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原本挂的“郑亲王府”金匾是出自皇太极御笔,济尔哈朗过世后被顺治收回,如今的“简亲王王府”由内务府镌刻,现在得了金字招牌,书雪不好明晃晃挂到大门口,只得暂将其奉于正院。
晚膳时分,穆尼小声询问书雪:“嫂子,您明天有空吗?”
“嗯?”书雪略感诧异,“怎么了?”
穆尼红着脸说:“郭罗玛嬷想求见您,可她的帖子递不进来。”
“是这样啊。”书雪向抱琴笑道,“明儿派车去接瓜尔佳太太过来说话。”
抱琴答应着下去传话,穆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雅尔江阿皱皱眉,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膳后方怪妻子:“还不知道打什么抽风,你别忒好心了。”
书雪翻了个白眼:“你太把人看低了!”
纳喇氏的确算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是为外孙的婚事来的。
书雪这才反映过来忠保已过了十四周岁,因着秋菊的关系对他冷淡许久,听纳喇氏提起方淡淡地问:“老太太是有人选么?”
纳喇氏局促不安:“长嫂如母,奴才总归要听福晋做主。”
书雪笑了笑:“你是外祖母,有可意的人选我还能推了不成?”
纳喇氏稍感安心:“奴才有个侄孙女,姿容倒与十一爷匹配,只家世低了些。”
“去把十一爷叫来。”书雪遣了侍墨派人到学里传话,又问纳喇氏,“怎么个低法儿?”
纳喇氏表情尴尬:“奴才的侄儿不争气,如今充认前锋营司库一职,实在是入不得福晋法眼。”
从五品?也不算低了。
穆尼将来娶亲,标准铁定往高处放,至于忠保,请原谅,孕妇是不能劳神的。
纳喇氏只当书雪有异议,嗫嚅着不敢说话。
随口询问了几句女方的家境,正房显得有些冷场,幸而忠保及时赶了过来。
书雪示意忠保入座后直接开门见山:“按理讲你的婚事该有汗阿玛和阿玛做主,阿玛如今不在了,汗阿玛又日理万机不能面面俱到,我原想过两年再议此事,可巧瓜尔佳太太有得意人选,叫你来参详一番,你要乐意我就进宫请旨,说不得就是一对良配,不乐意早成婚也由你,下回大选不过十□□岁的年纪,合眼的姑娘总是有的。”
忠保羞红了脸:“弟弟还小,再者哥哥们都没成婚——”
书雪摆摆手:“这个你倒不用顾虑,就算指了婚也得过两年办喜事儿。”
忠保释然:“全凭嫂子做主。”
书雪指着纳喇氏说:“瓜尔佳太太难得过来,你陪她说说体己话,若拿定主意,我去和太福晋打招呼。”
“是。”太福晋是嫡母,不管在王府的影响力如何,其地位是不容撼动的,纳喇氏原也犯愁怎么去说,见书雪揽过去,不禁喜形于色。
送走忠保祖孙,书雪起身吩咐抱琴:“挑两个本分年长的丫环替回秋菊,让她老子娘领了去自行发嫁。”
“主子——”抱琴只觉不妥,“她现今是十一爷屋里的人,虽未过明路,到底侍候了几年,您为何不由着她自生自灭?”
“罢了!”书雪略想一想,又道,“赏下五十两银子,把她全家都划给忠保使唤。”
“是”抱琴明白,自家主子这是要和秋菊撇清关系的意思,将来新夫人也不会觉得她会给自己的丫环撑腰。
“让大厨房添几道好菜,教穆尼早回来去北院用膳,别失了礼数。”纳喇氏不是王府正经亲戚,书雪没必要亲陪,最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嗻。”抱琴答应着去了,书雪自回卧房照看“小螃蟹”兄妹不提。
忠保很快给了书雪明确答复,当然,从目前看他已别无选择。
书雪见天色还早,直接吩咐套车去见太福晋,太福晋原本还打着拉拢庶子对抗继子的算盘,这会子哪还有别的心思,略问一问就撩开了,纳喇氏谢恩之余心酸不已。
这种事儿书雪不能直接找康熙,第二天进宫时当着众主位的面求了太后,忠保只是一个不嫡不长的王府庶子,太后没多想就应承下来,当场把事儿交代给佟贵妃,又问书雪:“给托娅的添妆送出去了。”
书雪含笑答话:“这会子大约该到了。”
太后点点头,略带伤感的提起另一桩喜事:“十五丫头后日发嫁,压年尾能办婚事。”
十五格格是胤祥的胞妹,近来过得十分艰难,倒不是下人大胆克扣,毕竟被兄长连累处境尴尬有些愧对皇父的想法。
触及敏感话题,佟贵妃等人不好接话,书雪笑道:“歆蕊还没给姑姑道喜,您容臣媳去瞧瞧。”
太后喜道:“正该如此。”
书雪遂领了“小螃蟹”与歆蕊去看十公主。
☆、二〇〇、旧过新翻进退难
二〇〇、旧过新翻进退难
十公主带着新嫁娘的羞涩迎入书雪母子,柔声谢道:“您身子不便,原不用专程过来的。”
书雪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房中陈设,因笑道:“汗阿玛也是,一年三百六十天,多的是好日子,喜是喜了,被年节赶的仓促了些。”
十公主知道眼前这位与别个不同,闻说后并不以为忤:“原是议好了今年,蒙汗阿玛怜惜,执意定了腊月。”
除开远嫁蒙古,做康熙的女儿绝对是幸福的事儿,后宫主位都要当娇客供着,纵使不亲近,苛待是不敢的。便是在胤祥坏事后,康熙亦曾专门严令佟贵妃妥善预备女儿的备嫁事宜,所谓过得艰难,基本上都是心思重的缘故。
弘昊和歆蕊在书雪示意下给姑姑磕头贺喜,十公主红着脸受了,亲自把两个孩子拉起来,又郑重向书雪道谢请托:“王嫂是宗室第一仗义无私的,不独侄女儿,兄嫂将来恐怕还少不了您帮衬,妹妹为奴作婢,来世答谢您的恩德。”
书雪被说得伤感:“你放心,汗阿玛是慈父。”
十公主取出两块金猪镶玉牌俯身给兄妹俩带上,因笑道:“这是汗阿玛领我在司珍库挑玉石时找到的,正好给他们,取个吉利意思。”
“你想得周到。”弘昊与歆蕊都是猪年出生,书雪都没想到给他们做件与之相关的吉祥物挂身上。
又坐片刻,书雪起身告辞,见十公主款留,不免笑道:“后日我还带他们出来给你送嫁,也是赶了你们姐妹的缘,回回撞上我有身孕。”
十公主称谢之余心生感叹:只望我们有您一半的福气。
书雪是有福之人吗?怕也未必。简亲王府后院就不是空的,惹起性子来能万事不顾一顿棍子料理清楚,稍有理智时却不好轻举妄动,弘昊又小,肚子里还揣着一个,除非承认没对雅尔江阿动情,否则还要将这份难受延续下去。
书雪刚下马车,侍墨迎上来回道:“主子,秋菊家都在院子里跪着,您看——”
“这是什么说法?”书雪皱皱眉,“去瞧瞧。”
秋菊一家原是康王府的包衣,从太太那儿拐了个弯进入简亲王府,以书雪今时今日的地位,漫说琴棋墨画四大丫鬟,出阁前近身伺候的三等丫鬟比寻常管事都有体面——只除了秋菊一家。
忠保是王府庶枝,划到他的名下和被发配没什么区别,秋菊已经认命,父母却不甘心,接到“调令”后都来正院求情。
“主子,奴才父亲就是伺候惠福晋的,求您不要舍了奴才,奴才愿生生世世伺候您和阿哥!”见书雪进来,秋菊之父张楷磕头不断,“主子明鉴,奴才对您忠心耿耿——”
“行了!”书雪瞥了张楷一眼,“你们的忠心我清楚,我跟前不差人伺候,爷儿们跟了十一爷照样好好当差,别丢我的脸面。”
张锴被堵得面红耳赤,其妻秦氏哀求,“格格明察,非是奴才大胆挑拣主子,实在是舍不得离了您——!”
书雪转头问抱琴:“如何?”
“是奴才考虑不周。”抱琴向张氏夫妻斥道,“主子从你们所请,都回吧!”
张锴不及高兴,又听抱琴吩咐秦氏,“你去北院,把秋菊领家去,外聘或是配小厮都由你们,不要来烦主子了。”
书雪牵着两个孩子径直进屋,后面依旧是张氏夫妻的哀求声。
又过一刻,抱琴进来复命,忍不住嘲讽:“既舍不下留在主子跟前的体面,又恋着秋菊是十一爷的通房,真真没有皮脸!”
“走了?”书雪不用问就知道张家的选择。
“嗯。”抱琴撇撇嘴,“闹这么一出,奴婢等着瞧他们在十一爷跟前怎么摆的起老泰山的谱儿!”
书雪叹道:“路是自己选的,以后怎么走就不是外人所能左右的了的了!”
抱琴请示:“主子,您的身份不比以往,虽不好太讲究,排场节俭了既不能显出圣恩浩荡,也容易让人笑话,该添些使唤下人才是。”
“有理!”书雪点点头,“打今儿起寒蕊、茗蕙正式算作二等丫鬟,等年后再补十二个三等丫鬟。”
“是”抱琴又问,“那七阿哥跟前——”
书雪笑道:“他多大个人儿也值得专门配套班子?”
抱琴赔笑:“按奴婢的意思,您早替阿哥选好将来免得无暇多虑。”
“罢了。”书雪略想一想,因命抱琴,“给永焕补足十二个丫环,大格格是娇客,也该十二人;弘昊十个,穆尼、永叙、永谦都配八个,你叫安总管他们拟了名册上来,我要一一过目。”
抱琴答应着,顺势试探:“小阿哥再有百十天就落地,奶母嬷嬷是不是先看着?”
书雪笑了笑:“不着急。”
抱琴的堂嫂刚生产,辗转央了小姑求份美差,抱琴掂量着答应,见主子暂时无意,倒不敢就把话挑明白。
话分两头,忠保听说正院的事后果然不喜,对来磕头认主子的张楷并不热络。
秋菊只叹自己一步错步步错,暗中垂泪不已。
为十公主送完亲,眨眼已到春节,废太子风波未见前景,诸皇子大臣都谨慎从事,书雪一系倒是有功,只因椿泰旧疾复发,康王府日日请医延药,不独太太忧心,雅尔江阿和兆越都失了兴致,灯节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