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你是肆无忌惮，还是神经大条……”
“……嗯？”艾斯伸了个懒腰坐直身子。
“不然怎么能上班第二天清早就在办公室睡着？”
“我没迟到就不错了。”艾斯嘀咕，他接过萨奇好意泡来的咖啡，“谢了。”
生物钟完全没倒过来。再加上昨天的事情、家里多添了一口人的实感，忙忙碌碌最后根本一夜没睡。他想到萨奇这杯咖啡也不是白倒的，就算计着把昨天睡不着时构思的几个提案给他看看，也算聊表歉意。那里面有一个构思是他非常中意的，简直可以说是得意作；他决定要说服萨奇把它做成实案。
但游刃有余的专业AE却像完全忘了这回事一样，擅自操作起艾斯的鼠标：“借你这儿登一下我的邮箱。”
“？你自己电脑不能登吗？”
“这样比较方便，因为是要给你的文件啊。省得传输了，内网服务器这两天不稳定。”
“给我的？”
艾斯打了个哈欠努力眨了眨眼让视网膜变得清晰，萨奇已经将文件夹下载到了桌面。
文件名是“礼物”，他立刻想到了昨天马尔科说的话。他说要给他一个惊喜。解压的速度条显得漫长，一个个文件的图标被生成并复制出来。萨奇挪动着鼠标，一面漫不经心地问：“你认识马尔科？他昨天向我提到了你。”
“唔…………我和他可不熟。你也认识他？”
“这里没人不认识他。”
萨奇拍了拍艾斯的肩膀，他直起身子，“你看看这个，也许对你有启发。你好像还没明白‘专业人士’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你看了就明白了，所以擅自拜托了他。也许你有你的苦衷、也许你会生气——不过那等我开完会回来再说吧。”他在离开之前又在艾斯肩上意味分明地拍了两下。
这滋味真令人不好受。到底怎么了，艾斯试图用一大口咖啡缓解胃中的焦虑感，他同时点开了那些文件。
投影仪的荧光被会议室陡然亮起的主灯冲淡下去，周围一片寂静。
“大家有什么意见？”A组创意群总监冰山关闭了连线，他的目光环视着周围。
“无话可说，这太棒了。”一个声音响起，是A组的高级文案以藏，他抽了口烟，这才把话接下去，“如果这是一个刚进公司的大学毕业生做出来的创意提案，我只能说，简直是奇迹。”他的眼睛盯着萨奇，直到对方举手投降：“够了，别这么盯着我瞧，我会脸红的，亲爱的。你知道我简直爱死你了。”
大家都哄笑起来。以藏却无动于衷：
“专业级的思维方式，对客户性格无比的了解。这世上如果还找得出来第二个人的话……”
“老辣的手法，”维斯塔也跟着清了清嗓子，“这给我的感觉简直太过熟悉了。我想——”
“是马尔科做的。”萨奇缴械投降。他就知道混不过去。
“你不能这样做，萨奇。”冰山抱着双臂，“我们都愿意承认马尔科的才华，但他已经不在这里就职了，那是他自己的意愿。那我们就得按规矩来。”
“我也想按规矩来。”萨奇说，“事实上，马尔科并不反感继续做TCNS的案子。我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比他更理解TCNS。我也愿意你们把它交给更有责任心和能力的团队和人员身上，但前提是，我得为我的客户负责。”
“这很危险，萨奇。”维斯塔说，“你得知道，我们是在为白胡子工作。但结果是无论是AE还是TCNS本身，你们都更信任马尔科个人而不是我们的团队。那么如果他前往其他的广告公司就职，这个客户也就自然而然地流失了。”
“哦？”萨奇一挑眉，他的飞机头应为熬夜而显得并不那么完美，“那么你防止客户不流失的方法就是把它扔给一个屁经验都没有、心思不知道在和哪家美眉约会的麻脸小子身上？！只是你自己怕麻烦吧！”他把文件夹重重地摔在桌上。
“马尔科不在这儿了，这不是秘密，那么TCNS也知道。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我们最温和的合约置换客户正面临着流
失。我这么做是为了今年不流失它，好有一年的时间供你们培养足够支撑服务的团队。马尔科不在了、那边今年也要换创意总监，参与TNCS全年推广竞标的广告公司目前光是我知道的就有四家！我们怎么保住我们已经合作五年的优势？仅仅是熟悉了、习惯了——足够吗？”
会议室里的气氛显得十分僵硬，连香烟的雾气都沉默下来。
“先生们，我想你们需要咖啡或茶。”卡莉法适时地说，她的声音让冰山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点；“我要红茶。”他揉着眉心说。聪明的女秘书点点头，正拧开会议室的门锁，却突然惊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连门一起狠狠推开，有个小子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叫着，众人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目瞪口呆地想“这应该我们问你”，但冰山随即扶住了额头，只看温良贤淑的女秘书突然暴跳起来，细尖的高跟鞋跟着有力的一脚飞踢将艾斯干脆利落地踹出了门。她旋即轻松收起修长的美腿，再优雅地一推眼镜。
“进门前应该敲门。”
偶尔爆发施予不懂规矩的新人以惩戒，卡莉法认为是她的天职，虽然这种爆发让人颇不适应。除了冰山的秘书以外，她还兼任A组的人事主管顾问，无论是哪个工作都做得无可挑剔。“你得习惯，其实这儿都是怪胎。”冰山试图安慰被女人打了的艾斯，但他很快就明白他生气的原因不是这个。
“你让马尔科代做了我的工作。”艾斯盯着萨奇。那视线直刺过来，平铺直叙毫不隐喻，以藏在一旁看着，他觉得这眼神令人欣赏，黢黑深邃而充满精力，暗示着他主人拥有旁人不具备的韧性、精神，以及某些方面的偏执。
“是的。”萨奇耸了耸肩，“我很抱歉违反了工作流程，不过我不得不说，第一，这是非常重要的客户，而你没有明白这一点；第二，你还太嫩了。毋庸置疑，你不够好。”
“萨奇！！”维斯塔出声警告，但他并没有反驳这一点。对于这个新人，他的了解并不足够。卡莉法关上了门，然后拖过一把椅子。
“艾斯，坐下。既然是TCNS的案子，我想他应该在场。你们需要谈一谈。”
他们听从了卡莉法的建议，并迅速地过了一遍艾斯的提案思路。包括那个他最新提交的认为可以实施的提案在内，所有的过程都很平淡。
“老实说，比起这些，你刚才踹门进来的那一脚还比较精彩。令人印象深刻。”
维斯塔总结。没有人反驳他，包括艾斯自己。他刚刚看了
马尔科给他的“礼物”，他承认那一脚多半是为了掩盖自己气急败坏的心虚。
以藏拔了一口烟。
“小子，你还没搞明白TCNS是干什么的。——不不不，别急着反驳，我不是说你看过了多少资料。这东西很难理解，难用言语表述，老实说，我写的会比我说的要好，不过现在不管是我写出来还是说出来，你都不会理解的，你会认为我们是在为难你、不过是我们的一己之见。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明白。”艾斯说，“我知道我还差一大截，我不否认，但我想知道要怎么才能迅速地弥补这个缺陷？请告诉我是哪里不好。是因为这个想法不够好、还是整个思路上哪里存在着缺陷、还是实施上的困难？”
“都不是。”在萨奇打算开口之前，冰山先说了这个定论，他有些抱歉地看着艾斯。“抱歉，我想是我的失误。当然，维斯塔，我认为这件事情你也有份。我们做了错误的判断，TCNS不是你现在可以单人接手进行提案的客户。这就像是一副被栅栏遮挡的图画：当你成长的不够高时，你看见的都不是全貌。”
“是我太苛刻了，”维斯塔对冰山说，又好像是在跟艾斯致歉，“我只是希望你尽快地成长起来。”
艾斯觉得有一些不真实。他从未质疑过自己在广告行业的能力与才能，自从选择了这个专业以来，他得到的褒扬远多于批评。他所获的奖状和证书还在家里，被他随手东一块西一摊地丢弃；在大学生广告学院奖上所获的奖杯杯盖被他拿来当颜料盘，涂得早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虽然听说过工作——尤其是在一流的广告行业工作的严苛与挑剔，但他以为他可以完成至少50％以上的工作要求。然而现在只有0％——所有的作为都是无用功。他认为他们说的不全对，但马尔科的三套提案却又真的很精彩，尤其是那种精彩游刃有余：只有一个人、只用了一个晚上，却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延伸点密集，随时都可以放在客户的谈判桌上让人挑不出毛病。更让他郁闷的是，那些作品与品牌自身有着极强的契合感，相比之下，自己本来还引以为豪的提案瞬间变成了生涩羞赧的草稿，以及生搬硬套的拉郎配。
“那份惊喜，你还喜欢吗？”
“不是惊喜，是吓一跳盒吧。”
“很抱歉抢了你的案子，不过也没什么好抱歉的。这行就是这样，你得开始习惯。”
周围有同事在窃窃私语，不时地拿眼光瞥着这边。这动静他太熟悉了，甚至不用看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看不起他，那个刚撞了南墙的小鬼，
自大的毕业生，信誓旦旦要做TCNS却被打了回来的可怜虫，听说是冰山先生特许招进来的，（天哪竟然只是个A校的毕业生……这里可是白胡子广告公司！），谁知道托了谁的关系……没什么了不起。
艾斯吸了口气。他冲着电话说：
“出来。”
“怎么，约会吗？”
“单挑。”
第五话：他也许有点儿喜欢你
留校读研的萨博怎么着也没想到，自己会摊上这么个奇怪到有点诡异的任务。
他嘴里叼着哨子，站在寒风里，颇为怀念地望了一眼寝室的灯光，想象了一下里面充盈的暖气。但实际上他站在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