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急切的眨了眨眼,准备了一箩筐的补充说明,不免就是“绝不招惹你”之流,然而尚不及出口,便被拉入了一副温暖的胸怀。
“你别多想,好好的睡,一觉醒来,一切都好了……”白九棠收紧两臂拥着她,用下巴摩挲着那头顶,催眠一般,轻声低语。
这副怀抱太温暖,暖到驱散了心底的寒,这副怀抱难得柔软,那是专为某女而生的软,软到令这“某女”想要停驻在这一瞬间。
苏三两臂交缠在白九棠的腰际,像一株濒谢的花朵拼命吸收着光照和养分,她坚信这温暖是属于她的,她坚信这柔软也是属于她的,她都猜对了,这些真是属于她的,但有一点,她猜错了。
白九棠还是离开了房间,还是将她丢给了漫漫长夜。
卧室里空得叫人绝望,苏三一动不动的蜷在硕大的床上,犹如一滩没有生气的烂泥。自责像喷火的怪兽,时不时吐出火舌来,将她的心房灼烧成灰烬。
那温暖撤离了,那柔软消散了,那心房溃痛了。
哪怕他大发雷霆,也好过撒手离去,可他不单撤向了卧室,更在凌晨时分撤离了书房,乘上罗孚车撤出了家门。
苏三以为幸福已被葬送,不自觉的湿了枕头,在这潮湿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
……
当第一缕晨光透向室内时,小女人凄凄艾艾的醒来了,在意识步入清醒的那一刹,悔恨和苦涩翻涌而上,刹那间呈上了绝望。
想到自己干了件如此愚蠢的事,苏三真想跟死人一样继续睡下去。可是,当她整个清醒了过来,却发现浴室正热火朝天的放着水,哗啦啦的水声如交响乐令人振奋。
怔怔的傻了五秒,继而翻身下床,冲向浴室,推门而入……
伴着她开门的动作,且听一声咆哮响起:“做什么?大清早的吓唬人啊”
这吼声如除夕的炮竹,如希翼之春雷,如天籁之靡音,它如此悦耳,又如此强势,不仅一举赶走了凄凉,且让人看到了一线曙光。
白九棠顶着满头泡沫眯着眼大吼大叫,苏三则倚在门口花痴一样又哭又笑。
他昨晚去了哪里,做什么了,想什么了,如何完成的过度,如何走出的泥沼,一切的一切,她都不想过问,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举手投足、表情语调,都与过去无异,这便是最好的答案了。
此后不久,俩人相约去了城隍庙拜神,又相约选址建了衣冠冢,由于这件事颇为微妙,故而未带门下兄弟同往,只带上了单超做保镖。
单超办事绝对靠谱,只要是白九棠说的,便要耳提面命执行到底,且从不过问个中来由,倒是省了白苏不少事。
苏三不是没见过这位北方来的兄弟,只是听说大家都热衷于吃包子不吃皮,所以当另眼相看特别上心,相处下来但觉其能力不低,就是想不通某君为何不将之纳为正规军。
想到海派人士的地方主义,苏某人很是不了然,旁敲侧击的暗示夫君,别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别埋没了人家的能力。然每每提及,只得来白某人一句喝斥,“你懂个屁”
虽然被骂让人沮丧,但是被骂才正常,苏三受之坦然,白九棠施之平常。这一对夫妻终是平平顺顺的度过了转折,女的依旧时时表示愚勇,男的依旧时时表示头痛。
除此之外,甚有意外收获,半封建制度赋予家庭的生硬感,被彻彻底底的踢到了一边去,只因这对夫妻共同守着一个秘密,心理上要比任何一对情侣更加接近。
男人面子上更凶,里子上更纵容;既保持了原由的风貌,令人安心,又不着痕迹的给予温情,令人动容。女人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一边玩命似的投放感情,真真是不问输赢的赌徒了。
爵门的清扫计划进行得非(…提供下载…)常顺利,白九棠推举陆连奎接任一事,由于有薛浦龄的保举,已进入了爵门股东会的最后审核。
与此同时,白苏二人开始在家里大举宴客,邀请与白门相熟的各门女眷前来聚会,其中必然少不了计划中的卢文英。
一来二去,苏三向卢文英摊了牌,请她带上工部局“旧交”一同前往。原由自是不能说透,只说旗下舞厅选址在大英地界,有必要建立一些官方关系。
卢文英如今与白门同乘一条船,整日眼巴巴等着舞厅开业,以解她囊中羞涩之急,说到底这个忙是在帮她自己,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此后,但凡白门宴客,卢文英必然带上工部局的相好到场,苏三也必然会安排一些妙龄女子参与聚会,另常常发柬给杜月笙,将这位鼎鼎有名的闻人邀来打牌,造就了一派美女如云、牌局有品的盛况。
民国用的是新历,二月二十二号是元宵节,白门整整热闹了近一个月,夫妇俩已均感疲软吃力,加上在除夕夜惨遭黄季两门抢人,如今听见人声就神经衰弱,巴不得关门闭户过个清静节。
然而这小小的奢望却未能如愿,虽然黄门和季门放过了他们,杜门也来往过频无须再约,但顾门又冒了出来,派人送来请柬,说是“望相聚元宵,共度佳节”。
四爹既已发了话,推脱必然失礼,于是乎,夫妻俩只好挂起笑脸,备足厚礼登门拜见。
顾四爹不愧为力夫皇帝,顾宅外摆满了流水席,席间坐的都是旗下的力夫、车夫,以及各个堂口的兄弟。
白九棠带着媳妇坐在宅邸内的席桌上,身边都是顾四爹的家里人,这架势不像是对待江湖上的小兄弟,倒像是在招呼自家大侄子。
承蒙顾氏看得起,白氏夫妇自是心中感激,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很有一家人的氛围。
饭后苏**着几位夫人打牌,白九棠随着顾竹轩往书房走去。白顾二人坐下来一边品茶一边闲聊,白九棠琢磨着四爹找自己来不会是过节这么简单,顾竹轩也不是个爱兜圈子的人,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表明了心意。
“小子,我听说你想办个舞厅?”顾氏笑…眯…眯的拨弄着盖碗,悠悠吹了吹茶末。
“……嗯。”白九棠正拿起茶杯,听闻此言稍稍一顿,尔后抿了一口茶,敛目望着茶杯笑道,“四爹不愧是门徒上万的苏北帮大佬,好灵通的消息。”
顾大亨对这番恭维很是受用,和颜悦色的笑笑说:“别乱拍马屁,这事跟我的门生无关,说说正事儿自从上次来过爵门之后,我便对舞厅兴起了兴趣,这事你可听闻否?”
“四爹气盖山河,顾门的动静华界哪能掖得往,租界这边早就传开了,说四爹有心涉足娱乐业嘛。”白九棠放下茶杯抬目相望,扩开唇角的笑意,微微扬了扬眉,“四爹,这般看来,您大抵是想提供一些办舞厅的建议给我吧?”
顾竹轩面带笑意的顿了一顿,忽而“哈哈哈”的笑开了,“好个狡黠的后生,你这是在堵我的嘴啊不过我可要扮一回厚脸皮了正如你所说,我叫你来与办舞厅的事有关,却不止出点主意这么简单,既然你已猜到了不少,那我便直话直说了”说罢,撩了撩袖子,拿起了烟嘴来。
“四爹但说无妨。”白九棠恭敬的拿起洋火,划燃火柴递了上去。
“兴办舞厅一事,听说你差点铜钿……”顾竹轩点燃了烟,惬意的眯了眯眼,“所以地皮看好了却一直没动工。”
白九棠偏头想了想,不太确定的问道:“四爹,这事若非出自小道消息,那多半是我老头子告诉您的吧?”
顾竹轩吞云吐雾好不潇洒,瘪起嘴来点了点头,“嗯。他说你差点铜钿,又不肯想办法,就这么把事情搁在那儿了。”
白九棠闻言大为失笑,藏着满心感慨,展眉笑道:“四爹可知道我老头子说的‘想办法’是怎么一回事么?”
顾竹轩摇了摇头,“撒?”
那厢托起茶杯,喝了一口,“向他开口要”
顾氏哗然,“啊?”
白九棠终是掩不住满面感慨,放下茶杯敛目说道:“他一会儿说投资一会儿说入股,其实就是想塞点铜钿给我。”
说罢,抬目相望,郑重说道:“四爹,不怕您笑话,这事搁置了这么久,确实是因为铜钿不够,但白送的钱我是断不能要,除非大家都看好这门生意,投点钱进来合伙经营,否则我宁肯再缓一缓。”
顾竹轩一边听一边点头,末了抽了一口长气,自言自语道:“哎呀,杜老五对门生真是好得没话说,怪不得他过个年要花好几万原来是在四处散财啊”
语落,扭过头来,接上了后生的话,“好小子,有志气,你可别嫌顾师叔吝啬,白送铜钿的事没有,投资经营你干不干?”
白九棠含笑顿了一顿,挺拔背脊拢手道:“四爹肯投资,那是白门的荣幸,自当是求之不得”
顾竹轩正待开怀而笑,那厢的后生却敛起笑意,沉声说道:“四爹,容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如有不恭之处还请见谅一是您入资上限是十万,不得超过这个数目,二是但凡大事件还得磋商定夺,个人的意见不足以贯彻。”
顾氏哪能想到一介后生会这般一丝不苟,怔怔的盯了他半饷,那笑容便绽开了脸庞:“哈哈哈,你当我顾竹轩是个蛮子啊?合伙做生意怎能刚愎自用放心,我绝不以辈分压人,开门做生意的事全都交由你打理且拿出本事来让人瞧瞧吧”
番外 『第202话』 J。S。S时代舞厅
『第202话』 J。S。S时代舞厅
1921年3月5日,白九棠购静安寺地营建“J。S。S”时代舞厅,建筑共三层,由张文琦建筑师设计。
底层为舞池和宴会厅,最大的舞池计四百余平方米,大舞池周围有数个小型舞池,可供客人习舞,也可供客人幽会,主辅舞池全部启用,可供六百余人同时共舞。
二层以餐厅格局修筑,中央是港式茶点厅,四周有封闭式包间,包间内均有暗房,这层楼是招呼赌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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