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拗不过姑婆,便随着洛晓去了,两人刚走到山坳上,便听见远处村头上鞭炮放得震天响,还夹杂着喧闹的锣鼓和唢呐的喜乐,路上三三两两的有村民手里捧着贺礼急急朝那个方向赶去,洛晓一看就越发兴奋了,便加快了脚步,暮只得跟着往前走。
新郎官阿峰早就站在岳父家的门口了,西装笔挺一表人才,一张俊脸上洋溢着喜气和难掩的自豪感,他谦卑得给父老乡亲递烟,给忙进忙出的丈母娘奉茶,跟在丈人身后毕恭毕敬得向各位长辈道谢,还不停给小辈们分红包和喜糖,众人都觉得,招女婿入赘就得招这样的,听话能干,模样又长得好,嘴又甜,桂花一家可真是捡到宝了。暮小声得问洛晓,新娘在哪里呢?洛晓便解释给她听,当地的风俗奇特,招婿入赘的新娘得到晚上才能露面,所以白天是见不到新娘也不足为怪。
阿庆嫂为人能干,做的一手好料理,她虽是村长的媳妇,却也是桂花的长辈,此时正在忙得大汗淋漓在厨房帮忙,看见儿子来了便嘱咐他莫要乱跑。洛晓平白被母亲嘱咐了几句,觉得在暮面前有点不好意思,便瞅了眼暮,生怕被她笑话,谁知暮却根本没留意他们母子,而是满眼狐疑得望着桂花家的二楼小窗户,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和担忧。
“你在看什么呢?”洛晓好奇得问,“那里面是新娘的房间。”暮深深得吸了一口气,低头回答到:“是吗?那里面真的只是新娘吗?”虽然魅眼现在封在胸口的玉坠中,但暮本身是纯阴之血,又被魅眼寄身了七八年,即使不像以往能清晰看见鬼怪,但极阴的体质还是让她对于死亡和怪灵之类有不自然的感应。暮并不清楚在二楼房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是有一点她非常肯定,那就是,里面绝对不可能只是新娘桂花那么简单。
中午每个在场的村民都分到了点心,有甜酒酿的圆子汤和桂圆莲子羹,因为听了暮的话,洛晓七上八下,便心不在焉得吃了点,倒是暮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得将羹汤彻底吃了个干净。洛晓疑惑得问她:“你觉得很好吃吗?”暮没有直面回答,只是顿了顿,说:“多吃点吧,今天的喜酒,估计是吃不成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日下西山,唢呐和钵锣的吹敲也停了下来,围着桂花家的洋楼百来张张桌子也一席地得摆了开来,为了让酒宴体面,桂花爹特意从城里大酒店里请来了几个大厨掌勺,他正吆喝着厨娘和帮手们纷纷将备好的菜肴上桌了,那各色佳肴看得人们眼花缭乱,赞叹不已。此时夜色慢慢降临,婚宴的主事人便扯着嗓子喊到:“吉时已到,请新人下楼。”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楼梯口,按习俗是要新郎把新娘背下来的。阿峰便整了整衣冠,精神抖擞得跑上楼去背新娘了,一打开新娘的门,就看见桂花穿着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他便笑脸相迎得蹲下身子将她背上身。这一上身就觉得这桂花咋这么重呢,都快压得自己直不起腰来,但是他还是咬牙扶着楼梯慢慢得一步一步挪了下来,这额头的青筋都暴突了,汗水哒哒得浸湿了白衬衫。
阿峰好不容易撑下了楼,主婚人见新人下楼来了,便吆喝着要拜天地,还未等新娘的父母跨入堂去上高堂的位置入座,却听见新娘在红盖头下发出嘶嘶的怪异笑声,幽幽穿透在大堂内的每一个角落,突地一阵阴风乍起,蜡烛上两对明火晃了晃便熄灭了,一阵阴暗的嗓音传出来到:“你终究还是娶了我,咯咯咯咯。。。”一股强异得兀风袭向主婚人,将他生生得掀起,逼他几步倒退跌出了大堂的门槛,两扇铁皮大门嘎吱一声,沉重而迅速得从两边合拢,将还来不及跨入堂的新娘父母和跌倒的主婚人挡在了外面。
围着洋楼入座的百多号人瞬间傻了,不晓得这唱的是哪出,桂花爹娘也被懵了,不晓得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蜡烛灭了,厅堂里一片黑暗,寂静片刻,听见阿峰的嚎叫迭起,听得外面人一阵阵心惊,他撕心裂肺得哭喊到:“我实在没办法啊,我不是真心想杀你的,我给你烧了那么多纸钱,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啊。。。”一阵诡异的女声又咯咯咯咯笑了起来,说到:“拜了堂做了夫妻;我就是你的妻子。现在就和我拜吧。。。”
外面的人听得越发心慌了,桂花爹娘哭着喊着拍打着铁门,就听着里面“碰”得一声接着一声,连续响了三声,那阿峰的尖叫声是一声比一声声嘶力竭,力气也慢慢便弱了,只是仿佛被掐着喉咙喘不过起来,那种巨大的恐惧和压抑笼罩着小洋楼里外的人们,在夜色下那种寒到彻骨的异样锁住了人们皮肤的每一个毛孔。
洛晓慌了神,他一边望着黑漆漆不断传出哭喊声的洋楼,看着门外闹得死去活来的桂花爹娘,一边紧张得看看暮,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暮身上,自从经历过东林泉事件以后,他知道这世界上始终有些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是要靠像姑婆屋里的人才能解决的。
此时的暮一如既往的镇定和沉着,只是胸口的玉坠又渐渐发烫起来,那种烫得温度惹恼了皮肤,她便伸手将玉坠掏出搁在衣服外面。洛晓看了一眼那坠子,如同吸了人血般红得饱满发亮,还浑身散着透亮的光,如呼吸般一暗一明,似乎被外界刺激得跌宕兴奋。暮低下头,低声对洛晓说:“死亡的气息很重,恐怕要出人命了。”她抬头,却看见了洛晓无奈而期盼的目光,那份无助和担忧实在令人不忍心拒绝。
她踯躅了一会,便从人群中慢慢挤了出去。围观的村民们在一片恐惧和焦虑情绪中,看见一个瘦削的陌生女孩,淡定得走到了哭得岔了的气桂花父母面前,示意他们让开。女孩从胸口摘下一颗红得滴血的玉坠子,摊在手里靠近紧闭的铁门,那坠子上弥漫出一团雾霭朦胧之气,越是靠近铁门,那雾霭便越浓烈。那坠子在碰到铁门的一瞬间,铁门突然“嘎吱”一声缓缓得打开了一道缝,村民们不由自主得往后退去。
暮犹豫了下,还是抬脚跨了进去,那铁门嘎吱得又缓缓在她身后关了起来,在开门的一刹那,还能听见阿峰那微弱的喘息声,随着门一关,除了夜色的黑暗便什么都无法洞悉了,一个村民回过神来,掏出手机开始报警,胆小的大姑大婶已经开始抱起哭闹的孩子们纷纷离席回家了,老人们也明哲保身地开始走人了,年级大的人越是不愿意看见这般脏东西,不到半支烟的工夫,参加喜宴的人差不多都清场了,只剩下几个胆大的青壮年陪桂花爹娘守着。
洛晓心里一百个后悔,他觉得是自己求助的眼神让暮冒险了,眼看着暮走进了黑森森凶险的厅堂,生死未卜,他真恨自己今天不该带暮来。他心急如焚得冲到铁门口,从各个缝隙里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贴着耳朵听,也什么都听不到,里面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冻结了。
暮将玉坠拽紧在手心,在黑暗中顺着阿峰微弱的喘息声,慢慢踱到他的附近,然后慢慢打开手掌,将那股淡淡的红色雾霭释放出来,如同黑暗里聚集得几点萤火星光,勉强能看清一点点东西。阿峰的脖子上被缠着绳索类的东西,歪着嘴青筋暴突得勉强在呼吸,暮顺着勒着他得绳索往上摸,却摸到冰凉之物。
暮定了定神,将手掌往上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仿佛在水中浸泡多日,浮肿腐烂的脸,眼睛的位置没有了瞳仁,只有眼白的眼脸却瞪得很大,却穿着新娘的嫁衣,越发显得邪魅。还似笑非笑得盯着她看。阿峰本已经被勒得半死,借着微光一看这脸面,吓得一岔气便昏死过去。
“放了他吧,你仇也报了,他婚也结不成了,与你结了阴亲,死后魂魄也是你的。”暮在魅眼寄身时,每天都形形**见到各类鬼怪,到也见怪不怪,那鬼怪只是死死盯着暮手中的玉坠看“咯咯咯”得又笑了一阵,嘶哑得开口到:“这灵邪之物终究破了我的结界,只是它本与你同位,这是很耗你元气的,”它伸出骨节狰狞的手指,指着昏死的阿峰,“为了这种薄情寡义的小人,你实在不值得,咯咯咯咯。”暮慢慢感到有点力不从心,觉得呼吸都有点乏力,姑婆说过,魅眼的寄身一直在耗她的元神,现在虽然改封到千年玉坠里,自己却放肆得任它吸死亡之气,还凭借着它硬闯破了鬼怪的结界,想必元神损伤是大的。
暮艰难得呼出最后一口气到:“死不是痛苦的,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的结束,活着才是最痛苦的,受活罪,求死不能,远远比死要难过得多,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说完,她实在心力难支,便腿一软慢慢倒在了阿峰的旁边,而手中的玉坠所发出光渐渐黯淡下来,只至微微一点亮,随时即要湮灭。那鬼怪闻言,不予回答,幽幽叹了一口气,怔怔得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两人,片刻后便化作一道血光,冲天而起没了身影。一个从喜宴逃回家里的大婶抱着孩子还在自己二楼看动静,看那红光瞬间飞起,那孩子道:“婆婆,你看烟火哦!”
警车很快就进村了,那警笛一路拉得响,等到车子停在洋楼门口,立马下来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警察伸手一推,那厅堂的门便开了,拉了电闸,人们只看见躺在地上昏迷的女孩暮,还有慢慢清醒过来的阿峰,在他的脖子上缠着一圈又一圈将他勒出印子的,竟然是女人的头发!桂花的爹娘哭喊着冲进去,一阵搜索又在二楼找到自己昏睡的女儿,其他都好,就是那满头青丝居然掉的一根不剩。
阿峰清醒过来以后,看着丈人抱着桂花下楼刚要扑过去,警察便左右将他按住,并拿出手铐咔嚓将他扣牢,并宣布将他逮捕,因为他涉嫌在两个月前谋杀了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并将她的实体扔在下水道,直到昨天才被人发现。“你这个禽兽,害了别人女儿又来害我女儿!”桂花娘扑上去打阿峰,被警察带走了,刚才离席的村民们又纷纷赶了过来,指责贪图富贵,抛弃谋杀未婚妻的阿峰是人面兽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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