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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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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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玲有点委屈,“我是在乎的啊,我也没有认为你蠢呀。”
  “那你伪装的功夫也太好了。”克明冷冷地说。
  月玲觉得更委屈了,黑暗的屋子里似乎有郁闷的空气,压得人透不过气。她就抽抽搭搭哭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嘛,好好地生什么气呢?我不是给你夺回了你的宝贝手机,你谢谢都没有一句,还自称有绅士风度。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就你最了解我的……”她浪费地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又一张,“如果你都不了解我,我该怎么办呢?”她一面后悔说了这许多没有经过大脑思索的胡言乱语,一面又控制不住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更心里暗暗恨他不像平时来好言劝慰。
  克明叹一口气,说,“过来。”
  月玲身子有点僵,说,“不。”
  “就凭你这身中国功夫,以后我还要小心家庭暴力。”克明伸过手臂,把月玲拉倒在怀里,“我前世欠你的,这辈子就拿你一个人没有办法。只怕你拿一把刀来要杀我,也由你了。”
  “你这么可爱,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死。你死了,谁替我开心解闷。”月玲小孩儿一样,破涕为笑。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克明也索性胡说八道起来。
  两个人斗嘴笑闹了一阵,月玲忽然来了勇气,盯着克明炽炽的眼睛说,“我们……”
  克明沉着地点点头,像是说就等你这句话。
  他抱起她,就大步走进卧室去。
  黑暗中,细微的未知分子,游离进每一束肌肉每一根血管里。两页窗帘中间的一角,露出巴黎的夜空,埃菲尔铁塔的霓虹在远处变幻莫测。夜空中绽放的钢铁之花,妖艳神奇。
  月玲只觉得睁着眼闭着眼,闭着眼睁着眼,脑海里都是塔,塔,塔。
  多年以后,月玲回想那个巴黎的冬天的清晨,浅灰的天空,冷漠无情的埃菲尔铁塔。第一次的痛。第一次的喜悦。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对博物馆美术馆都失去了兴趣,说以后重游巴黎再去补。只是宅在旅馆里,打电话叫送餐服务。月玲给克明起了一个印第安绰号,叫Busy Bee。(忙蜂)。
  直到新年夜,两个人决定到铁塔下倒数迎接新年。电视里面,好事的法国人在说十九年才在新年夜有一次的蓝月亮,即一个月里出现两次满月。古时每个月亮都有名字,唯独蓝月亮是多余的,额外出现的满月都叫蓝月亮。好像在法国,沉浸在浪漫的空气里,任何一件寻常事物都风情万种了,何况不寻常的事物。
  “Once in a blue moon;哇噻,就像我们中文说千载难逢一样稀有。我最喜欢的塔和稀有的蓝月亮,在巴黎的新年夜,我们去,我们去。”
  “听你的。”克明的脸上是幸福的微笑,怜爱地看着月玲,如同老爷爷看着孙女一样慈祥。月玲想现在要他去天上摘所有的星,他可能也愿意了。
  夜晚寒气袭人,月玲把所有带来的衣服都穿上,一层又一层,几乎都是黑色和灰色,Liz说,千万不要穿粉色去巴黎,只有老太太才穿粉色,涂血盆大嘴的唇膏,和老迈作最后的抗争。出去一看,巴黎的姑娘们在寒风中也只穿薄薄的一层丝袜。到底是浪漫花都,女人们的小腿都锻炼得百寒不侵了。
  璀璨的铁塔,闪烁着法国的红蓝白。一百二十年前,它备受非议,如今它成为法国的象征,非议之人早已作古。它自有一番姿态,傲视世人。
  蓝月亮不见芳踪,铁塔的尖端薄雾缭绕,一顶大探照灯不断旋转,月玲也把蓝月亮一说丢在一边,学大家olala; wolala。克明趁黑把手放到嘴里打了两个嘹亮的口哨。几个年轻人点起电焊条小烟花,也分一支给月玲这个“美丽的中国姑娘”。月玲摇着小火花,笑得合不拢嘴,过年一样。
  铁塔的灯一节节的暗下来,大家倒数:“cinq; quare; rios; deu; un; Bonne Annee! Bonne Annee!”(法语:5,4,3,2,1,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一时间,拥挤的人群更拥挤,喧闹的人们更喧闹了。每个人释放他们的小欢乐,使整个人群像一锅炙热的粥,沸腾着喜悦兴奋的泡泡。
  克明吻了吻月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是一枚戒指,没有钻石的戒指。难怪他从出门到现在,每隔五分钟要摸一下口袋。
  “你不喜欢钻石,我的选择就很有限,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了。月玲,我们结婚吧。”
  月玲一怔,“我没有要你对我负责任。”
  旁边的年轻人帮着克明起哄,要月玲说,“Oui; oui!”
  克明说,“我自愿承担责任。”
  月玲趁机说,“那你要照顾我一辈子。”月玲想,也许以后不知道是谁照顾谁,现在先把条件提出来,将来偷懒的时候就理直气壮。
  “我愿意。等你老了,我帮你洗假牙。”
  “成交。”
  克明怕月玲反悔一样,飞快地把戒指套在月玲左手无名指上,刚刚好。“我趁你熟睡,偷偷用线量过你的指圈周长。”
  旁观的人说,“吻,吻!”月玲看一眼克明,二人深情吻在一起。烟花放起来,散落在空中,五彩流星雨般轻盈,转瞬即逝。

  59 月玲与克明

  月玲发短信息给Liz; “He proposed!(他求婚了!)”
  Liz问,“You said ‘Yes’?(你同意了?)”
  月玲发一个红笑脸。
  Liz说,“Congras!(祝贺你!)”又说,“那吴憬和薰子两个人无聊死了,坐都不坐在一起,一个弹琴,一个画弹琴,一动不动几小时,时光岂止静止,简直倒流。我明天回D市了。”
  月玲心里默默祝福,希望吴憬终于找到他要的爱,生生世世不分离。一直以为心里那个结永永远远在那里,像网络上的长明灯,供奉着初恋的牌位,火苗子忽悠忽悠,恒久不灭。不想,克明是一个大火把,把自己心里那点挂念牵绊一下子烧光光,生活从此脚踏实地了。
  她打电话给母亲。
  董妈妈一点也不惊讶,“克明事先打电话征求我们意见,我们同意了。你爸爸希望你先订婚,再结婚。我找著名算卦先生算过,他说不能拖,婚期最好定在中国新年以前,越快越好,以防夜长梦多。你到市政厅去申请结婚证,先拿那纸婚书。”
  月玲歪一歪嘴角,想,哪有这样的妈妈,好像女儿是个烫手土豆,早点转手他人,早日安生。
  慰文就迟疑一点,“那么快?你不是被弄大了肚皮吧?先拿了学位要紧。”
  “妈妈希望我们早点去拿那张纸。”
  “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什么事由得姨妈操纵,姨妈老早看上克明作女婿,瞎子都知道。”现在慰文和董妈两个失意女人联手办公司,刚开始创业艰难,两个女强人难免龌龊,互不相让,私低下向月玲这个书呆子诉苦,相互诋毁,申明自己的意见最正确,反正书呆子也是不懂,得一点感情补贴也是好的。
  “我还是觉得墨存最配你,可是你不给人家机会,让思琴捡了便宜。墨存到美国底特律公干,周末会到D市来。他说会要冒着在海关被大狼狗闻出的危险带家乡的真空包装腊肉干给你。”
  月玲觉得移民海外像是过第二次生命,在海外时间愈长,过去国内的生活就变得前世一样,若没有照片经常温习,各色熟人朋友都变得面目模糊。甩脱在记忆的长河里。
  “他来看我,不怕思琴有意见?”
  慰文的刀子嘴就说,“董月玲大小姐,拜托你,你以为人人都好似詹君?人人都要像他那样神魂颠倒喜欢你?再说,在我们这个浮躁的城市,作太太的没有一点心襟,就会都像我成离婚人士了。墨存为人很讲义气,上次他向我打听你的情况,我只是提了提你喜欢那个腊肉干,他这次就义不容辞了。”
  月玲想,我只怕是英文书读多了,和国内人士的思维方式差距拉太多了,没办法投机了。又想想,既然人家大大方方的,我多什么心,再说,有日思梦想的腊肉干也很不错。她刚还和董妈说,妈,我一点也不想念你,只想念家乡的美味。董妈妈就骂,没良心的妹子,也不说几句好话来讨妈妈欢心,挣一点小钱,就翅膀硬了,飞出去,以后只会专心营造自己的窝了。果然是女生外向。
  月玲就笑,眼睛里有点泪。忽然的,世界就像有了烟熏火燎味,酸甜苦辣都不再隔着一层玻璃心,不再疏离寂寞。像七仙女思凡下了人间作了织女,中国饭馆里白米饭的纯朴清香,糕点店里的榛子巧克力蛋糕的精致神韵,路边摊法式煎饼果子的随意美味……什么都好奇什么都喜滋滋地享受着,是另一种崭新的恋爱的滋味。
  两个人乍地24小时分分秒秒在一起,有诸多事情不习惯。克明抱怨月玲重手重脚,走路似一只侏罗纪公园恐龙,一杯水都因月玲过来瑟瑟发抖。月玲抱怨克明打呼噜似街口的钻路机,专门要对劳耳朵吹气,早上起来会得耳鸣嗡嗡翁。
  一天早上,克明醒来不见月玲,寻到客厅里,见她四肢似杂技演员非人所能地交叠在一起,一面赞叹她身体的柔韧性,一面颤声问,“月玲,你在做什么?”
  月玲一分神,咚一声倒在地上,手脚半天才从纠缠中松脱复位,气愤地说,“人家在做瑜伽,你大呼小叫,要是闭关练武功,被你这一叫,就走火入魔了!”
  克明笑得差点岔了气。月玲咬牙切齿地拿一个枕头追着他猛扑他的头。
  安静下来,月玲说,“我们不走了,在巴黎安家。”
  克明把月玲的长发缠到脖子上,丝般润泽,说,“法国人不爱讲英语,我已过了青春期,难过语言关,不现实。”
  “每年来巴黎度假。”
  “这个倒容易,但再美丽的城市,你以后也会厌倦。住久了,一样要逃离。”
  “我就这么没长性?”
  “你这个女人,水性杨花。”
  月玲就揪住他的耳朵,“什么水性杨花?说!我哪里水性,哪里杨花了?”
  克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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