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霜王的代表，你可以收你的税；作为闯入者，你不能触动原有的利益方。如何平衡，就是你要作出的选择。」
雅克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看来，我的前任很早之前就做出了英明的选择，才能逍遥那么多年。」
灰袍人没有否认。
「如你所知，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雅克谨慎地挑选着措辞，「那么，选择的时限？」
「半个月。下一个集日，本人自会找你『商量』。」
「大人！不能相信这卑鄙小人！」炎狮大急，灰袍人缓缓转向他，目光一扫，「我的处理方式，你有意见？」
炎狮壮硕的身子抖了抖，「没、没有。一切听您的。」
「那么……就这么定了。镇长大人，我期待你的表现。」灰袍人拍了拍手，一头小毛驴凭空出现，他慢悠悠地跨了上去，不紧不慢地向林外行去。
炎狮急忙牵马跟在后边，如同忠心的狼狗一般。
「晨曦教会？隐修士？」眼见灰袍人走远，艾瑞脸色铁青，雅克疲惫地叹了口气，「应该没错。这下，还真是麻烦……」
高地上的战斗已经结束，风狼大队正在打扫战场。
只要是「虹月」的人，不管是还剩口气的还是已死绝的，他们享受的都是同一待遇：要害处被捅上几剑，随后像死狗一样被堆到一起，等待着烈焰焚身。
昆特在一块小山冈上默然静立。
这一仗打下来，能够逃出生天的「虹月」最多也就二三十人，而风狼大队仅战死了２１人，另有３０多人受伤，可谓胜得漂亮之极。昆特的心里，多少驱除了莱尔败阵的阴影。
「感谢我吧！老大！要不是因为我，你哪有机会向菲琳娜炫耀？快！快把感谢费交来！至少５００金币！」雅克一回来，也不问战果，先向老大要钱。
「你穷疯了？我还没找你要辛苦费呢！」昆特笑骂：「弟兄们辛辛苦苦跑这么远给你捧场，你还不赶紧犒劳大家？」
笑闹几句后，雅克将遭遇灰袍人的事告诉昆特。昆特脸色凝重：「你确定他是晨曦教会的隐修士？」
「不但是，而且实力肯定不差。」雅克肯定地道。
「这事，必须立刻报告殿下。」昆特断然道，「你好自善后，我们这就撤了。」
雅克愣了愣：「不休整几天？干嘛这么匆忙？难得聚聚。」
「休整？你才搜刮了多少？够我休整的吗？」昆特大笑。
☆、第九章 小镇暗流
第六次了。短短十天中，雅克给布伦神甫送了六次礼。
「天底下没有真不爱钱的人！」第一次送礼时，雅克自信满满地宣称，他一定能够拿亮闪闪的金币砸晕神甫。
他第一次送的礼，如果真能搁到布伦神甫的头上，绝对能砸昏他。那是一尊精钢浇铸的天使像。所求者，不过是有关灰袍人的一点讯息而已。
可惜，布伦神甫委婉而坚定地拒绝了。
「也是，想到要送精钢艺术品的人不多，但也应该有那么七八个，他不缺。」艾瑞如此总结。
第二次，他们带上了前朝圣骑士的配剑「曙光叹息」，附带一坛七十年藏的好酒。
拒绝。
第三次，当代宗教画大师拿波尼度的作品《天使在人间》摆上了神甫的案头。那可是五千金币啊！雅克咬牙切齿。
居然还是拒绝！
有一次，他们甚至远程运来了赤稻城最红的几位姑娘。
然而无效、无效，还是无效！布伦神甫脸谱般的矜持微笑，让他们都产生了在他脸狠踩几脚的冲动。
「妈的，明明是个酒色之徒，接别人的钱也是大把、大把的，怎么就是不理我们？老子的钱不是钱吗？」第六次送礼宣告失败后，雅克终于恼羞成怒。
近百年来，教会的□□早就不是秘密，布伦神甫正是典型的□□分子，从不禁色也不禁酒，当然更不禁「贿」。
雅克怎么都不相信这神棍是个知足的家伙，结论只有一个──隐修士霍顿，确实大有来头！神甫不是不想收钱，而是根本不敢收。
他派人暗中查探霍顿的行踪，但此人不愧是「隐修士」，「隐」到了无人知其所在的地步，小镇上的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此人的存在。
魔族格兰特倒是和他见过几次面，还曾经卖给他几件魔法物品，但也不知他藏在哪里？至于霍顿的老伴，那位据说是转生天使的蕾拉，格兰特根本不知道。
小窝被烧之后，雅克索性搬到了前任的办公官邸里。那是一座装饰豪华的三层小楼，就在广场东侧。
看看案头堆积的文书，再看看闭目冥想的艾梅莉娅，雅克不禁长叹，权力固然是个好东西，却也剥夺了自己的许多时间。一个小小镇长就如此折腾，莫非自己真不是当官的料？
「遇到鸣冤的臣民，你要能像猪一样哼哼，敷衍过去；遇到怯懦的，你要能像狮子一样，张开大口扑上去；遇到凶恶的，你要能像兔子一样，第一时间跑得没影；一旦手里有了武力，你又要像毒蛇一样凶残，回头就咬……」
不由想起了初识茉伊拉时，小魔女给他上的一课，雅克暗叹，当官，可真不简单！
眼看灰袍人所给的期限越来越近，茉伊拉那边一点出手帮忙的迹象都没有，雅克的脾气越来越糟。
「大人，这是本月的民意汇总。」克洛林捧着一本文书进来，见艾梅莉娅正闭目冥想，他特意放低了声音。
☆、第九章 小镇暗流（2）
「民意汇总？八角镇还有这种鬼东西？」雅克没好气地翻开文书，上面抄录着小镇居民的一些建议。
有赞颂雅克镇长上任以来的众多丰功伟绩的，也有表达对小镇的未来充满信心的，最多的则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建议。
「听说是从自由城邦那里学来的，几十年前就开始这么干了。广场上设有意见箱，大家都可以往里边扔自己的建议，哪怕骂娘都行，挺有趣的。」克洛林小心地赔着笑，「这些东西不整理汇总一下，根本不能往您案头放。不少穷人用不起羊皮纸，干脆在木版上写上字就扔进箱子了。还有些人不识字，干脆就画画当作建议了，哈哈。」
雅克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些汇总材料：「毫无价值！都是歌功颂德的东西。那些说坏话的，你都扔进垃圾桶了吧？」
「不不不！」克洛林干笑道：「小的怎敢堵塞民意，只是排除了一些文理不通、辞不达意的材料。」
雅克转眼就翻完了文书：「就这么些？一个月时间，这小镇就这么点意见？27条？还都是废话。」
「小人特意追查了今年以来的每月民意记录，这个月是最多的。一月，７条；二月，３条；三月５5条……」克洛林掏出一张羊皮纸，算下来，这个月竟是民意暴涌的特殊月份。
「摆设罢了！再好的东西，移植到这个国度都要变味，所谓的帝国特色是也！民意？盯个破箱子就重视民意了？笑话！」雅克哑然失笑，克洛林连连称是。
雅克随手将那汇总文书丢开，又拿起另一份文书。
「前面几个月的汇总，总有几个是提建议或者骂娘的吧？有没有关于处理结果的报告？」他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朝克洛林一扫。
「有……有几个。」克洛林这个临时书记官还是比较称职的，进来报告前做了不少准备工作，「比如一月份，有人揭发帕里斯手下一个会计贪污。半个月后就有了处理结果：贪污罪行属实，罪犯被处以绞刑。」
雅克「哦」了一声：「记住了，克洛林，这招不错。哪天看人不顺眼了，就往这箱子里扔张纸。月底时取出来，然后就可以大规模开展调查、落实罪名了。既铲除异己，又能博个尊重民意、倾听民声的好名声，何乐不为？」
「大人英明！」克洛林陪着笑，「那，这个民意箱……继续开下去？」
雅克眼睛发亮。「当然！过几天你自己写个建议扔进去，就说小镇上的奸商太多，应该尽快恢复交易税。署名嘛，让我想想……就叫『一个义愤填膺的帝国臣民』好了。下个月，换个名字再写个相似的建议。这项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是！」穿着书记官服饰的克洛林不伦不类地行了个军礼，兴高采烈地告退。
「等等！扔进垃圾桶的那些东西，有没有特别一点的？」
克洛林犹豫了一下：「有一块树皮，是一幅奇怪的画……画着一头鹰隼，一头狮子，还有一个奇怪的图案，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像莱尔的边界图。」
☆、第九章 小镇暗流（3）
「哦……没有别的？」
「没有别的，就这三个图形，都被涂成了玫瑰色。小人怀疑这是诋毁大人，污蔑大人与『虹月』是一路人，所以就没呈上来。」
「污蔑？不像。」雅克大感兴趣，「那木板还留着吗？拿来看看。」玫瑰色的？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克洛林拿来的，是一块干瘪的松树皮，上边的图形似乎是用小刀之类的利器刻出来的。作者显然并擅长绘画，鹰隼与狮子都是寥寥几笔，画工粗糙之极。另一边的图形，依稀是莱尔的形状。三个图形都涂了些玫瑰色。
「知不知道是谁投的？有线索吗？」
「没有。」
雅克将这树皮翻了翻去地看了又看，沉思了一会，才挥手让克洛林退下，同时下了一道命令──调查镇上所有铁匠。
他此前根本不知道八角镇上还有意见箱这种东西，当然也就没有派人蹲守，但是，线索也不是全然没有，抚摩着树皮背面的一处看似烧灼而成的痕迹，他若有所思地笑了。
「又要算计谁了？还是想到什么苛捐杂税了？」艾梅莉娅刚睁开眼，就看见了雅克的奸笑，雅克瞪起了眼睛，「本镇长爱民如子，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本镇长正准备下去走访民情呢。」
艾梅莉娅轻哼一声，以示不信。
夜幕降临，关于铁匠的情报已经报到雅克案前。他拿起来扫了几眼，当即找艾瑞去了。
被硬拉到街上的艾瑞，嘴里嘟囔个不停。如此清冷的夜晚，他更愿意在温暖的被窝里享受生命的恩赐。
雅克正色道：「体察民情，乃是大人物的必修课，本镇长是好心给你创造晋陞大人物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