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进去吧。薛琴推着摩托车在前面带路。
安子良跟在薛琴后面,步子有些飘飘然地走进小区大门,可能是跟着薛琴的缘故,保安连问都没问,便让安子良进去了。
来过这儿吗?薛琴边走边问安子良。
没有。安子良目不暇接地望着四周拔地而起的欧式楼房、平坦的水泥地面和小径两旁的花草。
安老师,你家住在哪儿?薛琴又问。
西郊,工人新村。安子良答道。现在他的目光已经挪到了薛琴的身上。和第一次在交友俱乐部见面时一样,薛琴今天仍穿着那件印有水仙花图案的浅灰色连衣裙,虽然花型有些偏大,但自来旧的底色却使人感到这件连衣裙与她近四十岁的年龄还是很相称的。安子良注意到,薛琴的身材有些瘦,尽管夏天穿得单薄,可她的胸部并不凸起,臀部也不宽厚。薛琴身上最惹眼的地方应当是她那一头乌亮的长发,由于头发过多而盖住了她的半个脸。
你怎么会住在哪儿?那里又脏又乱,我表妹家也在那儿住,大部分楼房是十几年前盖的青工楼,房间特别小,不过好在冬天有暖气。
从薛琴的表情上来看,作为作家的安子良根本不应该住在工人新村,而应该住在一般都叫经几路、纬几路、政几街的行政区或是某个机关大院。
那是我们单位分的房子,去年进行了房改,80平米花了不到两万块钱。安子良的意思是说他花了两万块钱买套房子挺划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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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已经是大作家了,应该再买套好房子。
什么大作家呀,都是媒体瞎吹,出一本书没挣多少稿费,还要自己包销书。
现在干什么都不容易。
薛琴说着在一个两层小楼前停下来,把摩托车支好。安子良也停下自行车帮着薛琴拿东西。
这是你家啊?在薛琴拿钥匙开门时,安子良望着小楼四周盛开的月季花和碧绿的草地,不禁惊叫道。
不,这不是我家。薛琴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招呼安子良进了屋子。
这是一套复式住宅,一楼是一个大约有五十平米的客厅,地上铺着厚厚的驼绒地毯,橘黄|色真皮沙发摆了一圈。客厅的周围是卫生间和厨房,还有几间房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客厅的另一侧有一个半圆形的旋转楼梯通到楼上,楼梯上也铺了大红色的地毯。
楼上是卧室。见安子良的目光直往楼上看,薛琴便对他说。
哦——安子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虽然在描写解放前有钱人家生活的电影里可以经常看到二姨太或三姨太等人物从类似这样的旋转楼梯上扭着丰满的臀部款款下来的镜头,不过,真的到了这样的屋子里,安子良还是感到十分好奇。
你先坐下,我去换换衣服。薛琴说着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对着楼梯旁的立式空调摁了一下,空调出风口前的两条红绸带顿时飘舞起来。然后,她撅着又瘦又窄的臀部上了楼梯。
不是她家,那又是谁家呢?不是她家,她怎么会有房门的钥匙呢?望着周围华丽的摆设,坐在凉爽的真皮沙发上,安子良的脑中不禁又划上了问号。
很快,薛琴又回到了客厅。她上身换了件简洁的白色吊带背心,下身穿了件同样颜色的短裙,看上去年轻了许多。她从茶几旁的冰柜里取出了一罐可乐和一瓶冰茶,她把可乐打开递给安子良。
现在就开始?薛琴似乎是在征求安子良的意见。
安子良点点头,同时又取出笔和本准备记录。
你刚才是不是在想,这房子不是我的,我为什么会有房子的钥匙?对不对?薛琴仿佛已经料到了安子良的想法。的确,这房子不是我的,虽然我天天都在盼望着能有这样一套别墅,但那是不可能的。实话告诉你,这房子是上面某领导的,至于他的名字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领导平时不在这儿住吗?安子良喝了一口可乐,又问道。
他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才过来。比如,和我,和其他女人约会的时候才过来,并且极少在这儿过夜。
为什么?安子良问。
因为不管到几点钟,他都要回家,回到他老婆身边,领导说他要对自己的家庭、对老婆孩子负责。
是吗?安子良淡淡地笑了一下,又问,他这几天来过吗?和你,和其他女人约会?
没有,他这几天不在本地。
出差了还是……
出国考察去了。
原来是这样。安子良点点头。你请我来,就是要告诉我你和这个领导之间的故事,是吗?安子良又喝了一口可乐,问道。
不仅如此,我还将告诉你我和所有男人的事情,如果你愿意听的话。薛琴也喝了一口冰茶。
我当然愿意听,并且你讲的事情很有可能成为我第三本小说的素材。
你又可以去挣一笔小小的稿费,为你将来的别墅增砖添瓦。
听到薛琴幽默的话语,安子良苦笑了。
还是从十年前我和我爱人长工资的事上说起吧。薛琴收回了笑容,沉起了略有皱纹的脸颊,思绪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十年前,国有企业体制改革在全国上下轰轰烈烈地展开着,工资制度改革也在进行之中。计件工资、销售提成、入股分红种种工资制度五花八门,国家拿大头,企业留中头,个人得小头的所谓分配原则,把刚刚尝到甜头的职工的胃口吊得老高。看到一线职工的工资长了又长,我和我爱人在单位的机关里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给领导打报告要求到生产第一线。就在这时,机关里也开始长工资了,说是效益工资,将来企业有盈利了才会发,并且这一次长工资和以前不一样,多的可以长四、五级,少的只长一、二级,差的可能只长半级甚至不长。我和我爱人在单位是中层干部,论工龄和贡献长个三四级应该没问题。可是,当第一榜名单出来的时候,我们两个都仅仅长了两级,和普通办事员长的差不多。我当时就不愿意,一气之下闯到了厂长办公室,找厂长理论。快到退休年龄的老厂长并不和我争吵,只是劝我别生气,说厂领导再商量一下,不是还有第二榜、第三榜吗?在我们说话当中,厂长突然拉住了我的手,当时真的把我吓了一跳,但是迫于当时的情况,我没有敢吭声,我默认了。当我怀着十分恐惧的心情回到办公室时,脸上还在一阵阵发烧。那年我刚好三十岁,虽然已不是大姑娘,但也是风韵犹存。特别是当我意识到我的脸蛋有可能会换回那令人羡慕的钞票时,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结果,那次长工资我和我爱人都长了五级,仅此一回,我们家每月就增加了三、四百元的收入。又过了没多长时间,我和我爱人的行政职务也都向上调了一级。当然,没等我和老厂长的关系再往深处发展,他就被别人挤到了二线,当上了协理员,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资格摸我的手了。这件事情,我没有对我爱人说,他一直以为是我们的工作成绩得到了领导的赞赏,到过春节时,他还硬拉着我到厂长家里去送礼,以感谢领导的关怀。虽然我从内心感到十分可笑,但我还是去了,我不能让我的爱人看出破绽。经过这件事后,我才开始认真考虑起女人的价值问题。我真的感到奇怪,因为被男人摸了一下手,就能得到金钱上的利益,女人的魅力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呢?怪不得世上会有那么多的妓女和风流韵事。男人啊,真是个怪物!
说到这儿,薛琴停了下来,她冷冷的目光转向安子良,仿佛在透视着安子良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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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相排斥,异性相吸引。安子良说道,从生理上来说,男女之间有着天然的媾和力,不过正常情况下,这种媾和力是受到婚姻的规范的,当这种媾和力发生异常时,道德问题也就产生了。
你说的对,不规范的男女行为是会产生所谓的道德问题。但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人们就不得不突破所谓的道德底线。下面我再来给你讲一段和我有关的事情。
不知是因为空调过凉还是嫌客厅里温度过高,薛琴又拿起空调遥控器摁了两下。
你要是关心政府机关用人制度改革的话,你就会记得七年前政府机关面对社会的一次公开招聘。那次需招聘处级以上干部二十多人,是有史以来政府机关第一次公开招聘,报名的热烈气氛可想而知。我看到招聘广告以后,就劝我爱人报了名。当初我们对招聘没报什么希望,只是想试一试。不过,后来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报名那天,在招聘现场,我见到了小时候的一个同学,他当时在组织部上班,是这次招聘办公室的副组长。老同学相见,自然是格外亲切。当天晚上,我们就在一起吃了饭,当然也少不了打听招聘信息。谈到这次招聘,老同学淡淡一笑,对报纸上说的所谓公开招聘斥之以鼻。他说,你们真的相信报纸上说的话吗?那要是真的,共产主义早就实现了。听了他的话,我们的心里凉了半截。不过,他并没有把门路堵死,他答应给我们介绍一位领导。他说,你们要是能把他的关系打通,也许有希望迈进政府机关的大门。第二天晚上,我和我爱人一起去了这位领导家。因为是熟人介绍,领导非常热情,他没有向我们做什么保证,但是答应给帮忙,临走时,我给领导留下了电话号码。后面的事情不用说,你也能猜出来。就在我爱人参加笔试的那天上午,我来到了那位领导家里,我们相互之间没有任何推托便像夫妻一样上了床。半个月后,我爱人被录取了,在那位领导手下任助理。也许你会说,在这件事上,我负有良心上的责任,我对不起我的爱人,我不应该为了金钱或者既得利益而让自己堕落。也许你这样认为很对,我应该受到良心上的遣责,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难道不想做个干干净净的女人吗?我愿意这样堕落吗?如今,我们原来的单位破产了,不管是工人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