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曦听到了,纤纤十指一压琴面,抬眸“看”她,却没有出声。
半晌,突然袖子一挥,将冲进来的失心人全数震出营帐外。而后起身,朝她走过来,“你都知道了,轻雪?”
轻雪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胸口一掀,酸涩道:“我刚刚才知道,慕曦,其实你不必装粉成花面婆来接近我,你应该早些告诉我,你还活着。”如果早知道,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慕曦英气的黛眉微拢,脸上没有与她相认的欣喜,负手转过身去,“轻雪,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接近你,因为我万万没有想到,长大后的你也会爱上弈轩。”
旋即搁在玄袖里的素手微微动了动,缓缓转身,右手朝她的脸探过来:“轻雪,我们十二年没见了,让我摸摸你的脸 ……”
轻雪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蛋上,从眉眼划到下巴,带着慕曦的手轻抚自己的五官,“慕曦,我们除了眉毛不像,其他的地方都如出一辙。他当初肯接受我,也是因为我这张脸。”
慕曦的手颤动了下,放下来,一双娇媚明澈的凤眸目无焦距,一动不动:“你们在兰坳发生的事,我都知道。那一个月,你们过的很快乐,很幸福,而他,也是打算与你一起出坳的,可是你不肯等他,让他第二次回潭里的时候,扑了个空……”
“慕曦!”她出声打断,红唇紧抿,“他第二次回潭是为了接你,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们虽为姐妹,却也为情敌,我不需要你的刻意安排和退让。”
“退让?”慕曦淡淡一笑,举手投足间净是绝代风华,“慕曦爱的人,绝对不会拱手相让!若要让,昨日我就不会故意装作不认识你了。你是我的妹妹,我有责任保护你,但是没有责任将丈夫也让给你,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粉成花面婆救你的原因。”
“所以说,他的计谋,你从一开始也是知道的?”如果是这样,她永远不会原谅慕曦!
“不,我不知道。”慕曦摇头,突然右手一拂,用袖子扫起桌上的那杯茶,抛出,使得四溅水珠变成一根根利刃飞向门口杀红眼的闯入者,“我以为他是真的爱上了你,所以才再三避开,直到他第二次入食人潭,我才知他是为了解笪嫠姑姑给他施下的惑心蛊,一直伪装着自己。轻雪,怪只怪你是神凤,是惑心蛊唯一的解药,这是笪嫠姑姑对我们三人施下的魔咒。”
“呵,魔咒!”轻雪讥笑一声,已是脸色惨白,疾步往门口走。一定会其他解法的,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个灭绝人性的办法,她是她的亲妹妹呀!
“她对我,不是同样残忍么?”慕曦对她背影轻吼,沉静的容颜也隐隐有了怒意,“你没出世时,笪嫠姑姑就将我抱了去,我八岁杀第一个人,十七岁的时候,杀掉的人已经数不胜数。我爱上弈轩,笪嫠姑姑却逼我杀他,那年她让雪魔师姐引即将大婚的弈轩至鬼漠荒,用飞沙走石杀掉了他好不容易集结的几万兵马。我在旁边看着,却无力阻止,所以为了不让笪嫠姑姑拿我牵制他,我不得不死在他的剑下,让他以为我和孩子都死了……轻雪,其实你才是最幸福的,你从出世,就可以得到爹娘的疼爱,是将军家的女儿,不必入凤翥宫。”
轻雪缓下脚步,想回头,突觉耳侧一阵寒风过,眼角瞥到幽冷的剑光一闪而过。当耳边的一缕发被削掉,她看到身后那群拿刀刺向她的人,突然被一道强光震了开。
“轻雪!”慕曦耳郭一动,脸色立即微变,红裳翩跹快速朝她跃了来,一把将她扯进营帐里,“你刚才使了内力么?”
“没有。”她只来得及看到背后有道金光闪过。
慕曦却面露喜色,右掌突然敛聚内力,贴在她的背上,“轻雪,你背上的神凤印记终于出来了,我现在再注一份内力给你,你且在高处舞一支“凤凰血”,便可除去这些人的虫魔。”
轻雪听罢,心头并不惊喜,而是莫名的悲哀。原来慕曦在兰坳给她打通穴脉,注她内力,就是为了这只凤凰胎记。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这个胎记。
她紧闭双目,感到一阵阵内力将经脉冲开,流窜到四肢百骸,五经八脉,让她身轻如燕。而后慕曦坐回桌子前,盘腿轻拨琴面,弹奏出一首轻快柔曼的曲子。
她的四肢立即似有了意识般,突然纵身一跃,身姿酥软,在半空旋舞,裙裾散开。以前在擎苍的乐场,她看过那些舞伶跳“凤凰来仪”,看一遍便记住了,所以此刻配着慕曦的乐曲,她双袖抛开,竟能一抛一勾的舞了开。
藏在小山坡的翩若和那群军妓,看得目瞪口呆。翩若从来不知道,轻雪的跳舞天赋会这么高。
而此刻,晨光稀薄,月往东没,洛城南城门大开,一支彪壮的黑盔铁甲铁骑兵正辘辘往城里赶,为首的几十人,一律墨色战马战袍,佩剑刮划着马背上的战甲衣,铿锵响亮。
远远的,他们便见军营驻扎地半空,一个素衣女子旋在半空作舞,风吹仙袂飘飘举,犹如吃了仙药的嫦娥飞往月宫。却见突然一道金光迸开,那女子如一只身披光环的白凤,缓缓飘落。
“主公,看来夫人这次帮了个大忙。”布衫霍廷鹤捋捋灰白的短须,对旁边马背上的男人朗朗笑道,“我军刚刚炸掉了乌氏精兵四周的几个要道口,断掉他们的粮草火药运输,给他们来了个措手不及。却没料到,他们也给我军留下了这一手。呵呵,若不得夫人的凤凰血,军营里只怕要变成血河。
看来,女子也不一定是祸水呀。”
凌弈轩墨色战袍上一身战火后的萧索,墨眸一深,什么话也没说,勒绳策马进营。
只见军营里,那道淡淡的金光还未完全散去,罩在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的甲士身上,犹如初升的晨光。随即,东方的旭日缓缓升起,阳光将那淡淡金光打散了去,照亮每个人的脸和军营的一片狼藉。
而那个旋舞的女子已不见了,只剩一琴一笛的合奏。
他望了望后勤营帐方向一眼,传了一道重新整顿的命令,大步走进他的主帅营。片刻,空灵的琴声戛然而止。
慕曦起身恭迎他,取过他手中的剑和甲衣,摸索着挂起。
他扫了一眼营帐里,见并无打斗痕迹,眸中的焦急才压下来。轻轻揽过慕曦,啄了啄她的唇,“可有受伤?”
慕曦摸摸他的脸,嗅了嗅他身上,笑道:“受伤的人好像是你,伤哪儿了?我来给你包扎。”
“我身体没有受伤,伤了的是这里。”他紧紧握着慕曦纤细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深眸中似有抱怨,实则却含满深情,“你在后宫五年,为何从来不告诉我?”
慕曦脸上一怔,抽出自己的手:“我没有摆脱宫主的掌控,见了你,只会给你添加麻烦。”
他轻轻叹息一声,从后面抱她入怀,刀削斧凿的俊脸上有了满足,“五年前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但是现在,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嗯。”慕曦仰头,安静窝在他怀里。
片刻,营帐中静谧下来,只剩浓浓的温情。
营帐外,夜袭归来的铁骑兵和步弓手在收拾昨夜的一片狼藉,处理掉那些无辜被同胞杀死的弟兄,将受伤的往后勤营帐那边拖,埋的埋,医的医。
而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那位挺着大肚子的女军医不见了,连那个俏脸丫头也随之不见了。
“营里每处都搜了?”凌弈轩此时正召了霍家父子和各副将进营帐商议军中要事,忽闻来报,俊脸立即铁青。
“禀主公,每处都搜过了,而且今日并无任何人出营。”
他眉心一拧,抬手挥退这个小将,没有说追还是不追。
霍廷鹤出声道:“既然夫人去意已决,就随她去吧。”
“她应该还在这个营里。”他沉声笃定道,眸一沉,对外面下了一道“关闭所有出口,禁止任何人出营”的通令,而后眉心的褶皱渐渐舒展开,开始若无其事议事。昨夜阿九被骗出城营救他们,遭遇伏击,落在了三王爷手里,所以这事才是首当其冲。
旋即等到晌午过后,他才仅带两个部下去了后勤军医处,站在轻雪曾经住过的营帐里。他知道她的穴道被冲开了,内力更深了一层,施展轻功并非难事。但是军营守卫森严,即便是飞出一只鸟雀,也要被打落下来,更何况还是两个大活人。
他抿唇看着,只见简陋的营帐里,桌上小篓放着一件还未完成的小衣裳,针脚刚刚缝到襟口处,还未成型。那明显是给小婴孩穿的,比起她给他缝制的那件灰衫,不知小了多少倍。不知怎的,这一刻他的心里有股异样流过。
“我们去军妓处看看。”他一掌打翻那小篓,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军妓营帐,他一个帐挨一个的搜查,无视那一双双闪着痴迷的灼亮媚眼,亲自看过每一张脂粉微施的脸。只可惜,始终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
翩若站在旁边,看着他隐忍的侧脸,出声笑道:“既然主公特意来了一趟,不如挑一个回去侍寝,营里刚刚来了一批新妓。”她如此一说,站在她身后的那群年轻妇人眼眸纷纷闪亮起来。
他侧首,沉沉看着翩若:“将她藏哪了?”俊脸喜怒不定,难以揣测。
“翩若哪敢藏主公的人。”翩若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脸上是无限风情,抿嘴笑道:“她现在神凤附身,说不定就那么飞出去了,主公追了也是白追。”
“今日被送出去的那批军妓在哪个时辰?”他微微不悦起来,眸光冰冷,“若知而不报,杖责二十!”
翩若被吓了一跳,连忙收敛住:“刚刚送出去,都是些患了花柳病的妇人,我遣返她们回家乡。”
“你若将她藏在那些人里面,杖责依然免不了!”他冷冷扔下一句,带着部下大步流星往外走,背影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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