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龙鳞带着些许粗糙的横纹,一层层如同贝壳一般纹理分明。秀秀吭哧吭哧的攀爬了许久,总算成功爬了上去。
顾不上喘气,她一把将那蒸屉抱进了怀里,然后就那么坐在雷腾的龙身上,一边甩着小腿,一边美滋滋的吃起紫藤包来。
微凉的紫藤包没有刚出锅时那般烫手,秀秀口下不停,颇有些狼吞虎咽的架势,不一会儿就消灭了三个了。若不是后来她实在撑到打饱嗝儿了,只怕最后一个紫藤包她也是要硬塞下去的。
“唉——”可惜的瞧瞧手里仅剩的一个紫藤包,人小鬼大的秀秀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囔道,“要是秀秀能像三郎哥哥那样爱吃多少就能吃下多少就好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觉得身下一晃,那围墙不知怎么竟动弹起来了,险些没把她甩下去。
秀秀一时慌了,惊慌中单只丢开了那蒸屉,却是念念不忘的护紧了怀里的紫藤包,她一面抓紧了身下那起伏的鳞片状浮雕,一面害怕的哭道:“呜哇哇哇——青衣姐姐,姐姐,救命——”
雷腾本就视黑三郎为水火,为劲敌,冷不丁听见黑三郎的名字,他登时就怒火中烧,恨不得飞上天去吼叫几声,方能平息些许烧心的怒气。不曾想才动了一下身体,就听见秀秀在那里哭叫青衣等人救她。
像是被青衣两字触动了一般,他一下僵住身体,不敢再动了。
与此同时,他隐约听见青衣那略带迟疑的声音从门内透了出来:“好像有人在叫我?秀秀哪里去了?”
“她去玩儿了。”黑三郎漫不经心的声音紧跟在后,“放心吧,丢不了。”
听闻里头提及秀秀,雷腾便默默的转头朝自己的身上看去,果不其然的看见一个小女娃娃正抽抽搭搭的吊在自己身上。
小心翼翼的侧身让秀秀挨近地面,生怕自己吓着对方的雷腾努力压低了声音安慰道:“你瞧,现已到地上了,你已经可以松手了。”
吓得直哭的秀秀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见自己脚踏实地果真安全了,方才抽噎着止了哭。
她松开手里抓着的龙鳞,并抬手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脸,直到将脸上的泪痕都擦干净了,她这才露出讨喜的可爱笑脸,对着雷腾郑重道:““谢谢——”
雷腾默默的将头重新抵在地面上,兀自盯着那道紧闭的后门发呆。
秀秀道完谢,却不见雷腾回应,便有些不安起来。
这条蛟龙她是见过的,之前他还专程来给青衣跟她送过蜜饯糖果,如今那些蜜饯糖果还没有吃完,好好儿的收在床头的油纸包。
秀秀觉得自己有必要多多的谢谢对方,左思右想的半天,终于想起自己还剩了一个紫藤包,自觉没有别的物件可给的秀秀恋恋不舍的将紫藤包送到雷腾面前道:“这个紫藤包是青衣姐姐刚做好的,秀秀还没有咬过,现在送给你尝尝——”
雷腾本就身负重伤,兼又被黑三郎示威的行径气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这会儿见秀秀巴巴的将一个捏的变形的小包子送到自己面前,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你干嘛不要啊?”秀秀见雷腾不要自己的谢礼,顿时就有些急起来,她都已经忍痛割爱的将好吃的不得了的紫藤包让出来了,对方竟然不要?本着送出去的东西就不好收回来的念头,秀秀固执的将紫藤包放在雷腾的鼻子上,然后认真道,“真的可好吃可好吃了!你要是现在不想吃,可以留着晚些时候吃!那我就放在这里啦!”
说完生怕雷腾开口拒绝的秀秀撒丫子就跑开了。
雷腾有气无力的掀起眼皮看了看眼底那个小包子,他带伤飞了千里之地,如今身心俱疲。
恍恍惚惚的盯着那个小包子看了许久之后,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下子就堕入了深沉的梦乡之中。
春风轻抚过他巨大的身躯,满地鲜嫩的绿草迎风摇摆,在一片碧绿之中,一根青黄的藤蔓悄悄的攀上了他那满是硬鳞的长尾巴。
☆、111| 4。2
紫藤花3
盖因三途川客栈灵气充盈,多有奥妙,乃是众妖趋之若鹜的宝地,是以虽有群妖被斩杀的消息传出,众妖仍是前赴后继的赶了来光顾。
一身赤衣的素兮衣袂翻飞,片刻不停的在大堂里来回穿息。众妖举杯言笑之时,她便执了无暇的白玉壶如蜻蜓点水般的四处添酒。
满溢灵气的酒浆一入五脏府,平日里除却修炼再无其他消遣的妖怪一时也无事可做,酒足饭饱之余,也学那等混迹市集凡人说起八卦来。
一提起昨日那些个被枭首的男妖,众妖先是摇头叹息,都道修行艰苦,好不容易挨过了天灾雷劫,不想却在一个色字上丢了性命。待叹息完毕,他们又开始七嘴八舌交头接耳的探讨起真相来,毕竟传言之说,多有失真虚假的地方,到底不能将原情尽数还原。
有的说,那些男妖付不起饭钱,又见胡姬并不在客栈镇店,便起了那等侥幸的心思,硬是要吃霸王餐,这才被黑三郎收拾了;又有的猜那些个男妖初来客栈,不懂规矩,一见青衣至阴至纯,是难得的大补宝贝,一时按捺不住馋意就动起手脚来。不想青衣早已归到了黑三郎羽翼之下,他们敢动歪心思,自然是没什么好下场了。
众妖之中,有两个女妖却是亲眼目睹了那场惨剧,咋一听那些个聚头八卦的妖怪们猜的没边儿了,便忍不住冒头将那前因后果道与众妖听。
众妖顿时恍然大悟,待听闻那害人不浅的浮花全身而退之时,皆都露出了不忿之色。
大堂里一时气氛凝重,唯有高师傅熟睡的鼾声还在不停的响起。
昨夜几乎一夜未睡的高师傅此时抱了只半空的酒坛子在怀里,就那么大刺刺的歪在柜台边上酣睡。众妖见他呼吸平稳,鼾声不断,显然是睡得极为香甜。
正当大家都有些面面相觑之时,就听见一阵清脆的瓷器敲击声忽然自大堂中央响了起来。
众妖循声转头,就见一位模样庄重的女妖拿了一只筷子,正在那里敲击酒杯的杯沿,见众妖都已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她这才放下手里的筷子,神色凝重道:“你们无需再为那等不思修炼只图虚荣的玩意儿费神了,虽然我们精怪从不把礼义廉耻放在眼里,但如她那般借物迷惑旁人心神的事儿却是不屑为之的。如今她失了秘药,又被那回转心神兼又脾气暴烈的窥窳捉了去,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众妖一听,不觉舒展了眉眼很是高兴。
不料那女妖紧跟着又沉了脸继续道:“此等败类自有应劫的时候,现在我要说的却是另外一件要事——”
“还有什么要事需要幺姑出面的”众妖见其神色凝重,不觉心头惴惴,很有些惶恐的问道,“可是那帮子可恶的斩妖士又要来抓妖炼丹了么?”
“并非是斩妖士。”幺姑面沉如水的慢慢道,“却是比斩妖士更讨嫌的人物。近日有一病入膏肓的凡人,领了一干仆从,在西山边境肆意斩杀精怪灵兽,斩妖士尚会挑选猎物,这个凡人竟是荤素不忌,且日夜以妖为食,没个餍足。我来客栈前才派了手下的蒲草小妖去探视敌情,不想那凡人竟像是长了双专认妖怪的眼睛,只一眼就把我那小仆从认了出来——”
“那人——”一个女妖不甚确定的小声问道,“可是神态优雅,一身白袍身边又带了一对双生小童?”
幺姑见那女妖一句道出了对方的特征,当下神色一凝,忙答了声是。
“那个人凡人原就是个体弱多病的病秧子,并不具威势,倒是他身边的仆从,有个名唤方舟的,虽是凡人之躯,却身负神器,兼之一身的罡气,着实厉害。”女妖一提及方舟,那面上就带出几分惧怕来,欲言又止了半响之后,她才据实以告道,“其实奴奴来的路上,恰好跟他打了个照面。之前曾听闻他外出办事去了,如今该是事毕归来了。想来那一行人出了客栈又不赶路,为的是等方舟归队,待到他们接头之后,自然是要启程出发,离开此地的。”
“唉——若是如此,自然最好。”幺姑忧心忡忡道,“最怕那凡人贪心不足,走前还要杀害我那领地里的小妖怪们,如今我的臂膀已失了一个了,另一个也不知去向,倘若是被那凡人抓了去,只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怪不到你会离开西山到客栈来呢。”众妖皆都唏嘘道,“怕是准备去救手下,所以特意先来补补灵气的吧?”
幺姑但笑不语,一时笑毕,却又是一脸的郁结。
众妖被这突然起来的消息弄得躁动起来,三五成群的探讨了半天之后,只道那行人到底是凡人,料想在妖途是呆不住的,不出几日,定是要出发回凡间去的。至于那等惨死在凡人手下的小妖怪,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偏生撞到了那行人手下,且素日又没修行到家,以至于临到头保不住性命。
说到底,因果循环,生死由天,人*妖皆有命数,非意志人力可以随意逆转的。
且从古至今,大部分的妖怪从无过分纠缠之事。但凡修行者,心思单纯,喜怒哀乐皆发于表,有恩报恩,有怨抱怨,如此干净利索,倒也活的自在。
自然,那等过分痴缠萦绕的妖怪也难以尽述,其妖生多凄苦坎坷,轻的历劫,重的唯有灰飞烟灭而已。
众妖略烦恼了会儿,待到黑三郎与青衣带了一身的醉人花香自厨房走出来的时候,他们先是因青衣那似有若无的勾人香气一时失了神,而后又被黑三郎那满是血气的凛冽妖气吓得收敛心神。
昨日那些男妖的下场犹言在耳,如今谁还敢不要命的跳出来?生怕折在黑三郎手下的众妖当下就心惊胆战的将那点子好感压了下去,该吃吃该喝喝,恨不得将脸都埋到酒杯盘盏里去了。
甚是乖巧的秀秀跟前跟后的帮衬着素兮招待客人,如今客栈中人手匮乏,当青衣和黑三郎皆不在场的时候,刨去偷懒儿的高师傅,胆小不出房门的蛛娘,就只有她们姐妹两个在脚不沾地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