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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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10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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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喜咬牙,正寻思要怎么辩驳,听李肆又道:“纲常在外,法术在内,弱民愚民,聚起来的奴才能做什么呢?除了摇尾称颂,就是顽愚不堪,毫无人性。一有大难,纷纷缩头,能上阵出力的又是团结拳这种自毁根基的恶狼。”
这话正戳中茹喜的伤口,自北京到盛京,手下不是无用之辈,就是只知争权的小人,而恶狼还不止团结拳,武卫军更是白眼狼。
见她无语,李肆道:“我这个大英皇帝,手中所握的皇权是真正的公器!它聚的是人心,顶天立地之人的心!只有真正的人,才知理近道,明白为何要卫护这个国家,听从我这个皇帝的号令。”
“我这个皇帝与国家一体,与国人大利一体,可以容国人自作选择,自寻前程。如此聚来的人心,移山填海也不觉苦累。抛头颅洒热血也不会怨悔,聪明才智也不会如奴才一般耗于内争……”
一连串话语砸在茹喜心间,让她满心泛着苦涩之味。是啊,天底下,有谁能比她更清楚。驱策奴才办事是怎么个情形呢?
李肆再看向儿子:“是否成年才立储,是否顺位继承,这还只是细节,关于此事,我还有一点想说。”
他脸色转为严肃:“你在拟定方案时,你有没有想过,你要传承的到底是什么?就是一张龙椅吗?龙椅之上承载的是什么?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皇权?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皇权?还是在世完人,道德至尊的皇权?”
到后面,李肆的询问已非常严厉:“或者是载于名位之上,化天下之利为一家一人之利的皇权?”
李克载心中剧震,一连串恍悟在脑海中荡开,他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把握住父皇当初交代给他这份作业的真正用心。他有些混淆了旧世和今世的皇权。
依稀中,就听李肆再道:“别忘了老夫子所立的三代新论,大英的皇帝,绝不是旧世的皇帝!但这皇帝到底跟旧世有哪些差别,也不能以我为例来比。别忘了,时势还在演进,皇帝的权责还在变。”
李肆沉声道:“我要你去想的,可不简单只是皇位如何传承的问题。而是今人世里,我大英一国的皇帝,在这时势变幻中,会怎样应时而变?也该怎样应时而变?我要你明白的,是大英皇帝的权责不仅不是无限的,随着时势演进,还会一分分削弱。你和你的后辈要怎样调整这权责以顺应大势?同时也确保在危急关头,还可以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李肆语气放松,又悠悠道:“刚才说到,英华皇帝是个公器,接新旧之世的公器。今人世再继续演进,当人心自起,人人有知时,也许这公器都再不必由一家一姓来背着。那时皇帝就是个摆设,甚至可能连摆设之责都担不起,华夏再不需要皇帝。”
“你我父子合力,只能看到百年,百年之后,我们也担不起太多,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完全不管。我们能做的,就是立下框架,即便粗疏,也是后人能行的道路。”
不仅李克载沉浸在震撼心绪中,茹喜的心气也渐渐拔了起来,只是这方向似乎有些不对了,她眼中又闪起炽亮而散乱的光芒。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这般雄主!你谋的是千年基业!我们满人,还有我,这二十多年所作所想,不仅是螳臂挡车,还更是燕雀不知鸿鹄之志……
感觉到茹喜的异常,李肆再对茹喜道:“我这人心肠很软,你也知道的……虽说团结拳之乱、盛京之乱,都是你一力推动,甚至再害死茹安,你是死不足惜。可当面见着,我也提不起杀你的心思,你都已如此,大判廷也不会再对你处什么刑罚。”
李肆话语渐渐轻柔,若是四娘在这,定会杏眼圆瞪,觉得他是要宽宥这妖婆了。
热气在茹喜胸口沸腾着,她拼命咬着牙,不让那热意涌上咽喉乃至眼角。
“雍正我既容得,就也容得你,只要你配合大判廷,开启这场百年审判,我会尽量于你方便……”
李肆看看这口水缸,语气已有一丝怜悯:“反正你这样,也就跟终生监禁没什么区别了。”
一声怪异的呻吟在咽喉里滚着,茹喜猛然尖声叫道:“我不想再被你肆意摆弄!我作你的棋子已经作厌了!今日来就是让你看看我的惨样,让你高兴高兴,逞逞圣君威风!”
此时她满心都在后悔,后悔自己之前没跟着茹安一下沉下水里,一了百了。她感觉到了李肆的怜悯,就因为这样,她才觉得现在的自己格外虚弱,格外丑陋。
李肆叹道:“你的确是我的棋子,不过你能挣扎到今日,也让我很是意外。我的臣子还劝我,不要让你在大判廷上出面,更不能把你所述的桩桩秘闻传于世人,说那会有损我这圣道皇帝的颜面,毕竟这天下的掌权者,就你能与我对弈二十多年,抗争至今……”
茹喜一愣,接着一股成就感驱散了愁苦,这一次,热气毫无阻碍地涌上眼角,她哈哈笑道:“你是在激将吧,就想让我在大判廷上道出我知的一切,帮着你申明满人之罪。这种小儿伎俩,我怎么会上当!?不过你是白费力气,我不想死,我还要跟你争下去!即便是身为囚徒,也绝不俯首!”
嘴里这么说着,心中却道,我就是要说出来,一切都说出来!如此一来,即便百年后,世人都知道,天下间,唯有我有资格作你的对手,唯有我与你相争二十多年。
水缸抬了出去,殿中只有父子两人,许久之后,李克载低声道:“以前娘亲老说,父皇口才绝世,儿臣过去不信,现在却信了……”
李克载是真心佩服,让这妖婆配合大判廷,自述满人之罪,这事原本他是觉得没有一点可能。却没想到,父皇以他为桥梁,一番震慑,再“动之以情”,这妖婆竟然就上了钩!太可怕了……
李肆白了儿子一眼,三娘竟然在儿子面前这般数落自己?可接着也面含得色地矜持一笑,拂须暗道,你老子我前世捉笔杆,知透人心,这一世用嘴皮子动人心,自是嘴到擒来。
“不知道你小子有这本事,起码得把你那辛姑娘,还有段姑娘都安抚好。”
李肆这么回敬着儿子,然后瞅着儿子瞬间黯下来的脸色,嘿嘿发笑。
笑声之后,李肆吩咐道:“你的想法,细节可以推后再想,你该先想好你日后坐上龙椅,该背负起哪些权责。”
李克载用力点头:“儿臣明白了!”
待李克载退下,近侍再领进一人,一身红黄袈裟,明王尖帽高高耸在头上,脸上正绽放着沉静笑容,含着的一丝恭谨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格桑嘉措自喇萨而来,恭祝皇帝陛下光复华夏,一统江山,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称格桑嘉措的大喇嘛双膝跪地,三拜九叩。
李肆含笑道:“朕等你很久了,达赖格桑嘉措,你是代表藏人而来的吗?”
七世达赖格桑嘉措道:“臣代表乌斯藏,代表乌斯藏百万藏人而来,求皇帝陛下赐下金卷,许乌斯藏入大英,得享天朝福祉。”
李肆缓缓点头:“朕……许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卷 第九百八十四章 新世之下大团圆
泡书吧 更新时间:2013228 23:52:34 本章字数:4555

史载圣道二十四年,道光二年,满清覆灭。
但满人却不这么看,对这一年大清和满人的历史变迁,他们有自己的说法,还不止一个版本。
入英华一国的满人明面上以爱新觉罗胤禵为首,实质以依旧健在的胤禛和弘历为首,这一派满人重立嘉庆废帝,否定道光皇帝的正统性,就不能用道光纪年,因此满清去国该是嘉庆四年。
入朝鲜的一派满人,虽对外立起建州朝鲜的国号,年号也改为永和,但这只是对外文章。在其祭天、祭祖,宗室妃嫔册封谱牒等各个诚,依旧以满清正朔自居,建州朝鲜的满人绝不承认满清已灭,甚至“大清国史”都还年年不断编着。
此时的满人还不止两个皇帝,族国两裂时,满人反而攀上了帝王之业的巅峰。
九月上旬,班第逃出盛京时,还掳走了乾隆长子永璜,将其立为咸丰皇帝,以此大义名分,收拢盛京之北的溃逃满人,这一支满人也以满清正朔自居,妄图在黑山白水间继续跟英华周旋。
九月下旬,兆惠和年富在宁古塔被英华红衣击败,两人将手里所握的乾隆三子永璋立为同治皇帝,北撤入黑龙江城,宣称自己才是满清正统,以此大义名分号召昔日的野女真,也就是新满洲诸部。
圣道二十四年,满人裂为四部,每部都有一个皇帝。而吊诡的是,四个皇帝都以昔日圣道开列的年号表为凭。
嘉庆和道光不提,班第和兆惠在圣道所给的满清年号表里淘货,也是不得已之策。他们所立的皇帝都不可能脱离乾隆帝统,否则难以号召其他满人。而乾隆是靠着圣道才登基为帝的,圣道还留下了这张表,为乾隆之后各代皇帝提前定好了年号,这事子在满人一族里无人不知。满清在乾隆之后的两代皇帝都按这张表取年号,这就是一桩大义名分。他们不能无视这个名分。
这名分还有现实的好处,可以向圣道和英华摆出俯首求和之姿,有争取个合法存在的理论前景。
只是这么一来,那张表里只剩下宣统和康德两个年号。而后百年变迁,游离在英华和建州朝鲜之外的满人始终捏不成团,年号根源之争就是一个关键原因。
四部里,三部满人都坚决否认满清覆灭,但对英华来说,这三部满人是什么态度,根本没必要理会了。
班第和兆惠两部不过是两股流寇。收复盛京、吉林城、海参崴和宁古塔等辽东要地后,英华以辽东都护府为临时军政管治机构,改盛京为沈州,将关外之地划分为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越年辽东都护府还将升格为安东大都护府,进行至少长达二十年的军管。
在此期间,军事一面,照抄西域和华北经验。以红衣和义勇拉起交通网,控制住辽东的人口稠密区,再靠赏金推动镖局清剿乡野。震慑交通难及之处。民政一面,以华北移民逐步扩展统治区域。整个辽东大地,虽不能如华北那般很快尽数归于英华掌控,可满人已不足为患。
班第和兆惠两部人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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