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商--昆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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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商--昆仑雪-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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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羡抱着一柄八十四骨梅枝藤蔓彩绘绸伞碎步跟在卷施身后,随她掠过一个个花样百出的小摊,穿过一支支龙腾虎跃的舞狮队,绕过一盏盏精美花灯,却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
  “小姐……”绿羡有些不支,微微喘息着唤她。
  卷施闻言驻足回首,一双眸子乌黑晶亮,却深不见底,苍白的面颊因赶路而微微泛红,毫无一丝倦色。她顾不得绿羡的劳累,只是快速地说了一句:“快些,来不及了。”
  但听环佩之声凌乱摇曳,那袭烟云紫罗衫瞬间便去得远了,绿羡咬咬牙狠力追上去,心头的疑虑却越发加重。自家小姐虽然骨秀身轻,却也不至于步履如风毫不倦怠,加上今夜月明星稀是个朗日,好端端的为何又要带伞?
  一想到这,绿羡的头又开始作疼,前方隐隐似有紫衣拂动,恍是小姐在前头奔走甚急……
  绿羡气喘吁吁赶上卷施,却发现她早已在灯市前停下步子呆呆远望。绿羡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但见街旁碧水如镜,与璀璨灯光斜晖交映,倒影澄鲜,五色绢灯彩绘鸟兽,翩翩舞姿跃然其上,其下宣纸诗谜书于灯,映于烛,列于通衢,任人猜度。近处灯轮高二十丈,衣以锦绮,饰以金银,燃五万盏灯,簇之为花树,放眼唯觉满目繁华恍如隔世。
  然而卷施的目光却穿透这笙歌春海火树银花,遥遥落在灯火阑珊处那个清绝面容上。
  不及赞叹,绿羡就是一怔。
  该如何形容呢?
  绿羡绞尽脑汁地想要描述他,那令人见之忘俗再望倾心的男子。不,不是自己想要描述,而是小姐,是卷施小姐的心意不知何时真真切切地传递了过来,荡漾在心底。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灯光烛光都已暗淡,所有的喧嚣喝彩都已不再,灯火虽阑珊,却足够映透一双清寂的眼,丝丝温热,缕缕缠绵,正痴痴地望住卷施。
  连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远处灯火通明星光聚焦下,那人紫衣曳地亭亭立着,没有言语,不曾招手,可红袖里盈满的旧日香,就这样轻轻袅袅飘至鼻端,沁入心脾。恰似初见那一刻,碧光雪刃划开漫天红练,照见那惊电似的一眼,自此生生不息永世纠缠。
  卷施哀然望定他,眼角有清流缓缓落下,淌进唇间,泅开辛涩的痛。
  绿羡惊讶于小姐这一变化,尚不及劝慰就觉脑中远远响起了一阵怪异的笛声,潮水一般迅速洗去了小姐脸上的悲伤,转而木然,最后竟凝成唇角一丝淡笑。
  只是这笑意带着森森寒气,令绿羡浑身一颤,手脚已不听使唤。
  连尚急急奔过去,是水吟从未见过的仓促,几次都险些被长衫绊住,踉跄几步又飞奔起来。水吟无需看得太清楚,就知道立在远处的女子是谁,除了她,还有什么能让连尚如此激动如此情难自控?
  然而有个身影却比连尚还要快,瞬如电光火石刹那就袭上那枚紫罗影,狠狠一咬——
  “啊——”卷施惊叫一声甩手拍开那惹人厌的东西。
  “小白!”连尚怒声呵斥,眼瞳里已有碧水翻腾。
  小白吃牙咧嘴喷着粗气,露出上下四颗尖利的犬牙,那恶狠狠的摸样令连尚也感到奇怪。它很快就被连尚伸手扣住,却依然张牙舞爪怒目血红瞪着那紫衣女子,仿佛她是青面獠牙的恶鬼。
  卷施捂着鲜血直流的手缩进绿羡怀里,花容惨淡失了颜色,一双眸子亦有些闪躲。
  “姑娘……可伤着了?”连尚眉头轻锁,却锁不住真切的关怀。
  卷施徐徐抬眸望他,露出极其微弱的一丝笑,“真的好疼。”
  连尚满含歉意,“对不住,小白一向很乖……”
  卷施将眉眼一挑,情如丝缠,然后婉转低首,含住唇畔一点笑一点痛。恰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难道人间的女子就是这样柔情无骨么?她可学不来这样的矫情。水吟冷眼看着,难以对眼前的妙龄女子有一丝好感。貌,是那样的貌,没错,依然美得惊天动地,神,却不是那样的神,全没了那一世的傲气倔强。
  究竟是不是她?水吟一下也难以判断。
  小白却是那么爱憎分明,嗅着了一丝异样便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莽撞,却清醒。
  一时间,水吟也有些羡慕小白。 
  绿羡抱着雨伞立在原地,嗓子干涩涩的,想说却说不出,好不容易双唇一启,却蹦出自己都吓一跳的话来:“呀,流了好多血,可得好好包扎包扎了。”
  “在下是大夫,若不蒙小姐嫌弃,鄙店就在前方拐角处,可往其中一去。”沉寂了千年,连尚终于食了人间烟火,突地殷勤起来。
  卷施赧然一笑,自是答应:“那就有劳大夫了。”
  小白被水吟扣在怀里,竖起两只尖尖的耳朵,发出压抑怒气的咕噜,一声一声扰得绿羡心里发毛,双腿又不自觉地跟在众人身后,手中那柄绸伞依是蠢蠢欲动。
  梦莲果真不远,走几步便到了。
  绿羡替卷施捂住仍在流血的手,扶着她寸步移入店内,又得连尚的邀请在一方檀木椅子上坐下,目光一转也看见了梨花木桌上一个青瓷碗,几片硕大的荷叶漂浮其上,看不见一颗嫩芽。
  “这莲花怎不见抽绿?”绿羡好奇问了一声。
  连尚却瞟了一眼卷施,淡淡答道:“许是天气尚凉……”
  卷施闻言亦去观那睡莲,不觉奇道:“今年年关比往年都暖些,按理也该抽芽了。” 
  连尚笑了笑,没有直接答话,而是将纱布和捣好的草药端过来置在茶几上,又唤水吟道:“吟儿,来替小姐包扎。”
  水吟放开小白,不情不愿地过来——若真是那人,她卑躬屈膝也甘愿,可她,明明不是她。
  “大夫为何不亲自为我包扎?”卷施眉眼一抬,泄露盈盈妩媚。
  “这……”连尚有些为难,“肌肤相亲总是不好……”
  卷施牵唇一笑,眸色映了碗中浓碧徐徐转来,“连公子是大夫,卷施不过是个病人……”
  水吟闻言一惊,尚不曾相问,她竟已知他姓连?若真是冥冥注定,为何不唤他真名姓?
  连尚不再推脱,只用濡湿的白巾温热替她拭去血迹,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仿佛是在擦拭陈年旧忆上千年的尘灰。他的手,带一点沁凉,随相触的肌肤一分一分渗入卷施肌理,流过心间,他的鼻,亦闻见久违的异香,柔和清甜,集百花之粹。
  连尚略一抬首,就见她衣襟上飘着一朵美丽却纤弱的花,旋花如迷宫,莹洁似琼瑶,看似随时都会被狂风折断,却一直牢牢地,生根般别在她衣间。 
  “卷施?”他讶然脱口。
  




16

卷施 之三 。。。 
 
 
  “公子怎知我家小姐名讳?”绿羡忙不迭接了上去。
  原来是巧合。连尚依是浅淡一笑:“这花,名叫卷施草,不想与小姐同名。”
  “公子认得此花?”不知何时,卷施脸上那股子刻意的媚态已经消失,转而诚挚莹澈。
  “小姐既佩戴此花,又何以不知?卷施之草,拔心不死,卷施之花,唤魂生智,是世间难寻的奇花,传说只有……”连尚忽然就此打住。
  “只有什么?”绿羡好奇追问。
  “只百花仙子才有。”水吟不动声色接了上去,这凡人拥有主人心爱女子的容貌已十分惊人,竟然还戴着奇异的天界之花,实在让人不得不起疑。
  听闻此言,卷施与绿羡都怔住,先前的不自然渐渐转为真情流露,如同真的受了卷施花的唤魂生智一般。
  “说起来,那位女子若要称仙子也不为过。”绿羡的声音很低很轻,却让一旁虎视眈眈的小白双耳陡然一尖,目中闪动黑曜精光。
  卷施小姐的脸色却暗淡下来,一双秀眉微微蹙起,望向连尚的眸子里渐渐有雾气浮起。秋水横空,白露为霜,隰水池畔,水火相容,没由来的伤感竟毫不客气地携下她一滴晶莹的泪珠。
  “小姐?”连尚手足无措。
  是啊,仿佛是有过这样的时刻,他对她的伤痛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心如刀绞。
  卷施泪眼中亮起一簇微弱的光,映透净瓷般的面庞,她依依张唇想要唤句什么,却陡然僵在喉头!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怪异而急促的笛声,在这与喧嚣咫尺的药铺里清晰可闻。小白猛然立身,收弥双耳,悄悄屈了前腿,做好了伏击一搏的准备。
  那四颗锋利的犬牙闪着令人胆怯的寒光。
  绿羡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只觉手脚被人提起,双唇被人撬开,倒进去一番话,又依样画葫芦地吐出:“时候不早了,小姐,我们该回家了。”
  卷施带着依稀可辨的泪痕起身端然施礼:“多谢公子,卷施告辞。”
  连尚彬彬有礼地将她送至店门口,眼底似有几许留恋,“小姐慢走。”
  卷施笑了,瞳仁里流转醉人光彩,却不再多言就径直下了台阶离开。绿羡紧紧跟了上去,心下直怨怀里多余的绸伞,才稍稍动了这心念,竟突然听见前头的小姐冷冷笑了一下:“这伞可以用上了。”
  不知是谁暗中念了咒,忽地狂风一卷,沿岸柳枝乱颤,黑漆漆的夜空里不见云雾翻转,但闻雨丝沥沥,俄顷,豆大的雨点居然不管不顾当头砸下——
  “主人!”水吟忽然容颜失色,她十指葱葱点着那碗青瓷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连尚回头一望,广袖迎风承雨,目光死死盯住那青瓷碗。碧绿荷叶,莲茎亭亭玉立,托着一只甫抽芽的嫩莲,虽不及菡萏,但在连尚心中已胜似菡萏,令他心跳一漏。
  他劈手抄起一旁的纸伞,匆匆奔进雨幕。小白见状也迅如闪电般飞跑了出去,让水吟的一声呵斥摔落在地:“小白,别坏事!” 
  连尚未跑几步,就见前方那紫罗丽人悄然立在雨中,衣袂飘荡如行云间,在淡烟急雨中,似有什么人,为她撑开一把伞。
  他追上去,一刻也不耽误,理由冠冕堂皇:“夜深了,还是让在下送小姐回府罢。”
  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在卷施唇边荡起,又迅速归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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