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死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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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的死弯儿-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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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益坐大——杨鹤真的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了。

杨鹤吃不下饭,感觉胸中有块垒,堵在那里上下不能,看来自己是真的病了。

一个人压力过大,那是肯定要生病的。

何止是病,还要死人呢。一个骆驼,在压力最大的时候,死于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杨鹤感觉自己离那头可怜的骆驼不远了,他再次给皇上写辞职信,讲了自己的处境和身体之后,他认为于公于私,自己都不适合再呆在陕西三边总督的位置上了。鉴于现在形势紧迫,无人敢接任这个位置,杨鹤因此推荐自己的儿子——时任山海关内道右参政的杨嗣昌来替自己为朝廷效忠。

但是,崇祯还是拒绝了杨鹤的请求。

坚持就是胜利,坚持就是胜利啊。

逃避,以任何形式的逃避,都是不被允许的。子承父位?如果自己不是皇帝,想都不用想。

就在崇祯坚定地要杨鹤坚持就是胜利之时,一件事情的走向彻底改变了两人的胶着状态。

神一魁反了。他带兵北上,攻占了军事重镇宁塞。

神一魁的抚而复反所产生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因为他撕下了杨鹤抚局的最后一层遮羞布,给了大明广大的主剿派向主抚派兴师问罪提供了很好的口实。但是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后果是它再一次证明崇祯又看走了眼,用了一个貌似有才的人去主持陕西大局,结果误国误君。

崇祯当然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接到神一魁复叛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杨鹤这小子在消极怠工啊,为了调回北京竟然拿国家的安危来跟我做交易——怎么就看不住神一魁呢?就不会做做他的思想政治工作吗?难道这个世界上,离开了钱就寸步难行?再者说了,真要给钱你杨鹤也别那么死心眼啊。比如说一万两银子,你给神一魁手下的部队,那自然不够;可要偷偷地给神一魁个人呢?那就把他拉过来了嘛!他手下的部 队要反没关系,只要神一魁不反,那就成不了事!所以,还是杨鹤办事不得力。深负圣望,深负圣望啊!

崇祯下令,把杨鹤抓到北京来治罪。杨鹤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离开了陕西,以这样一种不体面的方式。但是,腾出位置来,于他人于自己,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父亲被抓,做儿子的自然是要全力营救。杨嗣昌上疏给崇祯,表示要代父受罪,希望皇上看在他们父子一起效忠朝廷的分上对其父杨鹤从轻发落,崇祯置之不理。事实上崇祯现在着急的还不是如何处置杨鹤,而是派谁去补杨鹤的缺。靠吏部会推那是见他奶奶的大头鬼去了,他们推出来的人不是纸上谈兵的,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杨鹤应该算得上是前者。这次用人,崇祯发誓要乾纲独断——要不然靠吏部会推,用错了人,他们屁事没有,他崇祯又被往昏君的道路上莫名其妙地推进了一步。傻子才这么干呢!

崇祯提拔了洪承畴。洪承畴做延绥巡抚多年,熟悉当地的匪情与民情,在剿灭“流匪”方面有一定的经验,就用他了,反正用他比用这紫禁城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强。这京城里的人,哪一个可堪大用啊,都是蝇营狗苟之辈!崇祯心里明白得很。

一夜之间,洪承畴成了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洪承畴明白,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这都是虚的,是修饰语,只有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是实的,是主语。

他很明白皇上的用意。在现阶段,他的全部人生价值就在于总督陕西三边军务了。

如果功成,那就名就;如果事败,那杨鹤的今天就是他洪承畴的明天。

所以——做人是有风险的。

所谓仕途沉浮那都是有定数有因果的。

今天的因是明天的果,明天的果又是后天的因。

后天的事先不管它,也管不了那么多——问题是明天。明天的暴风骤雨如果来临,我洪承畴是否能安全躲过?

洪承畴决定替杨鹤求情。

的确,替杨鹤求情就是替他自己求情。日后如果剿抚失策,步杨鹤后尘,那今天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有价值的。洪承畴说:前督臣杨鹤到任以来,小心谨慎,由于灾荒严重,“盗贼”愈来愈多,东扑西生,此灭彼起。神一魁之变,实在是时势非常,出乎意料之外。恳请皇上从宽发落杨鹤。

崇祯当然不会从宽发落杨鹤。

一枚棋子,当它没有价值的时候,是不可以留在棋盘上的。

何况,这还是一枚犯了致命错误的棋子。

杨鹤被发配到江西袁州,几年之后,他凄凉地死在那里。

第三节 必须要大开杀戒

杨鹤的遭遇自然让洪承畴明白,除了为自己搏出一个阳光灿烂的明天之外,他洪承畴别无选择。

必须要大开杀戒。

一定要大开杀戒。

玩命也要大开杀戒。

只有杀出陕西三边的安宁和稳定来,他洪承畴的仕途才是安宁和稳定的。

杨鹤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这是不对的,这是让自己做替死鬼啊,而皇上经常是要找替死鬼为他垫背的。不如此,怎么才能显示皇上的光荣伟大与正确呢?

所以,必须要学会如何与皇上博弈。一个人只有赢了皇上,他才不会被皇上吃掉。

这是个等偿游戏。杨鹤不会玩,所以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但洪承畴不是杨鹤,他决不心慈手软。他要杀伐决断,要改抚为剿。

但是剿同样需要钱。没有兵饷,兵是不会卖命的。

所以向皇上要钱,这是破局陕西的关键。洪承畴认为,杨鹤失败就失败在没能从皇上那里要来钱,结果稀里糊涂背了黑锅。这一次,皇上说什么也得给钱,不给钱,他洪承畴就活脱脱成了第二个杨鹤。

和往常一样,一提到钱,崇祯的心就会揪紧。

这一次,洪承畴是狮子大开口:要朝廷先拿二十万出来用于兵饷,同时截留陕西税银二十万两,一半用于剿饷,一半用于劝农。洪承畴说,有这四十万,陕西事可成,没这四十万,陕西的事,他办不了。

洪承畴果然比杨鹤强硬,要起钱来都这么理直气壮。但是真要给这四十万,崇祯的心理底线就被突破了。这个国家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他不能孤注一掷。再者说了,有这四十万,陕西的事真能成倒还罢了,要是还不成呢?这钱不就打了水漂吗?崇祯犹豫不决。

崇祯总是犹豫不决,他把这叫作三思而后行。但是洪承畴的请饷报告是接二连三地打上来,他甚至联合陕西巡抚一块向朝廷要钱。这让崇祯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奶奶的,又跟杨鹤一样,就知道要钱,没钱就不办事——难道就不会自己想办法弄钱吗?这辽东打仗还需要大量的钱呢,这四十万用在辽东不比用在陕西强?陕西说到底也是西北蛮荒之地,出几个刁民乱匪闹腾几天,谅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可辽东一天不顶着,皇太极的部队就会一不留神冲到山海关来,直接威胁紫禁城的安危!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你洪承畴还是多体谅体谅大局,自己想办法去吧。

崇祯心里这么一想,对洪承畴的请饷报告也就爱理不理了。洪承畴见筹钱无望,后背上的汗刷地就下来了——这没钱就打不了仗,打不了仗就“流匪”横行,“流匪”一横行就会横到山西甚至河南、河北去。到时候,皇上就会治他个剿匪不力,那他的下场只怕比杨鹤还惨——苍天哪,人生就这么危机四伏,没有峰回路转的可能吗?洪承畴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实在比杨鹤聪明不了多少。杨鹤还能全身而退,自己弄得不好那就是身首异处。

但人生经常是有玄机的,这是人生的凶险与可爱之处。一个叫马鸣世的陕西退休官员给崇祯写了一封信,极力说明陕西局势的严重性,同时深刻指出三秦地位之重要于全国而言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马鸣世是前通政使,退休后回陕西老家居住,对局势的观察那叫一个细致入微。马鸣世说,三秦为海内上游,延安、庆阳为关中屏藩,榆林又为延庆屏藩,无榆林必无延庆,无延庆必无关中矣;自盗发以来,破城屠野,四载于兹,良以盗众我寡,盗饱我饥,内鲜及时之饷,外乏应手之援。现在皇上以延庆视延庆,未尝以全秦视延庆;以秦视秦,未尝以天下安危视秦;而且误视此流贼为饥民,至今势焰燎原,莫可扑灭。若非亟增大兵,措大饷,为一劳永逸之计,恐官军惊于东,贼驰于西。师老财匮,揭竿莫御,天下事尚忍言哉!

以延庆视延庆,未尝以全秦视延庆;以秦视秦,未尝以天下安危视秦……深刻啊……精辟啊……崇祯看了这封信,觉得马鸣世到底是老成谋国,自己对陕西局势到底还是轻视了。唉,江山毕竟还是我朱家的,该出银子守住还得该出银子守住啊。如果洪承畴拿这四十万真能永绝后患,那我……我就给他四十万!

在这个世界上,钱有时候真的能决定一切。

四十万两银子到手,洪承畴果然杀伐决断,所向披靡。农民军在陕西境内几乎被消灭殆尽。

但是陕西安宁了,山西却变得如火如荼。

因为山西没有洪承畴,更没有这四十万两银子,农民军在山西找到了自己的新乐园。他们从沁水切入,攻阳城,再攻泽州,搞得山西巡抚宋殷统狼狈不堪。崇祯要他接受听勘处分,他索性丁忧了——我家里死人了,得回家守孝去,这一守就是三年时间。

三年?别说三年,按农民军现在这个如火如荼的态势,三个月山西就可能换了人间!崇祯赶忙想办法往山西派新巡抚,但是和上次派陕西三边总督的情况一样,人人都不愿去山西送死。后来还是经过吏部讨论,勉强把光禄寺卿许鼎臣的思想政治工作做通了,许鼎臣迈着老大不情愿的双腿,一步三挪地去山西赴任了。

山西总算是有人主事了,河南却又火烧眉毛。农民军从山西东南方向越过太行山进入河南北部,攻下了修武县,还把修武县的知县给杀了。接着,农民军又进逼怀庆,在怀庆清化镇也就是今天河南的博爱这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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