科几乎同时抓过手机,给韦弗拨去电话。
“艾斯?别给我听到那臭小鬼名字。那混蛋竟敢当着我面把工作证摔在地上,像他才是我上司那样撂下句话就走了——那他就给我滚远点儿!虽说在乡下,但缺不了女人的家伙不是干活的料!”
“哈?女人?这扯哪儿去了……”马尔科按捺焦躁地打断他。
“不是去见女朋友么?火急火燎的天天看着电话……肯定是女朋友闹分手吧?年轻人就那档子事,谁一眼不明白……”
向秘书交代了推迟今天所有行程的计划,又拜托下属担纲原本自己担任发言人的提案会议,他在本应扮演精英董事的时间里走在人群熙攘的街上。这种时间除了睡觉以外的翘班还真是头一回,马尔科被自己的举措气得有点好笑。一个大男人失踪40个小时又怎么样?和另一个大男人连加40小时的班有什么区别?自己干嘛就停不下来紧张呢——还是因为也许被他看到了照片所以不好意思
觉得愧对他……?或者是终于对造成这样的后果有点愧疚,感到自己当时不应该用外力和距离敷衍了事,至少应该好好地拒绝?
不,如果看着那张脸说拒绝的话,他没有信心不说到一半就反悔,甚至做出更出格的举动来。
马尔科叹了口气。
虽说自己答应了萨博帮忙找,但其实一点头绪也没有,公司里和他相熟的人都打电话问了一圈,再多也想不到了;而城市那么广阔,谁知道那家伙藏在哪儿?我们一起迈过的街道和地点就那少得可怜的几处,如果你也不在那儿的话……我该上哪儿去找你呢?不管是初见的街道、长椅、饭店,还是学院里的超市和篮球场;公司那儿让人一见到他就给我消息,甚至曾经送你回去过的岔路口——哪儿也没有你的影子。说的也是,连和你一起长大的死党都找不到你的踪影,那么我这个属于半个陌生人的啰嗦中年大叔,你当然更不可能去怀念……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
再徒劳无功地拨打了一遍艾斯的手机,提示仍然是千篇一律的“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今天一天拨打这个号码的量,大概等同于过去一个月艾斯打给自己的吧,这简直像是报应。
夕阳快沉得只剩一线,手机的电池也要连同耐心和自信一起消耗殆尽。天气是闷热的,马尔科身上的衬衫被汗透又风干再汗透,紧紧地绑在身上,粘腻浮燥。萨博打电话来,两人交换了信息后对方犹豫着询问是否报警,马尔科就着手机电量即将耗尽的短促的提示音思考着这个提案,一面机械地挪动着脚下。
偏开主城的岔道,平缓的上坡,两边拉满了广告围墙,里面轰隆隆地进行着工事。工作惯性令他的双眼不自觉地扫过围墙上的广告画面与文案,单身公寓主题的“一个人”系列创意,透着一种寂寥而乐天的人生观。在“一个人,不逞强”的广告语下,他看见蜷成一团的熟悉身影,那姿势竟然让那一大把的个子看起来小小的,颀长的影子像要跟他撇清关系似的、拉开一定的距离落在地上。
明明就是在逞强嘛……这小子。
“我找到他了。”马尔科对着手机喃喃地说,电话那头的萨博明显一愣:“欸?!真的?太好了!他在哪——”话未说完,手机发出一声警报,彻底黑了屏。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了。他恨不得现在就丢了那吵人又碍事的东西,丢到哪儿去都行,而自己只要冲上去,拥抱他就好了……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