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老鬼的那两字刚刚吐完,余音未歇,唐三的发带突然崩断,长长的黑发像被飓风刮卷,群魔乱舞一样披散在肩后,脸色越加青白,剔透如玉质样的裂纹,血管渐渐情绪凸显,妖冶地狰狞着。
紧接着,一层淡蓝色、如海水般的光线在他的发梢缓缓浮起,颜料般浸染着,从发尾,蜿蜒而上,一点点,将那满头青丝染成了淡蓝,蓝、深蓝……眼见着,还有越来越蓝的趋势。
那种蓝似荧光,似流水,似魔魅,美得不近真实。
云出看得目瞪口呆,老鬼也朝后疾跃几尺,老树皮脸难得地皱了起来,很不可理解地望着唐三,沉声道,“想不到你的性子这么烈,你该知道,陛下并不想取你的性命。犯不着这么拼命,一旦蝶变之后,你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你或许不会取我的命,却一定会取其它人的命。我若是放任你伤了他们,以后出门,还有什么颜面可言。”唐三勾唇一笑,明潋如秋水般的眼睛异芒乍射,透着股妖异。
老鬼的神色也空前颜色凝重起来,黑袍鼓胀如风帆,银发也如铁丝一般根根竖起,显然是全面警戒状态。
眼见着那美丽而妖惑的蓝越来越惊心动魄,云出也不知怎么福至心灵,她从岩石后兔子般窜了出去——老鬼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唐三身上,竟没有提防到这一出。云出没有多大阻碍地冲到了老鬼面前,将踹在怀里还有余热的灶灰,没头没脑的兜到老鬼的脸上、眼睛里。
老鬼猝不及防,夜枭一样惨叫了一声,捂着脸,踉跄着退到了浅水滩上。
云出也不管他,折过身,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正诧异的唐三,死命地搂着他的腰,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别变”‘别变’‘别变’……
其实,她也不清楚蝶变是什么,更加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有什么意思。
只是心中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所占据,那种恐惧来得如此没有缘由,但又如此汹涌:仿佛,只要她此刻放任了唐三,从此,便会失去他了。
唐三全身一僵,笼罩在他周身的淡蓝色光晕像失去能源般闪了闪。诡异的变化略略滞了滞,头发已经深蓝,又缓缓地褪回到浅蓝。
但是,再也没变回黑色。
云出感觉到怀中身体的僵硬与冰冷,还有一缕缕极刺激的感觉刺穿了她的衣物肌肤,全身都痛得厉害,她反正不松手,也不睁眼,只是发狠地抱住唐三,直到……直到,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按上她的脊背,唐三轻叹着问,“你怎么跟来了?”
她的眼泪一下子便流出来了。
作者题外话:年会期间,更新有点那什么不稳……
。
(一百零一)别离(3)
云出使劲地抽了口气,将还在眼眶里的泪水咽进去,然后努力地笑着,仰起头,看着唐三,双手仍然抱着他的腰,低声道,“我就是来看你有什么压轴戏,一点都不好玩……没事变什么色啊,以后不准了,听没听没?”还带着哽咽的声音,娇气而霸道,倒像是小女孩的撒娇。
唐三愣了愣,慢慢恢复正常的脸苍白得厉害,唇没了血色,白若玉脂,这样的白,让他此刻的笑容看上去异常精致微弱,也异常温柔。
“好,以后不会了。”他回答道。
云出这才松了口气,讪讪地松开他,注意力转向了已经没有嘶叫的老鬼身上。
银发下,老鬼的双眼黑洞洞的,眼圈发青,双眸闭紧,皱折堆在眼角,怪异得很——云出不知道那灶灰这么有效用,见状倒有点点胆寒了。
“赫赫。”察觉到唐三的气场消失,老鬼森冷地笑了两声,双手箕张,成抓型,“我就用你们这两个小鬼的命,来赔我这一对招子!”
说完,便如饿鸟扑食般冲向唐三他们,唐三目光一敛,下意识地将云出掩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握住软剑,银白的剑光芒乍射,可那光芒也有种精致的微弱,再没有方才世间难匹的风采。
云出的掌心里,握住她的那只手,迅速便冷。
她知道他是接不住的。
毒已发,气已散,血已冷,他是接不住老鬼这全力一击的。
几乎在同时,云出将他的手一拉,使劲地扑在他身上,将他狠命地压在沙地上,背对着老鬼,然而自己也是害怕的,她的手指几要扣进唐三的皮肤里,拽得那么紧。她知道,自己是要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没有什么太多留恋或者遗憾的东西,她的人生就是一副行云流水的画,没有伏笔,也没有构图,只是被命运的笔,推着努力向前。
如果,如果,真的要留什么遗言……
她想问:死唐三!你说要娶我,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他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口里没一句实话,她怎能相信,怎能将本就飘摇无依的自己交付给另一个自由无根的灵魂?
可是她没有问出口……她觉得丢脸。
唐三在被云出扑倒的瞬间,愕了一瞬:他确实虚弱得厉害,才会被她轻易得逞。这一瞬之中,老鬼的利爪已经扑到,凌厉如刀的气场,刹那划破了云出的衣衫,瘦弱的脊背上顿时出现了十条狰狞的血痕。
见状,他的呼吸都要停住了,刚刚变缓的血,不可抑制地翻腾起来。
浅蓝色的发丝,立刻变成了深蓝。
他们周身被一圈蓝光层层围绕着。
老鬼的利爪穿过蓝光,几乎挨到了云出的肌肤。
然后——
一枚利器破空的声音,呼啸而至,撞击着老鬼的气场,刺进气涡中央的右首。
老鬼手背一痛,攻势立刻转向,雷霆万钧的力道劈向暗器来袭的方向。
。
(一百零二)别离(4)
海滩飞沙漫布。
飞沙尽头,一个单薄的少年被强劲的掌力推出老远。
沙滩上留下两行绵长的沟槽,只是,少年没有倒下,而是被一个劲装的男子稳稳扶住了。
那少年便是急赶过来的小树,他跑得气喘吁吁,嘴角则残留着刚被掌力激出的血痕,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铁质圆筒——刚才的暗器便是从这个圆筒里发出去的。
而扶住他的男子,是阿堵。
“老鬼,南王已经下令,不可再针对唐宫主和他身边的人。”阿堵松开小树,也没怎么细看他,踩过沙粒,大步走向前方的人,“如果你再动手,便是对南王不敬。”
“他来凑什么热闹。”老鬼一击未中,声音很是懊恼,“南王府管的事情太宽了!”
“该不该南王府管,你不必操心。现在,你必须放了这两个人。”阿堵一面说,一面笔直走向老鬼。
老鬼被他高高在上的语气彻底激怒了,他眉毛一皱,双眼的刺痛更让他火上浇油,“放了他们?哼,我连你一道收拾了!回去再给南王请罪!”
说完,箕张的手再次抓向虚空,阿堵早有准备,拔剑迎战。
另一边,小树剧烈地咳嗽了很久,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来。他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血,然后大步跑向云出和唐三倒下去的地方。
蓝光愈盛,那诡异幽密的蓝像蚕茧一样裹着他们。唐三的身体越来越热,从他身上发出的光芒远比老鬼的利爪更刺激。她的衣衫划成了褴褛,片片飞扬,像山谷汹涌而出的蝴蝶——那蝴蝶也被染成了蓝色,泛着荧光,让人不能直视。
小树费了很大力气才接近他们,正想叫云出,蓝芒蓦然大盛,唐三俯在云出耳边,嘴唇翕动,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来,然后,他扶起她,稳稳地站了起来。
蓝光消失了,一切恢复正常。
唐三神色静谧得几乎冷漠,深蓝色的头发服帖地垂在他脸颊两侧,狭长的桃花眼微垂,看不清眼神,只觉那潋滟湖光,悠远而神秘。
然后,他松开手,将有点呆楞的云出拉到小树面前,交给他。
小树惊异地看着面前似熟悉似陌生的唐三,下意识地张开手臂,将云出接过来。
唐三什么也没说,他甚至没有再看云出和小树一眼,只是一步、一步,优雅地、从容地、走向那两个正在揪斗的两人。
他的步伐很轻很慢,可经过的地方,都莫名地滞了滞。
与方才的虚弱判若两人。
云出还像个呆头鹅一样呆着,身体轻轻颤抖,无力地依偎在小树的臂弯中,看向着唐三远去的方向。
“他刚才对你说什么了?”小树也觉得情况诡异得很,稍微将她扶稳一些,低头轻声问。
“他说……抱歉。”云出低低地呓语,目光仍然胶着在唐三的背影上,眸色灰蒙,幽婉而哀伤。
“抱歉?为什么抱歉?”小树不解。
是啊,为什么要抱歉?
云出心中突然大恸,耳边犹自存着方才他轻柔的呼吸和深情的呢喃,那时候,她抱着他,还是那么真实的拥有——
抱歉……我爱你。
。
(一百零三)别离(5)
阿堵自然是比不过老鬼的,但老鬼眼睛看不见,阿堵的剑招也虚虚实实,飘忽不定,所以还能抵抗一时。
老鬼终于被惹急了,黑袍鼓胀如球,滋滋作响,似要爆炸了一般。
阿堵情知不能硬来,收剑退了几步,老鬼正要趁势发威,全身气场又在这一刻滞了滞。他和阿堵不约而同地转向身后:那漫漫飞沙中,那人白衣蓝发,踏着世间万千,红尘万丈,穿过流转不定的光环与时光,缓缓朝他们走来。
这样闲雅、从容,仿佛岁月都能为他停留,万物跟随他的节奏,凝缓地、强大地,随他而来。
老鬼立刻收住攻势,惊惧地疾退几步,口中喃喃地念了两字,“蝶变。”
终于变了。
像破茧而出的蝴蝶,在初展双翅的时候,映着璀璨的阳光,华美得无人敢视。惊心动魄。
惊心动魄的美,惊心动魄的力量。
阿堵原先只觉得诧异,闻言,也是一惊,“难道古书里记载的蝶变,真的存在?”
用人力超越天力,以血为誓,与天地签订盟约:从今以后,他的力量取于天地,无可竭尽,而作为回报,他将平衡这世间的黑暗与光明,自此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