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做什么?”他意味深长的唏嘘道:“小暖,半年多了。”
“你刚不还说我是个小姑娘。”她捂住衣襟,眸底带笑故意防备的看着他。
“我正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他眉梢半挑,俯身而下。
“脸皮真是忒厚。”
“床榻之上,脸皮基本没什么用,就是不要也罢。”
红烛灭,暖帐合,掩住一室好春光。
天际微露青灰色,温暖感到身旁的人正轻轻的抽出臂弯,她赶紧伸手将他抱住睁开眼看着他道:“明天你就要出征了,今天在家陪我好不好?”
“可是……”
“难道公务比我还重要。”她面色陡然一变,翻身覆在他身上将他抱得更紧,“你今天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有本事你就这样带着我去上朝。”
“……我今日本就不去上朝在家陪你,刚刚只是想去为你做早膳。”他呼吸渐显粗重,“快下去。”
“不下,就这样睡着挺舒服,陪我再睡会,早膳明儿会做。”她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
“……你这样要我如何睡得着?”他声音暗哑至极,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惹得她肌肤轻轻颤粟。
“那是你的事,反正我睡得着。”温暖死鸭子嘴硬道,其实她一翻身上来就感到了异常,但要她下去,不可能。
“你真睡得着?”
“嗯,我已经睡着了。”
“既然你也睡不着又赖着不让我走,那我们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他揽着她的腰一个翻身改变了两人的位置。
“不是,我说我已经睡,唔……”
房外端着脸盆赶来侍候君熠寒梳洗的明儿听着里面传出的细微声响,立即脸蛋红扑扑的端着脸盆退了回去。
喝茶看书下棋吃饭,温暖并未让君熠寒陪着她做什么特别有意义的事,不过是以往他陪着她会做的事罢了,只是有他陪着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尤其是……在他离开前的这日。
“我想去宫里住段日子。”入睡前,她趴在他的胸前道。
“怎么突然想去宫里住?王府里不好?”他眉峰微蹙。
“王府可是我和你的家,这世上有什么地方能与它比?”温暖伸指抚平他的眉,“我只是突然想到宫里有很多药材药典,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正好可以去瞧瞧。”
“你需要什么让他们直接送府里来就是,何需要你亲自去。”
“我要自己慢慢挑,顺带去太医院转转。”
“真只是去瞧瞧去转转?”
“……当然,该拿的还是得拿。”
“……去吧,若太多就让皇兄派人帮你搬,别累坏了自己。”
“……好。”
五更声过,终是到了离别的时刻,房门轻合上的霎那温暖睁开眼,抬指抚着唇上仍殘留的余温,唇畔的笑苦涩而坚定。
“你这样做太过冒险,我不同意。”君昊天断然拒绝。
“这是救他唯一的希望,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他……”她说不出那几个字,“她是辰王的属下,我与辰王是故交想必你已知道,纵然她要对我不利,辰王也会对我庇护,再者,我不过是去求药,能有什么危险?”
“若取药真像你说的那般容易,你又为何要瞒着他?这药我可以派人去取,无需你亲自去。”
“说来说去你仍是不同意帮我隐瞒行踪?”温暖也不再与他多言转身就走,“那我便光明正大的去,让他得到消息将我拦下,待到他离去后,我给他陪葬。”
“你!”君昊天气得头疼,只得妥协道:“我派人暗中护着你,若取不到就回来,我们再另寻他法。”
“好。”温暖唇角勾起抹笑意。
君昊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抚额轻叹,终是让他给料中了,熠寒想瞒她根本是瞒不住的。但愿她此去,求仁得仁才好。
“今日怎么有兴致邀我赏月喝酒?”映文看着院中石桌前候着的顾辰羽眸色微动,随即挑起抹轻讽的笑来。
“月虽好,但一个人赏终是寂寞了些。坐。”顾辰羽为她斟满杯酒递给她。
映文看着他落寞的神色,唇角动了动终是未出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有多久,她没好好的这样和他同坐赏月喝酒了?若不算这中间相隔的异世鸿沟,应该是六前年,她跳楼的前日夜晚,那晚的月亮也如这般圆,景致也如这般好。暖暖因要准备次日的实验并没有来,所以那样的良辰美景只属于她和他,她私自的把这当作她们的约会。
然而也是那晚,是她最为心碎的一晚,他对暖暖的感情终于到了按捺不住的地步,不再听从她的劝阻她的建议,坚持待暖暖次日实验后向她表白。那一刻她心神俱碎,不知该如何面对未来,她只知道他绝不能让他告白,否则她将一无所有。当着暖暖跳楼的想法也在那一刻忽然冒出脑海且疯狂滋长无法控制,既然得不到,那就毁灭吧,毁灭自己,毁灭他们之间的可能。
终于,她成功了。可是她却为何从未能开心过?是因为暖暖又拥有了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而她却仍一无所有,纵使她未选择辰羽,辰羽宁肯仍在原地独自徘徊也不肯回头好好看她一眼?还是因为她其实从楼上跳下那刻就后悔了?不,不可能,她所做的事绝不后悔。
酒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她终是满腔苦涩的开口:“是为了她吧?”
“什么时候为她解盅?”他饮尽杯中酒,问的冷漠。
“她就这么好,你们都这么护着她?”她语声轻似呢喃,眸中晦色黯淡“那么多年我全心全意的对你好,可你却半分感受不到。我的眼里只有你,可你的眼里却始终只有她。若她对你的付出对你的心意有我对你的一半,或许我还不会如此不甘心。可她什么都没做,而我什么都做了,到头来,你却恨的是我,爱的是她。辰羽,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有多怨有多恨?”
“爱一个人从来不是她为你做了多少付出多少,而是爱了便爱了,只因那个人是她。映文,这么多年她如何待你,想必你心里很清楚,难道就因我不爱你爱的是她,所以你就要毁了她?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的话如同根根利针刺穿着她的心。
“你以为我天生就想做个坏女人?你以为我这样做自己心里会好受?”映文拿过酒壶将酒悉数倒入口中呛得咳嗽连连,眸底隐有泪光浮现,“这些年愧疚妒嫉不甘怨恨日日夜夜折磨着我啃噬着我的心,痛的我无法呼吸,夜里噩梦连连根本无法入睡,只得拥被枯坐到天明。辰羽,你可知这个时候我多么想你在我身边陪着我安慰我跟我说说话。可是……”她闭上眼,将自己置身于那片让她恐慌的孤寂中,“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夜风轻拂,她紧咬住唇,身子因极度隐忍而泛起微微颤粟。长久的静默后,他将她轻拥入怀,飘渺的声音似从遥远天际传来,“想哭就哭吧。”
她蓦然抬头看他,水汽弥漫的眸中是全然的不可置信,这样温柔的他,是她就连在梦里都未曾见过的,是在菩萨面前许了千百次愿都未曾实现过的,是她藏于心底最深处的奢望。而现在这愿望这奢望都成真了?不是在梦里?她指尖颤抖着轻触他清俊的脸,那微凉的触感自指下真真切切的传入心底时,她方确认这不是梦。这真的不是梦,这一刻是真的!
多年来积压的委屈思念怨愤等等交织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眼中的泪涌汹而下,她伏在她怀里号啕大哭。哭她的怨她的恨她的不甘,哭她历经这些年终获他给予的一丝温暖。
不知哭了多久,终是哭得累了,她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眼角尤挂着未干的泪痕。顾辰羽眼睑微垂,视线落在她似梨花带露的清丽娇颜上,眸色复杂难辨。他起身将她抱回房内,为她盖好被子正打算离开,衣袖却蓦然被她牵住。她仍闭着眼,问他:“你能不能试着爱我?”又补充,“若我为暖暖解了盅,你能不能试着爱我。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知了在外声声的叫,更显房中此刻的静默。她凄然一笑,握着他衣袖的指渐渐松开,脸颊微转侧首向里。纵使她卑微至此,他仍是连个机会都不肯给她。他对她,真的好残忍。
“睡吧,今晚我陪着你。”指尖滑落的霎那,她的手落入他的掌心,被他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半靠在床头,说出话像春日里温柔的风拂过她的耳畔,令她枯死的心生出丝希望。
“辰羽,我是不是在做梦?”她眼睫颤了颤,好半晌才终于鼓足勇气睁开眼看着他。
“你累了,好好睡。”他为她盖好被子,闭目假寐。
“嗯。”她带着浓浓鼻音轻应,身子不着痕迹的往他身旁挪挪,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滑落下来,这一刻,她期盼了好久,终是得尝所愿。若只要她救了暖暖,他便能如此待她好,那她愿意,纵使……拿她的命去换,也值得。只要他心底能有她,哪怕只有分毫的位置,她也已心满意足。
他在她身旁,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心安的感觉,竟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好。她缓缓闭上眼,可却了无睡意,终究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近似于幻境,是那样的不真实。闭上的眼再次睁开,她静静的看着他,直到天明才终是睡去。
顾辰羽眼睑微抬,眸中清明未有半分睡意。她未睡,他同样一夜未睡。他们都是痴情人,各自执着着自己的执着,终是谁都无法回头。他指尖带着丝怜悯将她眼角未干的泪痕抚去,留下一声轻叹起身离开。
“老大,故人来访。”他刚跨出门,门口面无血色发丝上沾着些层露的水玉立即上前道。他在她房里待了多久,她便在她房外守了多久。
顾辰羽关门的动作一僵,眸色几度变换。好半晌,方语声透着压抑问道:“她来了?”
“嗯,在大厅里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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