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乌氏很久以前是草上牧民,习惯住帐篷,所以才将房子建成帐篷样式。”睿渊轻柔解答道,将小家伙抱过来,为他擦拭脸蛋上的沙尘,“僢儿,不认识爹爹了吗?”
僢儿仰着脸看他,看了一会,突然挣开他扑到轻雪怀里,拿一只眼看睿渊,“娘亲,为什么爹爹跟以前长的不一样?”
轻雪刚刚给左脸上过药,用面纱蒙着,抱起他的小身子,看向睿渊,让睿渊自己跟僢儿解释。
睿渊掀唇一笑,“那僢儿是喜欢爹爹以前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
“僢儿喜欢爹爹以前的样子!”小家伙立即道,又在轻雪怀里钻了钻,不肯跟睿渊亲近。
睿渊看着他,也不再靠近过来,对轻雪笑道:“可能是这几个月分离,让小家伙生疏了。”
“嗯。”轻雪轻轻点头,说道:“等过段时间,他就玩熟了。”
睿渊听罢,也不再说话,静静看着窗外。
片刻,马车停在一五彩斑斓、形似大帐包的大殿前,睿渊搀着蒙上面纱的她下车,对面前一浓眉粗如刷、脸胖如铜锣、着一身五彩华服、头戴冠帽、身宽体胖的老者介绍道:“祁阳王,这位就是我即将迎娶的王妃云轻雪。因身染重症,不便揭下面纱。”
“没关系,没关系。”祁阳王老谋深算的浊眼立即掠过一道光,将轻雪从头到脚快速打量了一遍,随即笑呵呵道:“轻雪王妃请吧,本王已设好宴席,备好内房。”
眼波流转、客气寒暄间,没有对睿渊的恭敬,反倒是一种高高在上与施令。
睿渊俊脸上闪过不悦,却也没有说什么,带着轻雪往里走。
祁阳王住的地方很奢华,除却殿顶五彩斑斓琉璃瓦,殿内也是明珠翡翠水银铸成的眼花缭乱,明珠做帘,翡翠做瓶、杯、盏,水银做殿顶灯饰,顶级羊毛地毯从庭院铺到后殿,除了奢华,就是奢华。
三人分桌而食,一人一个小几,布满猩唇驼峰、凫脯鹿筋,果真是“山珍海错弃藩篱,烹犊羊羔如折葵”。
轻雪与僢儿吃不下,只喝了一点羊奶,静静听着祁阳王与睿渊交谈。
“轻雪,你与翩若,哪个年岁比较大?”祁阳王饮尽碗中烈酒,突然将话题引到她身上。
她垂下眼帘:“回祁阳王,翩若是姐姐,轻雪是妹妹。”
“哦?”祁阳王浊眸灼亮,一直紧追她不放,“这样算起来,本王算是轻雪的姐夫了,姐夫便是兄长,你说是吧?”嗓音浑厚,带着奸诈与轻佻。
轻雪心头涌过一阵恶心,抬起眼帘道:“轻雪不敢高攀。”
纳太妃早前是祁阳王的侍婢,嫁到龙尊后,仍与祁阳王藕断丝连,算姘头关系。而她,即将嫁给睿渊,做纳太妃的儿媳,也算祁阳王半个儿媳。这样与儿媳称兄道弟,亏他说得出口。
只听得他又道:“说什么高攀不高攀,既然轻雪与翩若是姐妹,就该常来坐坐,一家人和气和气。”
“祁阳王,等完婚后,睿渊会常带轻雪来拜访您的。”睿渊将手中的瓷碗重重搁在几上,发出一声突兀的声响,看似恭敬实则剑拔弩张看着祁阳王:“母妃将我们的婚期订在七日后,婚期将近,还请祁阳王随睿渊一起回龙尊主持大礼。”
祁阳王粗如墨刷的浓眉一跳:“瞧把睿渊侄儿急得,本王这不是已在准备回龙尊的行头了吗?待你们养足体力,我们就出发了。”
睿渊冷着脸笑道:“如此甚好,母妃还等着呢。”
祁阳王捋捋眉头,端起酒自顾喝起来,无比自然的掩饰他的尴尬。
宴席散,睿渊先送轻雪母子回房,派自己的人服侍轻雪,然后才去了祁阳王的书房。
这个时候,她身上的力气还未完全恢复,全身软趴趴的,连僢儿都抱不起来。她让睿渊的人将云浅和善音送过来,先是给善音清理身上的伤口,而后静静看着云浅。
原来五年前她被赶出府后,善音也离府了,一路颠沛流离寻着她,盘缠用尽,再次卖身为婢。岂料两年时间不到,雇善音的那户人家便惨遭山贼洗劫,所有男丁被杀,所有婢仆被抓到连云寨,姿色好一点的做了压寨夫人,姿色差点的做洗脚婢。
恰巧那时善音吃错东西,脸上生红疹,便被分配给连云云做洗脚婢,逃过服侍男人那一劫。之后她和凌弈轩被掳去连云寨,善音见过凌弈轩一眼,惊喜之下,慌忙趁乱逃出来寻他们。
不过她并没有逃跑成功,而在荒漠里遇上萧翎与云浅,被绑成私娼入了高番城。
而云浅,则一直为萧翎办事,在这五年里不知害了多少人。
被绑着手脚的云浅冷冷盯着她的脸,冷笑道:“你张脸已经被毁了,看你怎么嫁给拓跋睿渊做王妃!”
她不回应云浅,从云浅身上搜出解药吞下,才说道:“假若萧翎被抓,或是被杀,云浅你打算何去何从?”
云浅眸光微闪,下唇咬得紧紧的,“如果主子死了,云浅也不能独活!”
她听着,看了面红耳赤的云浅一眼,转而仔细端详那一瓶瓶从云浅身上搜索出来的药瓶。用失心散控制一个人,需要定期长期给对方服食这种药散,不然药量会随身体一点点流泻出去,药效减半,直到人完全清醒。
“喂,将我的药还给我!”云浅果然焦急的挣扎起来,双眸紧紧盯着她手中的药瓶。
她眉尖一蹙,将那些药瓶系在她的小香袋里,挂在腰间,随身带着。先观察云浅一段时间,再毁掉这些药。
下半夜,睿渊带来个大夫,敲响她的房门。
“长风,你自己就是神医,难道还有人比你的医术更精湛么?”她笑道,背对坐着,冷眸照对镜中影,看着左脸上那两条伤疤。
睿渊让大夫等在门外,自己走进来:“她是乌氏国的宫廷御医,专为后宫娘娘美容嫩肤。”
“长风,这张脸就真的那么重要么?”她转过身来,笑看着睿渊:“倘若我这张脸毁了,你就不娶我了?”
睿渊眉眼一沉,朝她走过来,耐心劝道:“我大半夜将御医请过来,你就不要任性了,我们明日启程回龙尊。”
“那让御医进来罢。”她眉梢微挑,重新将身子转过去,并让丫鬟落下布帘子,“我这张脸丑成这样,你母妃只怕不会喜欢了。”
睿渊不做声,让大夫进来,瞥了瞥她房里躺着的善音和云浅,再说道:“这两个是萧翎的人,不能留。”
“必须留!”她坚决道,不留一丝余地,“她们原本是我的人,现在也是,你容不下她们,便是容不下我!”
睿渊紧紧盯着她映在布帘子后的身影,为她的坚决皱了下眉,而后道:“留她们可以,但你必须管住她们!倘若出了事,没有人可以为她们求情!”
“长风,你的人不正管着她们吗?”她粲然轻笑,安静的让大夫给她上药,洗脸,缝针。末了,跟女大夫说了几句话,将布帘子卷起,走出来,“大夫说需要两个月才能复原,不过如果我的血凤珠每天在脸上滚一滚,也许恢复的更快。”
睿渊为她的话怔愣了一下,挥手示意部下将大夫送出去,方如实说道:“血凤珠现在不在我身上。”
她眼波流转,娇唇轻抿:“那去哪了?”
“轻雪,你要血凤珠做什么?”睿渊直直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狐疑。
她扯了扯唇角,笑道:“刚才不在说伤疤的事吗?当然是用来快速恢复容颜!既然不在你身上,那就算了,我歇下了。”嫩唇微开,慵懒打了个呵欠,躺到被窝里去。
而后等睿渊推出去,她披衣而起,跟着他来到祁阳王的书房。
只听得祁阳王隔着门扉道:“你们真的打算明日启程?”
“当然,淮阳王已经接到消息来寻人了。我们在乌氏待的越久,就越难走出去。”
“睿渊,你还真的一点不相信本王的实力呢!在乌氏,淮阳王只是一只纸老虎,他的兵马都在龙尊,来不及调遣回来!”
睿渊眉眼间闪过不悦:“也是,祁阳王你的人马早在两个月前就调遣回来了,还忌惮一个淮阳王么!”
“睿渊,别说这种伤和气的话!我们说好了的,我助你登上皇位,你助我夺得整个乌氏,我们互帮无助,缔结盟友。还有你别忘了,你母妃曾经只是我一个贴身婢仆,是我牺牲我三王妹换来她今日的一切,假若她不仁,我就不义!”
睿渊静默半晌,方道:“倘若淮阳王将凌弈轩带进乌氏,就赶狗入穷巷,让他有去无回!”
“你不放诱饵,睿宗王凭什么上钩?”祁阳王讥讽出声,说着风凉话,“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睿宗王才是我的亲外甥,为了你们母子牺牲掉他,我还真有点亏……”
“祁阳王,你别得寸进尺!”睿渊听着,音量突然拔高,隐隐含着怒气,“牺牲掉凌弈轩算什么!当初你牺牲掉你三王妹眼皮都没眨一下!而且没有我母妃相助,你祁阳王登得上乌氏皇位么!”
“拓跋睿渊,你想一拍两散?!”祁阳王也来了气,猛的一拍桌子,“纳雪沾练功走火入魔,心脉俱损,假若不得那血凤珠撑着,早已断气归西了,她拿什么来助本王!还有你……”
血凤珠在纳太妃那?轻雪没再听,绕开长廊静静往回走。如果在纳太妃那,她是非进宫不可了。
只是,前面是谁趴在她房间的窗子上?
掌上运气,她正要一掌击过去,突闻“吱呀”一声,门内又走出个人来。这次,这个人身上还扛着昏睡过去的善音,对外面的三个人说了句“到手了,快给王爷送过去”,便急速离开。
她轻跃过去,看到睿渊的部下不见踪影,房里飘散浓浓的迷香。而那几个人,急急往祁阳王的寝院奔走,几个拐弯就不见了踪影。
见房内的云浅和僢儿无碍,她将门口摆放的花盆踢倒,窗户上的窗纱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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