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雕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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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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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莎不悦地蹙眉。“你和我对她的观点有如南辕北辙,克鲁先生。我在与她相处的经验里只感受到她的亲切。”她眉头锁得更紧了。“她真的知道他想见她吗?”

“当然。由于他也算是检方的证人,所以即使她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想会见她也得先向内政部申请才行。如果你去找他们查证,就可以知道我所言是否属实了。”他再度向前行,罗莎必须小跑步才赶得上。

“她自白书中的矛盾处呢,克鲁先生?你有没有追问过她?”

“什么矛盾?”

“呢,例如,她没有提及与她母亲打斗的过程,还一再声称她在开始支解吉宛与琥珀的尸体前,她们都已经断气了?”

他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她在说谎。”

罗莎再度揪住他的臂膀,迫使他停下脚步。“你是她的法律顾问,”她怒不可遏地说,“你有义务相信她。”

“别天真了,蕾伊小姐。我只有代表她的义务。”他将手臂挣开。“如果法律顾问都必须相信委托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那根本没有人肯当法律顾问了。”他满脸鄙夷地说,“反正我也相信她说的话。她说她杀了她们,这点我就深信不疑。我非信不可。虽然我一再建议她保持缄默,她仍坚持要招供。”他望着她。“你是说她如今又想翻案,说事情不是她做的?”

“没有,”罗莎说, “不过我认为她告诉警方的说词恐怕不大正确。”

他端详了她许久。“你和狄兹律师谈过了吗?”她点点头。“结果呢?”

“他同意你的看法。”

“你也和警方谈过了?”

她再度点头。“其中一个。他也同意你的看法。”

“那你还不死心?”

“没错。狄兹只听过你的说词,也没和她交谈过,而且警方以前也曾造成冤狱。”她梳拢被风吹散的发丝。“很不幸,我不像你那么信任英国的司法制度。”

“看得出来。”克鲁先生冷笑了声。“不过这次你的质疑恐伯是失算了。再见,蕾伊小姐。”他朝刮着强风的街道跑过去,一手按着假发,燕尾服随风飘扬。他那模样真像个小丑,但罗莎笑不出来。因为尽管他动作可笑,但仍有一丝威仪。

她在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到圣安洁拉女中,不过已经超过五点了,接电话的人说布里吉修女已经回家。她回到车上,胡乱草拟了一下隔天的行程,然后拿着笔记本呆坐在驾驶座,在脑中回想着克鲁先生的一席话。不过她无法聚精会神。她的注意力老是会转移到盗猎人餐厅里那个更迷人的黑尔·霍克斯里身上。

他似乎总能在她毫无防备时吸引她的目光,而且每次总会令她心头一震。她原本以为“两腿瘫软”只是言情小说中虚构出来的情景。不过,事实摆在眼前,如果她再度到盗猎人餐厅,恐怕会死赖着不走了。她疯了不成?那人看来有点邪门。谁听过餐厅居然连个客人都没有的?经济再不景气,人们也总得吃饭才行。她懊恼地摇摇头,发动引擎,‘开车回伦敦。反正,想了也是白想。依照爱情翘翘板定理,如果她满脑子都是关于他的绮思幻想,那他脑中(如果他会想到她)定不会对她有非分之念。

她回到伦敦时,正赶上周四下班的车潮。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囚犯受众人的推举成为代表,紧张兮兮地在门口驻足。女雕刻家使她提心吊胆,不过,其他女囚犯不断告诉她,奥莉芙只肯跟她谈话。你使她想起她母亲,她们说。这种联想使她更是忐忑不安,不过她还是满心好奇。她望着那庞大的身躯正笨手笨脚地用烟草卷纸烟,她看了许久才开口。“嗨,女雕刻家!你今天会见的那个红发女人是谁?”

奥莉芙只眨了下眼,没再搭理她。

“来吧,抽我的烟。”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递了过去。奥莉芙立刻有了反应。就像狗听到用餐铃一般,奥莉英拖着笨重的脚步,走到门口接过一根,藏在身上。“那个红发女人是谁?”那位女囚犯又追问。

“一个作者。她想写本关于我的书。”

“老天!”那女囚犯鄙夷地说。“你有什么好写的?冤枉的人是我!”

奥莉芙瞪了她一眼。“或许我也是被冤枉的。”

“噢,是喔,”那女囚犯嗤之以鼻地拍拍大腿。

“又在信口雌黄了。你骗得了谁啊?”

奥莉芙爆笑出声。“你一定也听过:你可以永远骗过某些人,或暂时骗过所有人……”她停下来等对方替她说完。

“不过你无法永远骗过所有人,”那女囚犯将这句格言说完。她不以为然地摇了摇手指。“你不妨祈祷看看有没有希望。”

奥莉芙眼睛都没眨一下。“祈祷干吗?”她拍拍头。“找个容易受骗的记者,然后运用一点小伎俩。或许连你都可能洗清罪名。她可以左右舆论。如果你骗得过她,她就可以骗得过其他人。”

“好卑鄙!”那女囚犯脱口而出。“他们只对心狠手辣的神经病有兴趣。我们这些可怜的傻子休想吸引他们注意。”

奥莉芙眼色一沉。“你骂我是神经病?”

那女囚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后退了一步。“暖,女雕刻家,我一时管不住我的嘴。”她举起双手。“可以吗?我没有恶意。”她离去时直冒冷汗。

那女囚犯走了后,奥莉芙借着庞大的身躯让别人无法看见她在做什么,她由抽屉内取出小泥人,以她肥大的手指头雕塑着一个小孩坐在母亲腿上。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她技术太差,那母亲粗糙的双手像是要掐死那胖嘟嘟的小孩。

奥莉芙边捏塑着边哼歌。在那母子像之后还有许多的塑像,有如糕饼上摆的小人偶般,排列在桌上。其中两个或三个的头不见了。

他坐在她住处前的台阶上,满身酒臭,手捂着脸。罗莎望着他许久,满脸漠然。“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看得出来,他哭过。“我们得谈一谈,”他说,“你一直不跟我谈。”

她不用回答。她前夫又喝醉了。他们之间该说的早就说了,没什么好谈的。她已经受够了他在答录机中的留言,也因为每次听到他的声音或看到他的字迹就会满心嫌恶不堪其扰。

他在她想跨过去时,扯住她的裙子,像个小孩般缠着她不放。“拜托,罗莎。我醉得回不去了。”

她基于莫名的责任感将他带上楼。“不过你不能留下来,”她告诉他,将他推到沙发上。“我打电话给洁西卡,叫她带你回去。”

“山姆生病了,”他喃喃低语着, “她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罗莎漠然地耸耸肩。“那我就替你叫一部车子。”

“不要。”他伸出手,将椅垫挤落在地上。“我要留下来。”

他的口气中带着警告的意味,要她知道她若一意孤行,他不会就此罢休。不过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也经历过无数的争执吵闹,她不想再任他摆布。她如今对他只觉得轻蔑。“随你便,”她说,“我去住旅馆。”

他挣扎着起身,背对着门。 “那不是我的错,罗莎。那是意外。看在老天分上,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http://。yesho。/wenxue/转贴请保留站台信息。'到下页'女雕刻家

8

罗莎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她那五岁大的女儿面目全非的惨白脸庞。生前多可爱,死得多悲惨,她的皮肤被车窗的碎玻璃割得血肉模糊。她有时忍不住会想,如果当时鲁伯特也一起丧命,她是否会觉得好过些?她无法原谅他竟苟活了下来,他若死了,她是否就会原谅他?“我根本没与你见面,如何能折磨你?”她似笑非笑地说,“你喝醉了,在说醉话。这两种情况我都看多了。”他满脸憔悴,显然乏人照料,那使她觉得更轻蔑又不耐烦。“噢,看在老天分上,”她厉声说道,“你出去好不好?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老实说,我也不曾对你有任何感觉。”不过那不是真心话。“你无法恨你从来没爱过的人,”奥莉芙曾这么说。

泪水滑落他满脸醉意的脸。“你知道,我每天都为她而哭。”

“你会吗,鲁伯特?我就不会。我已经没这股力气了。”

“那你对她的爱就没有我深,”他饮泣着,胸口不断起伏。

罗莎不屑地撇着嘴。“是吗?那你为什么急着想找人替代她?你知道,我想出来了。你从那场‘意外’安然地脱身后,不到一个星期就让你那宝贝的洁西卡受孕了。”她语气尖刻地说, “山姆是不是个很好的替代品?他会不会像爱丽丝一样,用手指头卷着你的头发?他会不会像她一样的笑容可掏?他会不会像她一样在门口等你,然后抱着你的膝盖叫着: ‘妈眯,妈眯,爹地回来了’?”她气得声音颤抖着。“他会这样子吗,鲁伯特?爱丽丝会的他都会,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或是他根本不像她,所以你才每天为她而哭?”

“你就行行好吧,他只是个孩子。”他紧握着拳头,也被她激出恨意。“你真是个贱人,罗莎。我从来不想找人替代她。怎么可能?爱丽丝就是爱丽丝。人死无法复生。”

她转身望向窗外。“是不能。”

“那你又何必怪罪山姆?又不是他的错。他甚至不晓得有这么个同父异母的姊姊。”

“我不是怪山姆。”她望着窗外一对情侣,他们并肩站在路边的鹅黄灯光下,相依相侵着,互相抚弄着头发、手臂,亲吻着。他们好天真。他们以为爱就是温柔体贴。“我是恨他。”

她听到他捶打茶几的声音。“太过分了,”他咬牙切齿地说。

“没错,”她淡然地说着,像在自言自语,她呼出的气息使窗户玻璃蒙上;层雾气。“不过我自己痛不欲生,为何要让你快乐?你害死了我女儿,却不用受任何惩罚,只因为法院说你承受的痛苦也够多了。我所受的痛苦更深,而我所犯的惟一罪过就是让我那不忠的前夫再与我女儿见面,只因为我知道她爱他,我又不忍心看她闷闷不乐。”

“如果你能体贴一点,”他饮泣着,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是你的错,罗莎。真正害死她的是你。”她没听到他欺近身的脚步声。她刚转身面向房内时,他的拳头已朝她迎面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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