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是不同的东西,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纵横也都是记住了的。最后又从自己怀里取出一个掌心大的、扁圆肚子小口儿的银瓶儿。那瓶子里头是一张张莫离亲手用蝇头小楷写下的各种药方,内服外用,一应俱全,连纵横常用的花露香膏的制法也有;都是写在窄窄的小纸条上,然后卷成细细的小卷儿,分门别类的用各色丝线绑住了,塞在瓶子里头,盖紧盖子。不怕磕了碰了,又不怕进水,以后自己万一若是不能留在她的身边,也能稍为放心些。
莫离想着,偷偷的将那小银瓶放在革囊里的最下头,看了里屋一眼,才回到自己屋里去了,却不知纵横正在床上辗转反侧。
十四,你最近有没有到后帽子胡同的小院去?大家都好么?你……好么?我答应了会给你写信的,可是,每次拿起笔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人家说鸿雁传书,可是我却没有写过这样的信。那些想念在心里,却总也不能转变成纸张上的文字。或者,等到了洞庭再写吧……你不要着急才好,更不要发脾气,不然小喜子就惨了……
唉……现在,莫离的凤凰火解了,我出门的理由已经达成了。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我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看来我还不能就这么回去。或许我必须从这种被阿离照顾着的状态下脱离出去,才能为莫离的感情打开一条出路?你教教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去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幸福呢?
三人一夜休息,而后几日匆匆赶路,此处略下不提。
说话到了六月底,童柏年、莫离和纵横终于到了洞庭湖畔。
水霞庄所在之处在洞庭湖东北侧的林地之上。也正是因为其西望洞庭、北邻长江的地理位置,从庄内眺望,可以看见夕阳下,洞庭水面上的绝美霞光,故而才得了“水霞”之名的。
本来建庄的时候,那里只是一块萧条的林地。可是由于百余年来水霞庄的存在,渐渐的人聚集了,做买卖的也多了,房舍也造了不少,所以,这时候水霞庄周围一片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个不算小的村落,或是可以称为镇甸。这个镇甸没有名字,只因为它是因水霞庄而成,所以大家都将它称为“庄下堡(pu)”。
童柏年和莫离、纵横昨夜歇在庄下堡东南方向十六里外的名城岳阳,今天中午将近才进了庄下堡。
到了这里最宽的一条街道上,不一会儿,三人就到了水霞庄门口。
庄门外的门子通报后,三人被请进庄门内。
一个穿着青灰色长袍、腰束板带的老人迎了出来,头发、胡须已经有些花白颜色,可是脸上红光满面,双眸闪着烁烁的精光,行走间更是双腿生风。
这人正是水霞庄的庄主柳阳春。他远远见了童柏年等三人,抱了抱拳,大声笑道:“哈哈哈……童老世兄,您终于赏脸来了!”
童柏年脸上却不客气地说道:“老小子!若不是你家有好玩的事儿,我这老脸也不赏给你啊!什么时候比?明天就比了吧!”
柳阳春知道他的脾气,行至面前,开口道:“这比试定在七月初五,童老世兄大可在庄内小住几日……”
不等柳阳春说完,童柏年挠头道:“初五?还好几天呢!不成不成……快比快比!”说着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急切。
柳阳春微笑道:“童老世兄何必着急?庄内早备下了时令鲜鱼,厨子又是岳阳楼来的大师傅。除此之外,我在窖里私藏下了百坛绝品好酒……别人我是必然舍不得拿出来,可是童老世兄是有名的行家,少不得取出来与您同尝……”
这话一说,童柏年胡子也不吹了,眼睛亮了,嘴都快笑歪了,道:“那……不着急、不着急……”说着领头儿往内厅里走去。
纵横和莫离跟在后面也一起进了厅里,片刻四人分主客坐定,又有下人上了茶来,柳阳春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纵横、莫离两人,对童柏年道:“想必这两位就是雪山派的高徒吧?”
童柏年左手拿着杯子,右手两根手指头把唇上的胡须分开两边,噘着嘴对茶杯中吹气,看着碧绿的茶叶芽儿在水中翻滚,玩得挺高兴,也不看柳阳春一眼,随口道:“是、是!”
人家说是高徒,是客气话,让你介绍一下的意思,你说是什么是啊?人家准以为咱们雪山派都是这么没礼貌的人了!
纵横没好气的咳了一声,瞪了童柏年一眼,眸中带有警告的成分。
童柏年见了,就像孩子被家长教训了一样,赶快放下手中杯子,坐好,然后才介绍道:“那个冷冰冰的莫离,是我师妹的徒弟。这个丫头叫薄十儿,才是我徒弟,很聪明的!”
话虽然说得古里古怪,可是总算是介绍过了。
莫离和纵横忙站起身来,向柳阳春抱拳道:“见过柳老庄主。”
柳阳春也站了起来,虚扶了扶,笑道:“免礼、快免礼……”然后打量了一下莫离和纵横,眼中满是赞叹的神色,道:“好!好啊……老朽……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有幸阿!”
童柏年是个孩子性情的人,向来不懂人情世故。莫离又是不愿意见陌生人,对谁都带搭不理的。
此刻为了不让柳阳春被晾着,少不得,只能由纵横来打圆场,于是,忙接话道:“柳老庄主客气了。晚辈不敢当。”说着顿了顿,想起了保绶和菡月二人,又道:“大半年前,晚辈荐了两位朋友前来投奔。这里还要多谢庄主收留庇护之恩。”
童柏年和莫离都不知道此事,此刻都扭过头,好奇地看了过来。
柳阳春看在眼里,也不明说,只淡淡地捻须一笑,道:“薄姑娘不必客气。本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几人正在客套,从外面奔进来一个女子。
纵横抬头一看,正是柳行慎。此刻,已经换回了女子的衣服,不似原来的男子模样,可是一身的英气,却还是不是别的女子可比。
只听她道:“十儿,你可来了!”
纵横忙迎上去,笑着拉住她的手,道:“行慎最近可好?”说着,又压低了声音,玩笑道:“都是已经定了亲的人了,怎么还这样莽莽撞撞的?看我跟靖东说说,好好的管管你才行!”
柳行慎脸上一红,却不似一般女子扭捏之态,大方答道:“你只管说去!我才不怕他!”
纵横“噗嗤”一乐,道:“瞧你不害臊的?我知道你们两个好得很。靖东自然舍不得说你一句半句!我啊……唉……一个外人罢了!”
柳行慎道:“这话见外。若不是你,我跟他也不成姻缘。怎么算是外人了?”说着,两人携手行到了柳阳春面前。行慎行了一礼,道:“行慎给爷爷请安。”起来后,又道:“爷爷,不如让十儿跟我一处住吧!这几日,客房里人又多,我们有好些话说呢。”
柳阳春道:“只怕,你这丫头打扰了薄姑娘休息……”
纵横却觉得柳行慎的话很合自己心意。只因为,她明了了莫离的深情之后,就更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如往常一样,事事受莫离的照顾。可是一路上,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明。此刻跟行慎住在一起,莫离自然是不方便再来照顾自己,就让纵横有借口脱了身去,这样他总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才能移开,从而注意到别的女人。于是,道:“我们一处说说笑笑的,就算不睡,也不打紧的。”
因纵横也这么说,于是,柳阳春也就应下了,照这样安排了下去。
纵横跟着行慎走了,经过莫离面前,没跟他说话,只是略点了个头,就移开了视线,快步走了。莫离在后头只能咽下要嘱咐她的话,轻轻皱了眉,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她这几日,言辞闪烁,连眼神也像是避开自己似的。每日早晨又张罗着自己梳头,又自己收拾衣物,连包袱也不用他帮她背了……总觉得跟以前的她大不一样了,可是却又说不大清到底差在哪里。
莫离心里沉沉的,忽想起那个小院,又随即想起十四阿哥来。
难道……引来这些改变的,是十四阿哥么?若真是他,自己虽是心里苦,可是看他真心一片的份上,也就能放下三分心了……只要她好,自己这身子……也就不奢求别的指望了……
第二日,纵横因跟柳行慎一起住,也不方便晚起,故而早早的就起了身。
她与柳行慎一起用过早饭。行慎去给庄主爷爷请早安,她在屋里呆着无趣,想想师傅必然还没有起来,莫离……又不方便去找,就跟屋里丫鬟说了一声,自己一个人出来在庄内里走走逛逛。
水霞庄不似一般的园林,占地面积很大,建筑浑然大气,庭院质朴天然,那些矫揉造作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垂瀑或是观赏性的花卉一概都没有,除了住得素朴屋子,就是后头一个大大的练武场,而植物大多种的是湘妃竹。
纵横沿着一条窄窄的土路,行到后头,发现一个小竹楼,就走了上去。在竹楼上从窗户里挑眼看看,发现下头湘妃竹长得又密又好,竹叶如一层绿色的云,正在楼顶上。而极目眺望,那晨光下的洞庭湖波光粼粼,一眼望不到边,正如这庄子的背景图一样。那湖风不受遮挡,直接吹上来,竹子摇摇,竹叶哗哗作响,感觉甚是凉爽,呼吸似也通常不少。
想来,这庄内布置得极质朴也是有道理的。毕竟有这样好的天然景致,倘若再堆砌人为的那些物什,只怕反而显得累赘了。
她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难怪人家说这洞庭,是‘船举金杯露斟酒,柳摇绿扇’。倒是个好地方。”
她正感叹,却突然听见一声笑声。纵横转身四处看看,却不见什么人,正纳闷,再转过身,却见从窗口探进一个倒挂着的脑袋来,不免吓了一跳。
瞬间,一个人影如一股烟似的窜进窗内,在纵横面前站定。
纵横戒备地后退两步,仔细打量面前之人。
只见那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微方的脸膛,剑眉朗目,方正的唇棱角分明,此刻正在爽朗笑着,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